《乱世之矜凤》梦落遗尘

81、温柔之怀

　　燕织络会爱上傅明辰，这是不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有过这样一次意外，他们是不是可以期待另一个美丽的意外？
　　比如说，给嬴姈介绍一个好男人，让她也能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一门亲事，若男女双方都不愿意，甚至抵死不从，会感到难堪的就是做媒的人。
　　这是一步险棋，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该下这一步。
　　可是，什么叫万不得已？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
　　最为自由的秦将军在空闲之余找人打探过那位小表妹，也亲自暗中探访过。
　　容貌不用说，性格呢……比燕织络活泼一些、更加天真一些、自然还有更任性一些。
　　总而言之，秦艳戈是瞧不上这种女孩的，不配做她的对手，一点威胁性都不存在。
　　纵然如此，嬴姈是陛下钦点的人，不出意外她就会成为傅明辰的妻子。
　　不管是不是最后一任，起码会成为第一任。
　　不舒服，心里很不舒服。
　　输给傅雅若也就算了，毕竟傅明辰爱她，秦艳戈又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但这个嬴姈又是凭什么？就凭她是丞相的外孙女、傅明辰的表妹？
　　秦艳戈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做什么好人，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是啊，这位肆意妄为的女将军又准备做坏事了。
　　秦艳戈锋芒太露，叫人只要看到她便再看不到其他。
　　世间万物在她面前皆会褪色，纵是万紫千红，也会沦为一片惨谈。
　　秦将军手下有很多优秀的小伙子，既英俊又是良将，虽然未必能和我们的七皇子相提并论，但是说起来也是众多少女梦中的良人。
　　只要他愿意入赘丞相家。
　　秦艳戈心中的小算盘啪啪作响，也没有人跳出来阻止她。
　　天佑帝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燕织络、傅雅若和傅明辰身上。
　　听闻傅明辰不顾他的命令独自去探望傅雅若，他当然是被气得不轻。
　　若不是燕织络在身旁，用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凝望着他，他必然会当场下令，再一次把傅雅若送进牢中。
　　当被燕织络问及傅明辰和傅雅若之事，天佑帝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贤雅公主与七皇子并非亲兄妹，陛下为何不让他们在一起？”
　　究根结底，这是天佑帝自己的错，他误杀……不，他让傅雅若一家做了替死鬼。
　　傅雅若恨他，傅雅若想要报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面对燕织络的提问，天佑帝的确不好说。
　　他杀了傅雅若全家本就是他的不是，如今又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养虎为患，还想将这岳家唯一的独苗也给杀了。
　　这样的话，他敢和眼前这个女孩说么？
　　“傅雅若有不臣之心，朕怀疑她接近暮晨是别有居心。”
　　“怎么会呢？贤雅公主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随和，她和七皇子感觉很般配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宫中多得是这样的勾心斗角。你有朕保护，朕不会让你接触到这些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不要再单独见傅雅若了。”
　　贼喊捉贼，如此生动形象的比喻。
　　“陛下，就算你说的没有错，宫里的人在想什么，织络的确无法预料。可是，在织络看来，贤雅公主进退得当，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她和七皇子若是两情相悦，陛下又何必要拆散？织络不懂羲国的事，但是织络听说了很多，陛下是不是嫌弃贤雅公主本来的出身不好？织络还是别的国家送来的贡品，陛下怎么就不嫌弃呢？陛下定然是对贤雅公主有偏见。”
　　“你不是贡品，不要胡说。你是朕的心肝宝贝，不许你贬低自己。”
　　男人搂着少女，很重又很轻，占有欲十足，却又温柔以待。
　　喜爱一个人，可以无限包容她，想要将世间最好的给她。
　　谁都一样。
　　少女看着男人，看着他眼中的真诚之色，双眸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她如今爱的人是谁？
　　她是否被眼前的男人感动？
　　她可是心甘情愿委身于他？
　　“陛下，人心难测，委实不错。但织络是他国之女，陛下都没有怀疑织络有不臣之心，贤雅公主在宫中那么久，你却还是不放心她。织络觉得这有失公平。织络与贤雅公主交谈过，她说她会一生陪伴在七皇子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离不弃。织络相信她的话。织络想，就算贤雅公主对陛下有什么不满，她也不会忍心去伤害七皇子敬爱的父亲。”
　　天佑帝低头凝视她，伸手托起她的脸，“你为什么总是替他们说话？在嫁给朕之前，你心中的如意郎君就是朕的七皇儿。你对于嫁给朕之事，是否心有不满？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暮晨？所以才为他们说话。”
　　一般人若是听到这样的质问，定然会方寸大乱。
　　皇帝的女人，怎么可以想别的男人？
　　普通的姑娘家都不能这样不守妇道，更何况是皇家的人？
　　但是燕织络却轻轻笑了起来。
　　“若是织络对七皇子还心有留恋，又为何会希望他娶别的女子？陛下，过去的织络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或许根本不知道情爱为何物。七皇子就像是话本中完美无缺的主人公，是每个少女都曾有过梦想。但是一个人做梦，有时候醒来就忘了，哪怕那个梦有多美好，多令人流连忘返。若是陛下要织络说的话，七皇子依旧是织络所认为的女孩子都想嫁的男人。但是最后会爱上谁，想要一辈子跟着谁，那都不是靠话本或是美梦来决定的。”
　　“你说这话，就不怕朕生气？”
　　天佑帝蹙起眉，故作神态。
　　燕织络笑着用纤细的手指抚平男人的眉间，“陛下是听得进谏言的明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与织络置气。而且，织络在夸陛下教子有方，陛下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你这么一说，朕若是生气，就是朕的不是？”
　　“织络不敢。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织络都听陛下的。”
　　少女笑颜如花，将明媚刻进男人的新房。
　　怎么舍得与她置气。
　　男人是敌不过女人的，从某些方面来说。
　　因为他们自认是强者，对于弱者，需要有强者的余裕，宽容他们的余裕、放纵他们的余裕、保护他们的余裕。
　　若是被弱者咄咄相逼到与对方不死不休，这就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
　　男人是强者。
　　女人是弱者。
　　世间如是说。
　　“你都说到这份上，朕还怎么治他们的罪？但是暮晨抗旨不遵，朕不能纵容。”
　　“是，儿子这么不听话，父亲肯定会生气。陛下想怎么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织络肯定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说起来，七皇子现在也是织络的儿子了。儿子不听话，为娘很痛心啊。”
　　说着这样的话，燕织络不禁吃吃笑出声，就像一个小傻瓜。
　　年轻貌美，且纯真无邪。
　　这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梦。
　　男人将她抱紧，温柔的吻如细雨般落在少女发顶。
　　喜欢，喜欢到骨子里。
　　曾经的山盟海誓呢？
　　他还记得另一个曾被喜欢到骨子里的女人么？
　　“罢了，就罚他一个月禁闭。你可别说朕太狠心。”
　　“怎么会呢？陛下在织络眼中是最最明事理的好帝王、好父亲。自然，更是织络的好丈夫。”
　　燕织络抚上男人的脸颊，那么全心全意、那么专注认真的，凝视着他。
　　“如果宫里的女人都能像你这么懂事……”
　　他想要给她。
　　荣华富贵，权倾后宫。
　　他想让这个少女得到最至高无上的待遇。
　　可是不行。
　　燕织络算什么？
　　她再怎么懂事，再怎么得宠，依旧是其他国家的公主。
　　血脉，对皇室有多重要？
　　他的爱……算个什么东西。
　　“陛下，织络斗胆再说一句，贤雅公主因为织络而遭受到残忍的事情，陛下若是在此时再为别的事责怪于她，那就真的……同为女人，织络觉得贤雅公主在宫里过的很辛苦。陛下可否不要那么讨厌她？陛下那么宽容，不会容不下那么一个小女人的，是不是？”
　　天佑帝看着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朕真是栽在你手上了。朕知道了，朕不会再为难她，只要她一直都那么安分守己。朕的圣旨已下，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就算朕不反对她和暮晨在一起，她最多只能为妾。”
　　燕织络点点头，“为妻为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夫君的心意。织络甘心为妾，织络也知道自己只能为妾。可是织络更加知道，陛下的心是向着织络的，所以织络心满意足了。”
　　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
　　男人抱起女人。
　　男人占有女人。
　　女人征服男人。

　　好事多磨。
　　奈何好事还没有到来，他们依旧在经历磨难。
　　傅明辰被禁了足，傅雅若做好自己的闲散公主，偶尔去燕喜夫人那里坐坐。
　　真的只能偶尔，毕竟当今陛下恨不得日日夜夜都逗留在那。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美丽的宫殿，美丽的庭院。
　　湖中静立着一座美丽的小亭。
　　天佑帝认为，清澈的水与燕织络最为般配，不仅为她重新修葺了宫殿，还建了这座湖心亭，四周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燕织络所住宫殿原本自然有名有姓有过宫妃居住，如今只有她一人，并更名为至悦宫。
　　又想说，秀慧夫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人的心境会随着年月和阅历改变。
　　当年的天佑帝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身边本就有美女无数，他更是春风得意，肆意挥霍时光。
　　而今，少年不复，看淡了很多事，在这时候若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将他当做少年郎般敬仰深爱，他自然是更为动心的。
　　“贤雅公主所指何事？”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有时候也很简单。
　　不过，她们之间是友情么？
　　傅雅若倚栏而坐，随手洒下鱼食，并没有在看那位夫人。
　　“一个月的时间，能够让心悦于七皇子的织络公主成为当今帝王的宠妃。自然，这一个月也能让一门本就不被人看好的婚事就此作罢。”
　　“陛下说过，他不会收回成命。七皇子被禁了足，他连与你通信都不能，你要如何帮他打消这门婚事？”
　　傅雅若嘴边噙着淡淡笑，“我不能做什么，不然你们为了我在陛下面前做的保证可就不能作数了。我家暮晨是个非常惹女孩子喜爱的男子，你嫁为人妇依旧愿意为他奔走，在这朝中，可另有一人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他的身心。”
　　燕织络端着茶杯坐到她身边，将手中的杯子递过去，“我听闻过那位芷蓉将军。身为女子能有如此作为，实在是织络望尘莫及之人。她会不会为了搅浑这婚事，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不会将自己也搭了进去吧？”
　　傅雅若一手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不会。秦将军做事在我看来毫无章法，可又偏偏不会让人抓住什么把柄。再者，陛下是个男人，他看着那位将军，不知能不能狠得下心。”
　　“后宫美女如云，这位秦将军也不像是会屈服于荣华富贵之人。陛下知道得不到她，或许当真会产生毁她之心。”
　　闻言，傅雅若转过头看向燕织络，“是，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帝王，他会。但是秦艳戈不是吃素的，她可比山头上的猛兽还要凶猛七分。重兵在手，她断不会将兵权归还于陛下。纵然陛下下旨，找遍理由削弱她的权力。但是实权与名分，本就是两回事。”
　　燕织络不知有没有听懂，捂着手中的杯子吃吃笑了起来，“对啊，就像我这个宠妃。虽然是别人家的公主，身份地位也比不上宫里几位宫妃和皇后，但是陛下喜欢我，他们就都不敢欺负我。”
　　傅雅若再次呷了一口茶水，“夫人若是能够诞下皇儿，羲国的天，或许又要再变一次。”
　　“生孩子的事我自然是想着的。但是能不能生个儿子谁知道呢？真要说起生儿子，宫里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啊？我倒宁愿生个女儿，就不用去管那些权力争斗的事。再者说，太子之位都有人选了，我再生个儿子不是太迟了么？”
　　“陛下不会认为自己已经老了。陛下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等一个儿子长大，十年时光，他会说自己等不了么？”
　　燕织络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傅雅若，“这话不能乱说。因为受宠，怕是已经有很多人想要找机会算计我。上次的事还没有个结果，我可不想再生事端。而且这欺君罔上之罪，你我都担不起。”
　　“话都是我说的，与夫人无关。陛下本就认为我有不臣之心，不管是流言蜚语还是我的原话传入陛下耳中，他都会认为我想要谋反。所以，既然防不胜防，我又何必去防。”
　　“可是，你和七皇子目前一直处于被动的情况，连婚事都要依靠别人来替你们奔走。哪怕与嬴姑娘的婚事作废，陛下也不会让你成为七皇子的正妻。你心中有没有主意？难道真的就这样随波逐流逆来顺受？”
　　傅雅若笑望着她，不摇头也不点头，“夫人希望我如何？夫人希望我对暮晨如何？”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七皇子现在过得很不自由很不快乐。谁会成为下一个帝王，这本就不是我关心的事。但是你和七皇子随时都有可能惹怒陛下，落得牢狱之灾，甚至更严重的下场，我怎么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说得对，我也不能始终仰仗着夫人的枕边风。不过凡事都讲究时机，陛下戒备我，我自然不能自己冒出头，让陛下有想要斩首的欲望。夫人且放心，暮晨会好好的，暮晨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怎会让暮晨受委屈呢。”
　　被动？
　　不，一点都没有被动。
　　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知道事情的走向，她知道什么样的选择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
　　要谋权篡位的人，怎么可以让自己陷入被动。
　　只不过就是……
　　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