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矜凤》梦落遗尘

73、意料之变

　　织络公主和傅明辰走的很近。
　　宫里的人，几乎每一个都能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他们金童玉女走在一起的画面。
　　傅明辰想要做什么呢？
　　让人误会么？
　　误会之后呢？
　　他不会娶那个少女，不是么？
　　这般行为不过坏人名节，他最终要如何收场？
　　莫不是……想要让织络公主替他去向天佑帝求情，将傅雅若从牢里放出来？
　　这应该是不切实际的。
　　织络公主和傅家皇室没有任何干系，她的话天佑帝怎么会听呢？
　　倒是有这样一个办法……偷龙转凤之法。
　　假意要和燕织络成婚，然后找人将牢里的傅雅若掉包，这样就是明媒正娶将傅雅若娶作正妻。
　　方法可行，但是做起来会面临很多问题。
　　傅明辰已经先斩后奏过一次了，如果再来这么一次，还要加上阳奉阴违欺君之罪，就算他是天佑帝的儿子，天佑帝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
　　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的很轻松。
　　这个少年想要做什么，连傅雅若都猜不到。
　　不，不是说猜不到，而是傅雅若手中握有的情报太少，很多事没有人告诉她，她怎么能去做猜测呢？
　　少女在等待，一点都不心焦。
　　哪怕日复一日，仿佛连天佑帝都将她遗忘在牢狱之中。
　　对，其实将这个少女丢在牢狱中，谁都不敢，渐渐被人遗忘，或许是最好的做法。
　　无论是放了她，还是问罪于她，似乎都会落人口实，天佑帝自己心里也不会踏实。
　　因为傅明辰没有再提过傅雅若的事，所以天佑帝纵然心里有疑问，但他犯不着自己去提及那个令人不悦的名字。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过了整整一个月。
　　燕织络明明是住在皇后那里，在旁人看来，却好似扎根在傅明辰身上。
　　因为这两人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一出门便是结伴而行，所以才会让人如此印象深刻。
　　天佑帝曾经看好的嬴家小表妹就这么被他遗忘了。
　　看情况，他们可以准备筹办婚宴。
　　不，在此之前，太子殿下还没有成婚呢。
　　他有姬妾，有很多会主动爬上他床的美貌宫女，就是没有正妻。
　　天佑帝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做正妻？
　　直至今日，天佑帝依旧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最爱的女人是秀慧夫人，甚至可以说一生只真心爱过她一个人。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做正妻？
　　古往今来，帝王最宠爱的、最深爱的……不是那些被称之为“祸国妖妃”的女人么？
　　皇后，正妻，不过是摆在人前做挡箭牌的，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个名分？
　　天佑帝答应过傅明深，要帮助他将秦艳戈娶回来，作为皇帝，他不能食言，所以太子正妃之事，天佑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逼迫过他。
　　当然，心里很不愉快，儿子没有一个听父亲的话，心里怎么会愉快？
　　温柔乡，英雄冢。
　　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是么。
　　谁的温柔乡？
　　谁的英雄冢？
　　我们在说的是太子和七皇子的婚事，除此之外……还要牵扯上谁？
　　昭颜夫人说想要燕织络做她的儿媳妇，在这一个月中她对燕织络提过很多次，软磨硬泡，什么话都说尽了，可是燕织络有着与外貌不符的倔强，她就是认定了那个人。
　　身份尊贵的人，绝对不能接受被人忤逆。
　　昭颜夫人不是一定要燕织络成为太子妃，如果傅明辰真的愿意娶她的话。
　　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傅明辰对傅雅若怎么样，她看得很清楚，女人对于感情，总比男人更加细心一点。
　　你看，连傅明深这样的人都能对一个女人执著于此，更何况是傅明辰？
　　她很怀疑，她不会小觑身份任何一个对手，那可是七皇子，智谋上绝不会比她儿子差多少，差别只在于性格。
　　男人和女人一样，有七情六欲的人都一样。
　　一旦有了想要实现的目标、想要得到的人，他们会做出许多出人意表之事。有些事，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会这么做。
　　昭颜夫人为什么会仇视秀慧夫人，昭颜夫人为什么会提防傅明辰。
　　不争，不代表争不过。
　　她看得清这些。
　　傅雅若不能留。
　　不然这个少女会唆使傅明辰去争夺皇位。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傅雅若被人害死，不管是被谁害死，那都是宫里的人，傅明辰若是想要替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自然还是要掌握大权，否则何谈报仇？
　　所以对于傅雅若，昭颜夫人选择观望，看天佑帝怎么做。
　　秦艳戈还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傅明辰若是要成婚，秦艳戈会答应么？
　　所有的事情，必须在秦艳戈回来之前解决。
　　着急的人是谁呢？
　　傅雅若不急，看起来连傅明辰都不怎么着急，正在着急的人到底是谁呢？
　　皇后始终是皇后，无论天佑帝对她有没有兴趣，他都要给皇后足够的尊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留宿在皇后宫里。
　　有人着急了啊。
　　然后，当第二天皇帝醒来时，面对的是一张年轻漂亮、且梨花带雨的小脸。
　　这是一个意外？
　　有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个意外？
　　是谁，着急了呢？

　　燕国献上的公主，不论是送给皇帝还是皇子都没有问题。
　　对，织络公主还未许配给任何人，就算皇帝说要她，她也不能拒绝。
　　可是燕织络受伤了。
　　一看就能看出那是被强迫之后的痕迹，她似乎在那时拼命的挣扎过。
　　天佑帝表示，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记忆很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要说被人栽赃嫁祸的话，那就太不是个男人了。
　　其他的不知道，有没有和女人做过那档子事，燕织络的身体又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人，怎么可能搞错？
　　起因如何，经过如何，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佑帝强迫了燕织络，而且将她折磨的卧床不起。
　　是不能对外说的丑事。
　　燕织络还在昏迷，天佑帝非常愤怒，想要抓住幕后的那个人。
　　那是皇后的宫殿，一般人能进来做手脚？
　　第一个要被问罪的自然就是皇后。
　　不过，是真凶还是被冤枉，谁都不会承认这个罪行啊。
　　事情还不能闹大，天佑帝将皇后软禁在自己宫中，命人彻查这件事。
　　同时，没有被告之实情的傅明辰想要来探望织络公主，却被人莫名其妙的赶走了。
　　这都要谈婚论嫁，却不让他们见面，天佑帝这是反悔，不希望他们成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越是想要隐瞒什么，人们就越是想要挖掘真相。
　　而且没有真相，他们就会自己猜测真相，层出不穷的想象，甚至于歪曲事实。
　　传闻是最可怕的，它会带动人心。
　　若是相信的人多了，不管是真是假，它都会成为定论。
　　不得已，天佑帝在事情还没查明之前就拟了一张圣旨，说他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燕织络，决定纳她为妃。
　　然后有人要问了，金童玉女中的金童呢？
　　父亲抢儿子的心上人，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心上人？
　　说到心上人，天佑帝自然会想到那个人。
　　傅明辰爱的人是谁，他怎么会不清楚。
　　嗯？
　　天佑帝不由开始怀疑，难道这是傅明辰一手策划的？
　　将谈婚论嫁的少女送到龙床上，只为了让天佑帝心怀愧疚，为了补偿傅明辰，便将他心爱的姑娘放回他身边。
　　很合理的猜测。
　　可是天佑帝不相信傅明辰会做出这种事。
　　如果连傅明辰都是这样的人，天佑帝都要开始怀疑这个世上有没有良善之人了。
　　再者说，他没有这样的权力，也没有这样的势力。
　　在皇后的宫中安插眼线，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皇帝下药，还要瞒住皇后和宫里所有人。
　　这是在宫中有庞大人脉且位高权重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对了，那天晚上，皇后在哪里？
　　皇后与皇帝不睡在一间房，难道宫人们都不知道？
　　据皇后所言，那天她在等天佑帝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但她的确是睡在自己的房里。
　　天佑帝是在织络公主的房中醒来的。
　　这样不就很奇怪了么？
　　天佑帝若是被下了药兽性大发，那么又是谁将他带到织络公主的房中？
　　若是将他迷晕了再带到织络公主的房中，那么皇后宫里不可能没有人看到这样一幕。
　　是啊，这件事这样说出来，让人一听就像是天佑帝自己去织络公主那里，而后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还将事情推到皇后头上。
　　如果不是皇后事先得到皇帝的指示，如果皇后宫里的人不是提前收到命令对当晚的事情装作不知，那么整件事根本无法说清楚。
　　对，假设皇后和皇帝都不知情，这种情况才可怕，这就意味着皇后这个宫里……早就是别人在做主了。
　　连皇后这里的人都不站在她这一边的话，这个皇后早就名存实亡，只能任人宰割，就算是当做替罪羔羊，她也无处可伸冤。
　　是，没有结果的前提下，找替罪羊不是天佑帝很拿手的一件事么？
　　事情总归要解决，哪怕它根本没有解决。
　　这些日子，宫里出奇的清静。
　　敏感的人都察觉到了，那是来自于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静到让人胡思乱想，静到让人诚惶诚恐。
　　然后在一个平静的下午，铃铛再一次给傅雅若带去消息。
　　宫里的景象，还真是一天一个样，一代新人换旧人，再多些日子，就是新朝换旧代了。
　　“公主，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禀报。”
　　铃铛有些犹豫，似乎她本人并不想提及这件事。
　　人心都是偏的，假如说她要说的事情是会影响到某些人，所以她才不想说，同时，这个人应该不会是眼前的傅雅若。
　　嗯，铃铛是个无亲无故的人，她在意的人能有谁呢？
　　“怎么，是什么让你迟疑了？皇后被怀疑，昭颜夫人也不会例外。难道说，暮晨和秀慧夫人也要遭受质疑？如果不是的话，这件事发生之后，最有利的便是他们。可是，我觉得天佑帝再多疑，应该不会这样想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既然如此，能让你迟疑的事情，多半与此事无关。如今秦将军还在边关收拾残局，幕后之人必定是算准短时间内她无法赶回皇宫所以才那么明目张胆。连秦艳戈都置身事外，唯一能让你有所顾虑的人……莫非，是战毅？”
　　铃铛微微怔了怔。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光是一句话、一个表情，傅雅若就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她在顾虑什么。
　　如果想要瞒住这个少女，哪怕是一言不发似乎也不行。
　　“公主，关于你的消息……是七皇子透露给战将军的。七皇子恐怕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由他向陛下求情只会加剧陛下对你的不满，所以才……”
　　“你不需要为暮晨说什么，他的心意我很清楚。战毅若是在几天之前就赶到皇城，这件事可能很容易就能收场。可是事到如今，他将自己搭上的话，就是要牵扯到皇室纠葛……你知道他还有多久回城？”
　　“大军已经在城外了。战将军似乎在打听这些日子宫里发生的事情，目前还没有上禀陛下他已经回来的消息。”
　　“大军？多少大军？他带了多少人回来？”
　　“不知。连陛下都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奴是因为知道七皇子传去消息才会关注战将军的动静。不知道战将军是否带了大批兵马回城，若是如此，公主打算怎么做？”
　　傅雅若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
　　“每一个朝代的更替，都少不了一个红颜祸水。……或许是两个，也有可能是更多。你说，男人真是奇怪，一边在心里瞧不起女人，一边又因为女人而做出冲动的事情，最后甚至会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人会排斥和自己相似的人，人会讨厌和自己相像的人，人会害怕和自己相同的人。
　　每个人，似乎都在做着自己最唾弃的事，逐渐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不，他们不承认。
　　用双眼看着世间的人，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双眼。
　　他们不承认，因为他们看不到。
　　当你拿着镜子，望着镜子，偶尔，会不会觉得镜中的面容很陌生，偶尔，会不会觉得镜中的面容很可怕。
　　“战毅的志向是天下，女人是累赘。对于军人而言，本应该如此。他会做出这样的是么？为了一个女人，连战争和国家都可以放置在一边。他或许不会因此恨我怨我，可是他一定会责怪他自己。这样真的好么？我没有要求过他为我做任何事。虽然说……我的确是希望他这么做。”
　　她说，自己很伪善。
　　她不想利用别人的感情，但是只有这么做才能更快达到自己的目的。
　　作为一个女人，她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拉拢别人。
　　她和秦艳戈不一样，她无法用自己的实力折服别人。
　　她真的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的弱女子。
　　秦艳戈说，不屑于用美人计。
　　可是傅雅若呢？她是真的无计可施，只能用美人计。
　　世间本没有公平，她明知自己是错，却不得不这么做。
　　“就算是军人，那也是人，也需要成家立业，需要传宗接代。公主，战将军心仪于你是件好事，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不用说这样的话。你心里应该清楚，这就是我的错。”
　　铃铛垂下了头。
　　“我无心天下，我无心斗争。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永远都无法完成那个人的心愿。箭在弦上，除了一击必中，没有任何退路。”
　　说至此，傅雅若拢了拢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轻轻笑了笑。
　　“有人愿意为我赴汤蹈火，我如何能够不领情。暮晨和战毅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应该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铃铛，闲来无事，不如猜一猜，我出去之后……会成为谁的妻子。”
　　“……”
　　铃铛的头垂得更低。
　　当一句话说出口，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语气，她心里……恐怕早就有了答案。
　　她不是掌棋人，她只是一颗棋子。
　　但是，谁说棋子不能纵观全局？
　　就这么看着，看清每一步，看清最后的结局，不行么？
　　傅雅若再次闭上了眼。
　　不过，有没有人问一句，她……是不是想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