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临别赠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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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毅这次战败，是他指挥不当，但好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话虽如此，该教训的还得家训，该惩罚的还得惩罚。
不过对战毅来说，只要能让他继续上战场，哪怕是贬职也没有什么关系。
对，毕竟这个少年本就是从小的兵卒做起。
他一直都记得傅雅若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忘记初心，不要因为坐上了高位就忘记自己曾经在底层的生活。
孩童时遇到的人、听到的话、看到的事，真的会影响一个人很深。
他想着她。
偶尔，在经历了什么……大喜或大悲的事，都会想起她。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如此镇定自若毫无动摇。
她年纪明明比他小，却成为了他仰望的对象。
而这些，年少时的战毅还没有自觉。
他只知道，在自己枯燥乏味的、一心只有练武、身边除了粗汉子还是粗汉子的那段少年时光里，她……那个少女，是唯一柔和的彩光。
不，不仅仅是少年时候，他将一生戎马，生活中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定然会离他很远。
人的回忆是会通过自己的念想而进行改写的。
所以很多人将初恋当做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不容任何人任何事来玷污。
但是，这段回忆很有可能是自己主观修饰过的。
忘记所有不开心的，只记得让自己感觉到幸福的。
然后，因为遗憾，因为失去，所以越发想要，越发珍惜。
结果不言而喻。
如果当真……那段初恋就截止在那遥远的时空中，那么这段回忆，的确永远都会是如此美丽、如此神圣不可侵犯。
然而，若是有人告诉他，有人将事实放在他面前，让他重新回顾一次那段时光，残忍的破开完美的外衣，将所有不堪回首都展现在眼前。
又假如……那个记忆中的人，已然完全改变了呢。
呵。
对，战毅会经历……不，正在经历这个过程。
从头开始经历。
从……“自己臆想中的傅雅若”开始。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并未两情相悦，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以为，她将他当友人。
他以为，他将她当友人。
战毅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情感以外的事情上。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是被天佑帝禁足了两个月。
正是春暖花开，适合发生点什么的时机。
然而并不会发生什么。
战毅不会将这段时光就这样虚度过去，他每日在家中不停歇的练武。
傅雅若现在每日都会去战府一次，就一次。
大晚上去到底不怎么像话，虽然他们绝对不可能孤男寡女。
战毅伤好了，傅雅若的意思是在这段时间给他好好食补一下。
但是战毅觉得，这会把他习惯于风吹雨淋的强壮身体给养娇了。
男孩子还真是不把自己的皮肉当回事呢。
两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什么变化。
……当真？
或许，现在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这段时光会在某人的心里留下痕迹。
一颗种子种下去，需要多久来生根发芽？
对，还需要看接收的阳光、水分、营养。
怎么样才能让情感滋生得又多又快？
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不是么？
两个月之后，战毅又要远赴边关。
这一次，傅雅若作为他的“友人”，理所当然要去送他一程。
这一次，傅雅若站在了众人眼前，站在了大军眼前。
她不是在送自己的友人，而是在送一位肩负国之重任的将领。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那么多男人之中，只有她这样一个女孩子。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什么？
傅雅若不是代表了贤亲王么？
贤亲王无法自己走动，身体状况也不宜出门。
傅雅若代替他在外头奔走，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么？
还需要代表什么？
大军之前，傅雅若依旧浅笑嫣然。
雪白衣衫在这一片铜色中竟显得如此艳色。
“战公子，雅若会等公子收获累累战果、再次大捷而归。或许一年两年、或许五年十年，雅若想要见证历史，所以雅若会看着公子、等着公子。”
少年站在她面前，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懂。
他不明白自己看着傅雅若的双眼中，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情愫。
他不懂。
他心中有家国有天下，本不该容得一个女子存在。
他不懂。
此时此刻，这个少女对他说的话，在他内心埋下的种子到底有多深，又会对他的未来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不懂。
有些人……她会一直对你笑着，哪怕是迎接你的死亡。
人们口中的……祸国妖姬，指的是哪种人？
美丽的，但心如蛇蝎？
还是说，她本无罪，却让男人们不断为她犯罪。
她在笑着。
真心实意的，希望他前路安好。
她在笑着。
真心实意的，期盼他早日归来。
她在笑着。
真心实意的，想要他位极人臣。
可是……
为了谁。
少年人只看得到眼前美丽微笑着的少女，心中是喜悦的，还有……浓浓的不舍。
没关系，他习惯了离别。
过去，是他父亲一次又一次的送他出征。
虽然不是每一次，毕竟战卫尉的职责所在是皇宫、是帝王。
战毅习惯了，以为自己不会再不舍。
原来并不是。
他还不习惯……
——和自己心爱的人离别。
“在下绝不会辜负傅姑娘的期待，也不会辜负父亲和百姓们的期待。我定会平定胡国，将其收入羲国领土之中。”
“战公子好志向。雅若等着。”
“不会让你久等。”
“公子，雅若有一物赠与公子，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战毅自己看不到，在听到傅雅若的话之后，他的双眸有一瞬间燃起了光。
傅雅若见状，轻轻笑出了声。
战毅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但是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他们之间，无关风月。
傅雅若是这样认为的。
她自然不会送些会让人以为是定情信物的东西。
不，其实一个少女送礼物给一个少年，本就是会让人多想，无论送什么。
战毅凝视少女的脸庞，很认真，很专注。
傅雅若递过去的是一个锦囊。
或者说……香囊？
战毅有些疑惑，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接过了。
“公子总有一日会用上的。”
“这是什么？”
傅雅若又笑了笑，“等公子用的上的时候，便会知道了。”
战毅将锦囊放到鼻下嗅了嗅，“不是香囊？”
“是香囊，当然是。”
傅雅若的笑容，真的让他看不懂。
好似从未有过任何变化的笑容，实则每次都蕴含不同的意义。
谁能看得懂呢？
谁能读到笑容之下、她的内心呢？
傅云倾么。
“不只是一个香囊。”战毅用视线向她确认。
傅雅若笑意加深，“雅若说了，公子用的上的时候，便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言下之意，如果用不上，那么它就仅仅是一个香囊，而已。
“我懂了。”
“公子路上小心。”
“我会的。”
少年一跃上马，少女微微后退。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
风卷烟尘。
马蹄声声。
傅雅若垂下眸，浅浅一笑。
“待你归来，这羲国又是怎样一番风景。”
战毅北去之后过得怎么样，傅雅若并没有去在意。
她觉得自己快要来不及。
来不及和那个男人留下更多的回忆。
很可悲的一种情况。
他爱她，她爱他，他爱她……死循环一般的关系。
感情，求之不得的感情，才是世间最残忍最无可奈何的。
春去秋来，一年很快就会过去。
春去秋来，人的一生可以过去多少个“一年”。
而对傅云倾来说，他的“一年”是用一只手的指头就能细算的。
傅雅若将傅云倾看得更紧了。
很怕。
怕他在她没有看到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可是。
傅云倾依旧每日会去宫里教导皇子们。
她看不住的。
然后，就在傅雅若全身心都放在傅云倾那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傅雅若糊里糊涂被天佑帝召到朝堂之上。
又糊里糊涂听帝王身边的宦官念了一道圣旨。
接着，她彻底糊涂了。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天佑帝认错了。
在傅雅若还什么事都没有做之前，天佑帝为岳家平反了。
不用再多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
对，除了傅云倾之外，没有任何人可能去做这件事。
或者说，能做到这件事。
嗯？真的没有别人？
那么……谁呢？
就算有这样的能耐，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岳家不再是叛臣，傅雅若不再是罪臣之后。
但是，拿着圣旨站在朝堂上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感到激动或者高兴。
茫然若失。
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一个目标失去了。
还有一个……即将失去。
“岳家小女，这一次你要好好谢谢贤亲王，如若不是他为你奔走调查，这次的事也不会那么快就能翻案。毕竟……其中牵扯甚深，你一个小姑娘是不会明白的。”
天佑帝这么说着，就好像……
对，他根本没有认错的态度。
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如果有，那当然都是下面人的问题。
“奔走？陛下，先生……亲王殿下不是每日在宫中教导皇子们，哪里有时间去调查岳家的事？”
天佑帝笑了笑，看着傅雅若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少不更事的奶娃娃，“他不让你知道，应该是不希望你为他担心。而且，就算让你知道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傅雅若低下头，“陛下说的是。”
当然不是。
傅云倾不告诉她，真的只是不希望她担心？
至于说傅雅若帮不上忙，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可能因为傅雅若身上有个罪名，不方便去调查，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的确会给傅云倾添麻烦。
他就这么默默的替她做了。
本该是岳家人的她，理所当然要做的事情，他替她做了。
这个债，她要如何偿还呢？
她的命，岳家的名声，全部都是傅云倾给的。
她要怎么还？
她想还，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
但是。
他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好了，退下吧。”
“唯。”
早朝的时刻，傅云倾还在府上安睡。
傅雅若没有叫醒他，一人独自上朝堂。
回到王府，她依旧没有叫醒傅云倾。
心烦意乱。
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中的圣旨似有千斤重。
好想找个地方丢掉算了。
如果可以的话，让一切重新来过。
岳家的罪名是洗清了。
那么，谁来顶罪。
嗯？
为什么要用“顶罪”两个字？
因为皇帝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官员而去得罪权势滔天的重臣。
能认错就很好了，你指望帝王为了一个小官……或者为了自己弟弟，做到什么程度呢？
连他的妻妾、子女出了事，他都不可能为此罢黜重臣，更别说是……“外人”。
傅雅若回到自己房间，将圣旨放在桌上摊平。
很想毁掉这张圣旨。
因为太虚伪。
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根本不会说出来。
圣旨上写的名字的确是与岳家有往来的官员，同样是个小官。
杀了就杀了，谁会在乎呢。
此时此刻，傅雅若再一次深刻体会到……权力的甘美，以及权力的辛辣。
人命不值钱，除非你位高权重，不仅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能掌握别人的命运。
傅雅若觉得……自己被糊弄了。
被谁？
天佑帝的敷衍了事，让她觉得很寒心。
结果，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也对，在乱世中，这种事并不少见，朝中每个人都见怪不怪。
对他们来说，只要祸患不殃及自己，谁死谁活都一样。
傅雅若失去了一个目标，还有另一个即将失去的目标。
盯着那张圣旨，傅雅若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改变这个乱世。
不能允许如此混乱不堪、藏污纳垢的朝堂继续维系下去。
她需要一个明君，一个值得她辅佐的明君。
傅云倾指定了傅明辰，傅雅若相信他的选择。
但是。
“先生，原谅雅若。果然……雅若才是不懂事的孩子。”
但是，如果傅明辰辜负了她的信任，那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是乱世的常态……么。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临别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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