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如果与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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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雅若坐在床边，坐了很久。
宫人们自然不会怠慢她，早就替她准备好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傅雅若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傅云倾身边。
这一守就是一夜。
最后，傅雅若坐在地上，手放在床头，头枕在手上，就怎么睡了。
离那个男人的脸很近。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女孩精细白皙的脸颊、细长疏散的睫毛，还有不靠近看就根本看不到的汗毛。
傅云倾整个人停在这个姿势，没有说话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好像这幅画面是在完全静止的空间中。
然而，当然不是。
他是睡久了有些糊涂了吧？
他有些搞不清自己在哪里，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应当……是在宫中。
可如果是在宫中，床头的这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刚醒来时，思维的确会有些滞缓，更何况他还是带病之身。
傅云倾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叫醒眼前的女孩。
可不用他特意做什么，女孩就被这微乎其微的动作给惊醒了。
“先生？”
女孩的看着他的那双眼还有些雾蒙蒙的，显然也是没睡醒。
不，她应该是整夜都没有睡好才对。
“这里是……”
“回先生，这里是先生的寝宫。”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人唤你过来？”
“不，昨夜我一个人等先生等得着急，就自己进宫了。先生会不会怪雅若擅作主张？”
“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这么做。比起怪你，我更应该担心你有没有被宫人为难。”
“没有。多亏了先生时常带雅若出门，很多人都认识雅若，知道雅若定然是来找先生的。”
“那就好。”
傅雅若微微一笑，捏了捏自己有些酥麻的双腿，然后扶着床柱起身。
“先生再躺一会，雅若去给先生准备早膳。”
“不用了，宫里……”
“先生多年没有回来，雅若不认为他们知道先生喜欢吃什么，还有先生能够吃什么。”
“……那就麻烦你了。”
“先生言重了。”
傅雅若出去了。
傅云倾依靠在床头，环视自己儿时住过的这个房间。
什么都没有变。
干干净净。
冷冷清清。
死气沉沉。
王府是真正意义上属于傅云倾的住所，而宫中的任何一寸草木都与他无关。
所以傅雅若一眼就看得出，虽然是在宫中，却比王府看起来要寒碜许多。
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根本不抱有任何的归属感。
嗯，完全看得出来。
什么都没有变。
包括他的心境。
一个人。
从小到大。
虽然有兄弟姐妹，但所谓的骨肉亲情，却是最应该要提防的存在。
不做皇帝，离开皇宫，傅云倾再乐意不过。
如今，又回来了。
他主动回来的。
为了小皇子，为了皇帝的儿子。
不，要这么说，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往后的太平盛世。
忧国忧民啊，会让自己的身体被消耗的更快吧。
不过这时候，傅雅若已经不会阻止他了。
傅云倾的一生仿佛随波逐流，从未主动争取过什么。
如今有了心愿，难道不应该尊重他，并且支持他么。
只要他开心就好。
哪怕是……见证他亲手将自己推入地狱。
“先生，今日还要去教书么？”
傅云倾一抬头，便见傅雅若端着食盒走进来。
背光的身影，娇小而脆弱。
依稀可见那清澈美丽的笑容。
喜欢么。
都会喜欢的吧，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傅云倾微微眯起眼，神情稍显有些朦胧。
在想什么。
傅雅若没有注意到傅云倾的神情，她一心放在布置膳食上。
不一会，桌上红红绿绿的都摆放好了，色泽很诱人，香味更诱人。
傅雅若将轮椅推到床边，朝傅云倾伸出手。
一瞬间，那个男人的表情……
似怀念，似忧伤，……似有情。
傅雅若不解的凝视他。
男人握住她的手。
宽大冰冷的手，握着那只纤细温暖的手。
她扶着他下床。
男人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女孩的身上。
不像是她在支撑着他，倒像是他在拥抱着她。
傅雅若低垂着眉眼，没有看他。
脸颊微微泛热。
那定然是因为天气变暖了。
嗯，还会有什么其他原因。
女孩小小的，男人的身躯包裹着、笼罩着她。
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她全部都感受得到。
一男和一女，如果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彼此扶持，相互依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产生感情才是不正常的。
那么，产生的……是什么感情呢？
傅云倾的双腿有知觉，只不过没什么力气。
他并不是真的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这个女孩。
嗯，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支撑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虽然说……
傅云倾很瘦，很轻。
在傅雅若看来，他比自己更容易……风一吹，就不见了。
傅雅若对于男人的重量似乎颇有不满，连眉头都不由自主的蹙起。
“先生为什么不愿意多吃点肉。这么大的人还挑食。”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
“先生的意思是，不喜欢雅若准备的饭菜？”
……不要这么理所当然的扭曲人家的意思啊。
傅云倾在轮椅上坐好，傅雅若又去取了洗漱的物什。
全部都是由她一手照料。
傅云倾不是没有人照顾，也不是没有人愿意去照顾。
她不一样。
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傅云倾要沐浴或是排解时，傅雅若自然不会跟着。
王府的下人有很多，宫里的宫人就更多了。
但是傅云倾喜欢，傅雅若更喜欢，他们两个人独处。
真像是两位老人家在过晚年生活啊。
待傅云倾梳洗好，桌上的饭菜也放凉了些。
嗯？
有些人本就不善于食用热食，温凉的更容易入口，这应该不难理解。
当然，冷的是绝对不行的。
这些，傅雅若不可能不考虑周全。
他们向来都是同桌而食。
傅雅若坐在傅云倾的左侧，方便给他布菜。
真是贤妻良母啊。
嗯，未来肯定会是一个好妻子。
嗯，真到了那时候，就与傅云倾没有任何关系了。
“先生，你还没有回答雅若的问题。”
“我的身体是这样，怎么休养都没有用，还是皇子们更重要。”
“既然先生这么说，雅若自当听从。雅若还是戴罪之身，不方便在宫中久留。但是先生要答应雅若，今日要准时回来，不要再让雅若担心了。”
“好。”
好与不好，根本不是傅云倾自己可以决定的。
说晕就晕，还有谁能提前告诉他不成？
但是傅云倾说了，傅雅若就会相信。
秀慧夫人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让傅雅若多去宫里走动，陪陪傅云倾，陪陪傅明辰。
如果有机会。
很可惜，暂时没有这样的机会。
之前也说过，自傅雅若与傅明辰第一次见面之后，很久很久……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
嗯，傅雅若从来没有在傅云倾和傅明辰同处一地时出现过。
所以，她自然不知道这对叔侄到底是如何相处。
更加不知道，傅云倾对待“自己的孩子”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
日子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一年、两年、三年……
停在这里。
在王府中，傅雅若得到了非常好的照顾，所以身体长得也挺快。
十几岁的小姑娘……对，这样的年纪虽然不能说可以直接嫁人，但是说媒的已经找上门了。
都是官宦子弟。
理由很简单。
不是傅雅若有多好，而是因为她是“傅云倾的孩子”。
傅云倾命不久矣，他留下的一切归谁所有？
天佑帝会在他离世之后收回傅云倾所拥有的一切？
对，一般来说，的确会这样。
毕竟傅雅若没名没分，又不是真正的傅家人。
但是，傅云倾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不是想这个人陪伴，而是想要培养一个继承人。
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最初，只有他和傅雅若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
时间一长，对比傅云倾的种种举动，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他自己没有孩子，那就“创造一个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傅云倾本身就是一个“挂名”的亲王，哪怕他的爵位当真让傅雅若继承了，那依旧只是一个“名号”。
就算是挂名的，也是皇亲国戚啊。
那些想要顺杆往上爬的官宦世家，谁不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跃跳上龙门呢？
然后，所有人，不管是什么官职什么身份，凡是来说媒或是说亲的，都被傅云倾婉转的……赶走了。
他要闭门谢客很容易，只要说自己身体不适。
嗯，这样的理由若是他人用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立马就不管用了。
这是只属于傅云倾的特权啊。
……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悲伤的事呢。
小女孩长大了，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嗯，其实谁都没有考虑过。
傅雅若本就与一般的女子不同，不会因为年龄的关系去考虑男女之事。
你要如何让一个早就对情爱死了心的人重拾对风花雪月的兴趣？
再者，傅雅若从来没有对男女之事感到过兴趣。
她在观望傅云倾的态度。
事到如今，她不会傻傻的以为，傅云倾拒绝了所有提亲的人，是因为舍不得她。
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她很清醒。
自虐般的清醒。
我们再来说说其他人吧。
战毅战小公子。
说难听一点，傅云倾给傅雅若准备好的棋子。
三年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特别是在这种混乱的世道。
一日攻城，一日战败，一日改朝换代……都是很普遍的。
三年，足够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卒，依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一个像样的军职。
副将。
嗯……很微妙。
带上一个“副”字，在有些人眼中，他似乎只是“顺带的”，又或者是“多余的”。
对，就和“贤亲王”一样，听起来像个挂名的闲职。
不，不能轻易下定论，这果然还是要看局势，或者说……军中的党派之争。
羲国的军制很完善，职权分明。
战毅所属的军队为固守胡国与羲国两国边界的边军。
边军，顾名思义，就是国家交界处的守军。
对，主要的意义在于防守。
但是这个世道本就不太平，防守反而失去了意义。
不要因为是“守军”便觉得他们的作战能力不强。
恰恰相反，嗯，不只是如今，向上追溯几十年几百年，都是动荡不安的时代。
所以，驻守边关的军队，往往需要更加强大的作战能力。
攻守兼备，也就是有随时都可以“攻守转换”的能力，他们绝对比常年待在城中、待在宫中的守将要彪悍得多。
嗯，不难理解。
基于“能者多劳”的道理，他们工作的危险性也大大提升。
战毅却主动放弃了安稳且前途无亮的生活，投入到朝不保夕的军队生活。
驻守边关。
意味着要常年待在那里。
只有相对和平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偶尔回来看看自己的家人。
战毅成为正规军是两年前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和傅雅若还见过几面。
少年人的年少时光中，身边没有妙龄女子，哪怕是只与他见过那么几面的傅雅若，也成了他少年时代最亲近的女孩了。
在军中，时常会想到她。
呵，对，这是男孩子的常态，因为身边只有这样一个女孩，除了她之外也无人可想啊。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却没有可以让他动情的人。
除了自己想象，就只能把这份思念放到唯一熟识的女孩身上。
不过很快，当少年不断建立军功，坐上副将之位后，他整日不是与将领们商量对敌之策，就是在战场上与敌厮杀。
没有什么时间让他去思考，让他去胡思乱想。
满脑子都是杀敌制胜，别说喜欢的女孩子，连思乡思亲的余裕都没了。
三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
这个明明依旧年少的少年，身上……已没有了过去傅雅若所看到的那份稚嫩与青涩。
血气。
煞气。
寒气。
铁骨铮铮的战将军。
……
被人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如果与承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