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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终章+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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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拂开她的手,捏在掌心,“我不会答应放走他们的,如果坐牢的话,我所获得的生命就毫无意义了,这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些事的。”
鬼鬼的手很冰,但掌心不像他的那般渗着薄汗,她也回握住白敬亭的手,“我知道,但我还是这样希望,我以为......你什么都会依我。”
“是这样,”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眼神里的笑意化开,没有丝毫闪躲,“但这个不行,如果我这样做,不也再没有人这么依从你了吗?”
鬼鬼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下,仿佛想通了似的,点点头笑起来,“也是,看来是我想岔啦,总觉得你现在也不需要他们了,这样养着很费粮食诶。”
“没事。”白敬亭闻言拍拍她的头,心中有冲动将她揽在怀中,可最终还是怕唐突,什么也没做。
她从他掌心里挣脱,比他更快跳下楼梯,挡住了他将要通往的路。
“白敬亭!”
鬼鬼倏尔大声叫他,清脆的喊声蓦地鸣震整件屋子,缠绕不去的回声反复冲进他的耳膜。
“我要走啦!”
......
他的耳边出现类似海浪的轰鸣,它们撞碎在岸边的礁石上,流出白色的血液。这一刻,他意识到他也许就是被浪潮挟裹的人,哪怕粉身碎骨也完全由不得自己。
他想问她,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可心中无比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终究会随着春末的最后一丝微风,逃进黛青色的远方。
春寒料峭,诚不欺我。
[十七]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啊,真的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之后就已经来到你身边啦,关于你的事情知道一大堆,可关于自己的事情却不太清楚,就连名字,也是我刚刚才想起来的。”
她咧着嘴笑,仿佛这一切完全都不能影响到她一样。
白敬亭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按住了他深藏在脑海里的那根神经,酸涩的感觉在眼窝里扩散,不用看,他灼烫的眼眶一定是红红的。
“什么时候?我送你啊。”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可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明早。”
鬼鬼长出一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送就不必啦,今天好好请我吃顿饭就不错。”
白敬亭收回自己将要迈下楼的脚步,“好,你等等。”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今天的晚餐变成了鬼鬼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她也才猛然意识到,原来白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那么多生存技能。
说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一直以来,都是脑海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像时刻表一样提醒着自己该做什么,她总说,[鬼啊,到了白家要听话,白家那个男孩挺可怜的,你要多和他亲近。]
那个身影逆着光,面容是漆黑一片,她还能依稀看到不远处的楼梯转角藏着另一个瘦弱的身影。
究竟是谁呢?
她的思考很快被白敬亭的招呼打断。对方替她细心把碗筷摆好,就像她做过很多次的那样,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欢的味道,似乎从白敬亭开始煮饭起,就一直征询的是她喜欢的口味,关于他自己,没听说过,感觉怎样都好。
“践行宴?”
他举着水杯,明明是笑颜,眼底却好似冒着森森寒气。
鬼鬼只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也附和着举杯敬他。
“你必须要走吗?”
放下水杯后他突然问道,鬼鬼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嗯,是......不对,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我应该要走了。”
“哈哈哈,”他忽地放声大笑,直笑得眼角泛泪,直不起腰来,“你不会是田螺姑娘吧,起初是给我当保姆,后来要走了就训练我独自生活的能力。”
鬼鬼呆呆地凝视他半晌,也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坚定地告诉他,“不是。虽然我记不清了,但我不是。”
“看你能吃能喝的,也不像是鬼魂,”白敬亭伏在桌上,明明没有喝酒,但眼神一片迷离,面上也沾染酡红,“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啊......抱歉,我本来不该问的,还是忍不住。”
“没,没关系!”
“算啦,快吃吧,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做的呢。”
至这餐饭结束,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十八]
告别的时分很是奇特,鬼鬼从浴室里出来,看见一身湿气的白敬亭靠在她的房门边,看起来有话想说。
“咳。”她干咳一声,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少年。
“鬼鬼,我......”看见鬼鬼,白敬亭有些慌张,无措地将汗湿的掌心放在衣角边悄悄擦拭,“我有话想说!”
“说啊。”鬼鬼不明所以,又看他犹犹豫豫,以为他还琢磨着送自己,半是安慰道,“没必要送我啦,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离开,也不知道要去哪儿,说不准明天早上我还在呢。”
“不是,”他面上仍是绯红一片,“我想说的是......”
他嗫嚅着怎么都说不出口,耳朵根都红透了。
“哎呀!等我搞清楚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她不耐和他这样拉扯,伸手去推挡在门前的白敬亭,对方却突然动了。
他一把将鬼鬼搂进怀中,少年滚烫的体温隔着棉质的T恤源源不断的传来。
“我喜欢你,会一直记得你!”
短暂的拥抱后,白敬亭趁着鬼鬼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松开她躲进了自己的房中。
没有想象之中,告白后的欣喜若狂,门后的少年再也绷不住那根悲伤地弦,在漆黑一片的房间中痛哭出声。
一去不回如果是不能选择的结局,那我会用剩下所有的生命记住你。
[十九]
深夜里白敬亭辗转难眠,却忽然听见自己的房门吱呀被什么打开的声音,他放缓了气息假装睡着的样子。
黑暗中有女声压抑啜泣的声音。
“白白,甄婆婆交代我的我已经做完了,在最后的时间里似乎能想起很多事,可惜没机会告诉你了,再见。”
对方的声音轻的像柳梢的飞絮,随着气浪浮浮沉沉,一会儿就不知所踪。
他猛地坐起身,可清冷的月光中,除了他窗上飘飞的白色帘幔,就再无其他。月华笼罩的房间里,他的思绪也是混沌一片。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这一切总得有个开始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呢。
白敬亭记得,二十岁那年,甄婆婆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力有不逮,便主动向他提出想要将远方的孙女接过来帮工。甄婆婆和儿子一家关系不好,前几年儿子儿媳意外身亡,只留下一个女孩儿,据说是护理专业,那时候甄婆婆考虑孙女一人孤苦,再加上白敬亭的身体状况也不算好,就想把孙女安置在她身边帮忙。
白敬亭那时满心都被另一桩事占据,根本没功夫想别的。
那时候距离医生下的“难活过18岁”的断言已经过去两年,两年来白敬亭每时每刻都是惶恐的数着日子生活,病情一如铡刀高悬在他的头顶,最可怕的是,一边计时的沙漏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沙子。
精神恍惚之中,甄婆婆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
那女孩顶着一头和“护士”两字完全不搭的粉色短发来到这个家,也正因为如此,让白敬亭一眼就将她刻在脑海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非处方药和各种注射器,被整齐码在巨大的医药箱内。她通身的行李也不过就这一箱外加一本《圣经》。
也全因她的到来,白敬亭才能活下去。
她的确是为白敬亭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阳光开朗,天真烂漫,同时还具有坚强隐忍的独特少女,像执笔的画家,穿梭在这栋灰暗的乡间别墅,或者不如说是监牢更为贴切,不厌其烦地将缤纷的色彩着上。
然而这一切都不如她的血液疗效更快。
没错。
“因血里有生命。”
甄婆婆的孙女,不,应该说是那本《圣经》,教会了被病魔折磨了二十年,而如今进入生命倒数的白敬亭另辟蹊径。
他囚禁了这个女孩,并将她关在地下室内,对甄婆婆说她失踪了。
那时候他还没学会如何正确取血,也不知道取血量和时间的控制。狂热又偏执的伪教徒在刺激中丧失理智,大量失血最终造成了女孩的死亡。
甄婆婆或许察觉到什么,但那时候她已经因为打击缠绵病榻,最终也只是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叹息之后与世长辞。
[你好。]
他抱着头缩在床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鬼鬼的味道,脑海里却一直是甄婆婆孙女的声音与轮廓。
然而这一切最终交织在一起。
[我是甄婆婆的孙女,我叫吴映洁。]
她如是介绍自己。
[二十]
伴随着天边第一缕光亮起,白敬亭睁着酸涩的眼睛,终于将这些混沌碎片拼凑完整。故事脉络逐渐清晰,剧情也娓娓道来。
这一切果然都不是无端发生的。
鬼鬼,就是甄婆婆的孙女,第一个被他囚禁在地下室杀掉的粉色短发女人,是从她身上获取的宝贵经验,才使得白敬亭有能力将现如今地下室那五个人,当作吸血鬼的“血源”一样圈养起来。
那些时常扰乱他的破碎记忆也全来自于此。
是杀人的深重罪孽迫使他不断淡化这段记忆。
血不能救他,所以她来救他。
白敬亭缓步走下楼,他没有那一刻心中像此刻一样清明,尽管他即将要去做的是一件对他而言十分荒诞的事。
他打开地下室的门,久违的新鲜空气与阳光照进这方污渍斑斑的天地,在被囚禁者惊惧和狂喜夹杂着的目光中,解开捆缚在他们身上的绳索。
“走吧。”
五人挤在一起,不知道这位“吸血鬼”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都犹疑不敢动。
白敬亭也不管他们,只是大步离开地下室,自一楼始将这里的每一间房间环视,然后耐心地锁好。
二楼他和鬼鬼生活过的共同区域,鬼鬼的房间,还有他的房间,都用防尘的白布蒙住。
确认全部锁好后他将钥匙贴身放好,临出门时发觉地下室已经空无一人。
他笑了笑,庭院里初夏的阳光刚好,空气充斥活力的气味。
“嘀嘟”
风中飘来细碎的警笛声。
[尾声]
“我没有任何精神类疾病。”
白敬亭坐在桌前,双手被铐住,室内昏暗的灯光让他只能勉强看见对面那个人的半张脸。这是他的律师,尽管他根本没想为自己辩护,但父母还是花大价钱请了一位。这对夫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是“吸血鬼”,也完全没有探究根源的兴趣,他们从不了解,但却固执地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因为他们需要确保对于“父母”这个身份的自我认知一定是优。
“听我说,白先生,现在由检方提出你有精神疾病这一点对我们非常有利,甚至不需要你承认,你只要不反对这纸检验报告,你就可以避免牢狱之灾。”
“鬼鬼是真的。”
白敬亭木着脸,根本就不想去看律师推过来的报告。
“是,对,吴小姐是存在的,但她是被害人,而你是杀害她的凶手,就算真的是鬼魂,她又怎么会回来找你?”律师看着不为所动的他,紧紧蹙起眉头,似乎在思考怎么才能劝服他,完成雇主的任务,“按理说鬼魂也不能碰到你房子里的任何实物吧,她要怎么如你所言帮你打扫,给你做饭?医院那边认为这只是你绝境中产生的一个次人格而已,它主要的作用就是修补你的主人格偏差,主人格恢复正常后它就会消失,这在临床上是很常见的,它属于比较特殊的一类自我保护机制。”
“我说了,鬼鬼是真的存在的......”
白敬亭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愿意认罪,我也很清楚我没病,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吧。”
律师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收起资料离开了牢房。
在等待狱警来将他带走的这段时间内,白敬亭脑袋里忽然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和鬼鬼生活在一起的片段,那些日子仿佛都被蒙上了滤镜,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总是有甜蜜从他们的眼角和笑容里跑出来。
“......只要我的喜欢是存在的,她就一定是存在的。”
-Fin-
[番外]
白敬亭出生的时候,父母就被告知他有严重的心脏类疾病,难以活到成年。
白父白母抱头痛哭半晌,毅然决然卖掉城里的房子,搬到僻静的某个乡村住下。在村子边购买了一位姓甄的孤寡老人的祖屋,老人看着缩在襁褓中脸色青白的白敬亭,又上下打量了他面色不耐的父母,最终提出想要留在这个家中当保姆的愿望。
白母连声答应,似乎觉得是摊上好事,很快和甄婆婆商量好工资,就把怀中的白敬亭塞给她,要她哄着睡觉。
也许是孤苦半生,老人分外怜惜这个男孩,也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恻隐之心才留在这个家中,总之,她一待就是二十年。
白敬亭的病注定了他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他从小就被告诫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胡吃海塞,不能去人多拥挤的地方,不能有过激的情绪。
索性他的家离镇上有些距离,周边也没有其他人家,丘陵围成天然的屏障,除了偶尔能见到走小路出镇的村民,他的生命里几乎只剩下甄婆婆一个人。
父母早在他两三岁时就受不了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把他和甄婆婆留在这里,除了定期汇钱,给他买各种书籍和生活用品,供他予取予求以外,几乎不怎么出现。
也许他们早就忘记还有这样一个孩子。
每年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不仅可以见到父母,还可以尝试书里说的各种乡村生活中没有的东西。
但也是因为这个,他得知自己很难活过成年。
因为青春期男孩的生长发育会让他本就孱弱的身体愈发跟不上,而这样的先天不足似乎是无法完全治愈的。
也就是说,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只是略微瘦弱一些,等到他的心脏不堪重负时,猝死的概率也会非常大。
年幼时还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某个夏暮的清晨,他从窗外看见满院子蝉尸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都还没有用尽全力鼓噪过,就要死了,像它们一样,死在这荒芜人烟的山居里,一抔薄土就将他掩埋。
不甘和恐惧一如席卷山林的秋风,带走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翠绿。
吴映洁来的时候,他刚过完二十岁的生日。
自十八岁之后,每去一次医院,医生就要感叹一次奇迹,可这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么高兴,反而迷茫倒数的生命究竟何时走到尽头。
扪心自问,他的确不想死。
医院的手术室推出蒙着白布的病人数不胜数,他或许会成为其中的一个,然而比之这些死去的人,他甚至都没能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活过。
女孩将自己的医药箱安置好,笑着打量他,“你就是白敬亭吧,没事,这病也没什么,以后由我看护你。”
她将他的血液采出,连同他的身体报告一起寄给她远方的同学。本来甄婆婆是不愿意她这样做的,甄婆婆对待这位很少见面的孙女还不如对待白敬亭,她害怕吴映洁专业知识不过硬,到时候连累白敬亭。
吴映洁听了也只是嘻嘻笑,从不恼,下次甄婆婆干活时她又死乞白赖贴上去帮忙。
她这样的女孩白敬亭从没见过。
但书里头说,她们是生命力旺盛的那一种。
有用不完的活力,笑容永远都挂在嘴边,活泼又健谈。
相反,白敬亭总是沉默隐忍的,也许他并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多年这样的生活已经将他表达的欲望吞没了。
检查又从每年一次大检变成了每天起床的小检,连甄婆婆也不放过,吴映洁天刚亮就从床上窜起来,跑上跑下的忙活,但白敬亭注意到她每次打开医药箱前,都要翻开随身携带的一本小书,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身体上划着十字。
她说这叫祷告,她向上帝祈祷白敬亭每天的状态都好,也祈祷甄婆婆没有病痛。
这个叫祷告的东西自此进入白敬亭的生命。
吴映洁吃饭前要祷告,睡觉前要祷告,就连晚饭吃什么做不出决定时也要祷告。他有时候会想,上帝真的有这么闲吗,无论你向他祈求多么芝麻绿豆大的事,他都会给你回馈。
那么,如果向他祈求活下去的力量,他会不会答应呢?
那天甄婆婆有点事出门去了,嘱咐吴映洁好好照顾白敬亭。
虽说是帮忙,但其实她也很少负责白敬亭的生活起居,打扫时瞥见他靠着窗台发呆,吴映洁凑过来,“你天天这样不会觉得闷吗?”
突然被搭话,白敬亭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兴,他垂下眼眸含糊不清地“唔”的一声,算作回应,但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吴映洁也摸不着头脑。
自从她来到这个家,就觉得很奇怪,偌大的家中主人却只有这位年纪轻轻的男孩,身患重病,苍白又孱弱。平时不轻易开口,更多的时候选择自己独处,只有甄婆婆偶尔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思忖到一半被电话铃声打断,她接起,发觉是远方的同学打来的,大意也不过就是这病不好治啊云云,吴映洁叹了口气,却没有多失望,总之也只是看他可怜,伸出援手帮助他。
同学还说目前有在开发的新药,还没投入使用,看见这个病例很特别,所以对外申请了很久拿到这个药,可以先给白敬亭试试,但希望她能将病人本人带到同学所在的医院去。
挂了电话,吴映洁心里像坐了过山车七上八下,担心这药最后也没能发挥作用,再加上没有医生当面诊断就试药,她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所以只是瞥了靠在窗台上的白敬亭一眼,把到嘴边的喜讯又咽了下去。
同学最后说药他寄过来了,应该已经到了镇上。
吴映洁沉默片刻,还是和白敬亭告了假,准备去镇上的邮局看看,她想着无论如何先把药拿到,至于用不用可以回来再和白敬亭本人商量。
因为走的匆忙,那本《圣经》被留在了餐桌上。
白敬亭失魂落魄的游荡在屋子里时,余光终于瞥见它。这是他这段时间内为数不多的有兴趣的东西,他伸手将它托起,厚重的一本,边角由于被常年翻阅变得毛糙,有些甚至已经卷起。年份似乎更加增添了它的神秘。
也许是可相信的呢。
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白敬亭满怀近乎疯狂的热切翻开了它。
读得越多,就越沉溺于这一方奇幻世界。
[因血里有生命,所以能赎罪。]
吴映洁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屋内漆黑一片,她才发觉甄婆婆还没有回来,看来白敬亭也没有吃饭。
她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在桌上,正准备去二楼叫白敬亭,却发现他一直就站在楼梯口,眼睛亮的可怕。
“你的《圣经》。”
他破天荒先和她说话,吴映洁却有些毛骨悚然,但强压下这种不礼貌的思绪,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上次寄的那个病例,我朋友有了回信,我去邮局看了下......”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高兴,毕竟这件事似乎有了一点转机,少年必死的局面被打开,“......我跟你说......”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打断,“不用了,我们快去吃饭吧,我饿了。”
他快步走下楼梯,吴映洁的话被堵在嗓子眼,觉得十分困惑,他从不在一楼吃饭,今天有些反常,是故她问,“你怎么了?”
白敬亭的身影在黑暗中忽然停顿,紧接着她感觉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被塞在了手里。
“没什么,你的书,还你。”
她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再清醒时她被关在一间小房子里,这里她从没来过,空气中的灰尘呛得她冷不丁一阵猛咳。面前的烛火在气流的波动下颤巍巍地摇摆。
白敬亭面无表情站在她对面,眼底漆黑一片,一丝光亮也没有。
“你要做什么?”
她这才察觉不对,可手脚都被束缚,根本无法动弹。
“借我一点生命吧。”
白敬亭虽然用着请求的句式,可语气里完全听不出请求来,他仿佛在说着一个既定的结局,那股毛骨悚然又爬上了吴映洁的身体。
“这怎么借?!你快放开我!”
对面的人却忽地动了,他拿出一把刀,不由分说割破了她的手腕。剧烈的疼痛很快被温润的触感覆盖,清秀的少年贴上她的手臂,大口大口将涌出的血液吞食。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色,他漆黑的睫羽在烛火中轻颤,像是隐匿在古堡之中的吸血鬼伯爵。
血液带走了她身体中的大部分热量,她感觉室内的气温逐渐下降,神志也随着流失的鲜血逃走,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恍惚中她感觉到有人将她的手臂包扎,白敬亭不知从哪里找出了针管和真空袋,那好像是她带过来的东西.....
“小白,鬼鬼去哪儿了?”
夜半甄婆婆才回来,遍寻不得孙女,只好上来问白敬亭。
白敬亭窝在被子中,闷闷地回答,
“她说去邮局拿东西了。”
怀中的血袋温暖异常。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