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白骨红莲（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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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出口之后，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杨斐一动不动地举着手，固执地盯着白殷，白殷瞪大了眼睛瞅着那只指节修长的手，神色变幻数次，在他张嘴要说出什么之前，林朗脑海里警铃大作，立即上前一步，不顾杨斐下意识要收回手的动作，迅疾狠辣地抓住了他的手。
“哈哈哈哈是杨先生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怎么，就您一个人吗？您的经纪人和助理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杨斐的手用力上下摇晃，满脸的热情，看得一边的白殷忍不住悄悄倒吸了一口冷气，把自己的手往外套口袋里使劲塞了塞。
这个小小的动作被身后的袁邺敏锐地捕捉到，眼里闪过一丝深思。
“来来来，里面坐里面坐……”杨斐被林朗抓着手拉进房间里，杨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少爷可能从来没有被这样毫不讲理地抓着跑的经历，他茫然又无措地回头看了白殷一眼，这一眼被林朗察觉到了，脚下迈的步子更大了些，“杨先生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来找阿殷有什么事情吗？嗨，我们这位大少爷可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不管的，您有什么事让经纪人来找我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忙，怎么好意思耽误您的功夫……”
杨斐几次三番想开口，都被林朗猛地提高声调给堵了回去，他从小受的教育让他不好意思在别人讲话的时候打断，只好不停地转头看白殷。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杨影帝，私下里居然是这样的性格？网上传的都是他怎么怎么高岭之花，冷漠高傲，像是天上的仙人，让人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以后被整治的哭都没地方哭。
可是这么短短的接触下来，这位杨大影帝，简直是……简直是过分的好欺负了啊，哪里像是高岭之花，披着高岭之花皮子的小绵羊还差不多。
白殷看着林朗一阵儿一阵儿的忽悠杨斐，先是乐了一会儿，然后又觉得不对劲。
他跟杨斐也不认识吧，干嘛突然找上门来？还有刚才的自我介绍是不是也太自来熟了一点？
“你找我什么事啊？”白殷越想越好奇。
室内的空调开的足，他在舞台上蹦跳了这么久，被这么一吹又热的不行，抓下外套往唠唠叨叨的林朗头上一盖，一爪子把他的脑袋薅到一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杨斐。
“我——”猛然一下被心中有好感的人这么近的看着，杨斐嘴都不会动了，一只手伸过来，按着白殷的肩膀将他往后拉了拉。
白殷受惊般浑身一弹，反手就扣住那只手要往外摔，却被轻轻松松地溜掉了。
“杨先生好像不习惯别人离他这么近。”袁邺弯下腰，像是一个善意提醒自己朋友待客之道的好友，温和地在白殷耳边提醒，看着那只莹白的耳垂慢慢变得殷红，无声地微笑了一下。
他凑的这么近，白殷都能感受到他讲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流，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猫，四肢都绷的死紧。
太近了……太近了……怎么会这么近……镇定、镇定……
然后袁邺转过脸，镜片下黝黑的眼睛盯着杨斐，嘴角微掀：“杨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杨斐脸上的笑意很淡很真挚，钉在杨斐身上的视线却像是冷血动物看见了自己的猎物，平淡温和的外表下，都是阴森玩味的冷漠。
杨斐只是为人处世缺少一点天赋，又不是个傻子，袁邺对他的敌意隐隐约约，却并非无迹可寻。
——确切的说，是因为袁邺根本没有费心思掩盖这点敌意。
他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猎手，懒洋洋地向着自己的猎物释放了一点敌意，然后满怀着有趣好奇的心思，盘踞在一边，等着看猎物怎么惊慌挣扎，怎么愤怒逃生……
怎么被他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碾碎吃掉。
杨斐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后脖颈上的细小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挺直脊背，面朝袁邺，眉头一皱，不自觉地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一旁的林朗拽掉头上的外套，可能是被这样对待了多次，他一点情绪都没有了，非常自然地把衣服放在膝盖上三两下叠好：“我们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杨先生——？”
三人又把目光齐齐转向杨斐。
杨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接触到袁邺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头一冷，刚刚绞尽脑汁组织了大半天的话一下子忘了大半，最后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下周要录《灰天》的片尾曲，我等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向白殷，白殷茫然地和他对视片刻，被林朗用力扯了一下衣摆才反应过来，举起一只手往下勾勾四根手指：“那——再见？”
杨斐满意了，矜持地点头：“再见。”
他走出房间后非常有礼貌地轻轻合上门，房里的三个人盯着那扇门，林朗和白殷都是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袁邺倒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安静地站在边上当一只摆设。
“杨斐……居然是这种性格？”
先开口的是林朗，他的脸都扭曲了，眼里全是又惊讶又兴奋的八卦之情：“怪不得他在外面几乎不怎么开口，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说话，或者和你一个德行，没想到竟然是……哈哈哈哈，靳灵给他打造的这个人设也太南辕北辙了吧哈哈哈哈……”
白殷翘起二郎腿，脚尖轻快地抖啊抖：“唔……要是不这样的话会被里三层外三层裹成千层酥的吧。”
林朗想想那些小报记者和一些小明星的嘴脸，深有同感地点头：“也是，这样看来靳灵还挺聪明？”
随意交谈了两句，他们就趁着晚会还没散场挑小路往外走去，深夜的学校路上没几个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面，迎面过来的人五官是圆是扁都看不清楚，白殷四下里一瞅，就把自己的口罩帽子都扯下来往林朗怀里塞：“来来来，让我潇洒走一回。”
林朗一边接东西一边嘲讽他：“呵呵，等你被看出来了再跟我说这话。”
白殷嫌弃地瞥他一眼：“怎么可能被看出来！这么黑了——”嘴上这么说着，他的脚步悄咪咪地往袁邺后头挪了挪。
他这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个性，以前不是没试过在大街上裸着脸浪荡，然后嘴硬说你们认错人了，但是他这脸长得实在有辨识性，不化妆都比别人高几个亮度，被认出来的后果通常都很惨，有一次还因为引起了交通堵塞而被交警罚款了两百，当天就上了头条，粉黑又是一次大战。
袁邺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笑着说：“不用担心，想看你的学生都想尽办法挤到体育馆里去了，在外面的大多不是你的粉丝，最多就是怀疑一下，不会过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和闺蜜手拉手的女生直勾勾盯着他们，忽然伸手一指，尖叫起来：“啊！你是！”
袁邺：“……”
林朗：“……”
白殷：“……”
白殷汗毛一竖，条件反射性地就要拔腿狂奔，那个女生慢吞吞地补完下一句：“……袁老师！”
白殷：“……”
林朗：“噗——”
袁邺：“……”
白殷先是大惊然后又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升起了一股不服气，这还是第一次，他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被叫出口的名字居然不是他的。
你们看看啊！看看我啊！我可是白殷！白殷！要签名吗？要合影吗？来啊！叫出我的名字！
心里的小人在疯狂作妖挥舞手臂，白殷微微低下头，避开那两个兴冲冲跑过来的女生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袁邺。
脸的确很好看，但是他也不差，他可是被誉为歌坛颜值担当欸；身材嘛……一般般吧，最多五六七八……好吧，算他九分好了；身高……白殷估摸了一下两人的差距，才半个头，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样高！
自我安慰了一番，两个女生也已经兴奋地走了，袁邺有点尴尬地回头：“那是我的两个学生——”
白殷假装镇定地点点头：“唔，很可爱。”
林朗在边上很不给面子地嗤笑：“明明在心酸为什么没认出你吧。”
袁邺眉头一挑，眼里的笑意几乎要化成实质流淌出来，白殷一翻白眼，双手往兜里一揣，骄傲地昂起头：“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个心酸！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朗在后面比嘴型：“是。”
白殷猛地回头，将这个口型抓个正着，林朗立刻轻咳一声：“我去看看，这车停在哪儿了……”
他脚步飞快地消失在前面，白殷对着他的背影狠狠比了个中指。
寂静的大道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在慢慢腾腾地踱步，袁邺走的规规矩矩，白殷很不老实地东张西望，走起路来轻微地一蹦一跳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地非要踩在两块形状一模一样的地砖上往前走。
“我感觉挺奇怪的。”白殷低着头找地砖，几撮翘起来的头发在他后脑一晃一晃。
“林朗看上去是个大好人，对谁都没有防备的样子，但是那只是看起来。”
他斟字酌句地说，脸色是明显的焦躁倦怠，但还是耐着心思去找适当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到底为什么，你们才见过一次，他就对你这么放心了？”
白殷到底是个身价无数的艺人，是公司捧在手心里的摇钱树，也是林朗最重视的大宝贝，平时恨不得什么都帮他干了，随便出一趟门身边都带着一个团队，能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更是形影不离。
可是他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把白殷和袁邺放在了一起，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这个问题实在敏锐，袁邺都要忍不住大笑出来了，可是他还是忍住了这样的笑意：“这个问题，真是有意思啊。为什么对我放心，这不应该去问他吗？”
白殷皱着眉头，有点焦躁的样子，脸上的不耐烦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他平时对谁都是这么个态度，就连顶头上司都敢当面拍桌子喊老子，现在能这么控制自己还真是不容易。
“我是个心理医生，”袁邺看他艰难地在词库里找着合适委婉的语句，那小表情就像是一只刚断奶的金毛面对自己的食盆，呆呆的，不由好心地接下去，“怎么让客人对我们卸下心防，这是基本功。”
白殷一脸“你当我傻啊”的表情。
袁邺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一转：“说到这个，你要不要来我的诊所看看？”
白殷的注意力立刻被拉走了：“谁没事要去看医生？！”
袁邺眼睛一挑，眼神锋利又温柔，白殷接触到那个眼神的瞬间，怔了一下，然后像在逃避什么一般转过头，说话的底气都弱了许多：“我忙得很，哪有功夫去找你玩？”
袁邺轻轻叹口气：“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好习惯。”
白殷原地一跳三尺高，声音嗖地拔高：“谁他妈讳疾忌医了？老子没病！”
袁邺盯着他，忽然伸出手就往他脸上探去，白殷脸色一变，抬手就是格挡加反摔，动作熟练，一看就是条件反射。
这套动作到了一半，白殷后知后觉刚刚发生了什么，脸一黑，把袁邺的手用力甩开，双手塞进口袋里，默不作声地闷头往前走。
“生气了？嗯？”
这回换袁邺笑眯眯地跟在他身边。
“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我是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我保证你再也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了，留着这个毛病，平时交际会有很大问题吧？连握手都无法接受……既然要治，就要找最好的，是不是？”
“闭嘴，关你什么事。”白殷愤怒地丢出这句话，继续闷头走。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个医生。”白殷的脚步更快了，袁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而且，你还是我的朋友啊。”
他满含笑意地吐出这个在舌尖上缠绵了许久的名字：“阿殷。”
金属质地的声音仿佛都为了语气中小心翼翼的温柔而软化了，带着犹如实质的甜蜜温度，小勾子般勾住了白殷的脚步。
“信我一次，好不好？”
高挑的男人推了一把金丝边框的眼镜，看着前面那个人犹豫着慢下脚步，深黑的瞳孔里幽幽亮起一点引诱甜美羔羊的猩红光芒，带着缠绵悱恻的温柔嗓音再次叫了一声：“阿殷。”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白骨红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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