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生活手记》安慈鹤

31、第 31 章

　　之前孟海平还在东郊的时候，魏芊每日不辞辛劳前往，经常回家后吃完饭便累得沾枕即睡。如今好不容易孟海平人回来了，谁料想孟云慧又给她这么个差事。

　　原本是想简单理一理怎么教孟云慧认字，从何开始以及又如何教她握笔写字，谁知孟云慧这次是上了心，像监视小工似的每日来她房里查看进度如何，还不时催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倒真像是满怀一腔斗志的宏图远大的读书人了，也使得魏芊颇感压力很大。

　　“表姐，姑父当年是考的哪科进士啊，多少名次呀？”孟云慧悠闲看着魏芊为自己忙碌的身影，突发奇想问道。

　　魏芊想了想，道：“嗯，是经史科，名次我也不知道。”

　　“啊！你连你爹多少名都不知道啊，你怎么做人女儿的。”一个没留神，孟云慧脱口而出，也没来得及考虑这话是什么语气，合适不合适。

　　魏芊：“……”

　　孟云慧转了一圈又感到十分无聊，于是又去孟云珠那边瞧瞧。

　　孟云珠正在房里练着一套养生拳，见房门被打开，立马停下来，探着头问：“阿慧进来有事？”

　　孟云慧摇晃着走过去，笑嘻嘻道：“没事，无聊了，姐姐又在练拳。”

　　前天孟云珠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这房间里，又把窗户也关上，说是要练一套拳。这拳自然是和于家小姐学的，说是可以强身健体，于家小姐最近身体都因而健朗一些了。

　　孟云慧问她为何不去院子里练，要将自己关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孟云珠只道这拳练起来有时手舞足蹈有时要踢腿弯腰，太不雅观，因此不肯在人前露脸。孟云慧只能啧啧嘴，还真是一如既往在人前端着。

　　“姐姐什么时候也教我练练？”

　　虽说教认字孟云珠是不肯的，不过偶尔教教拳她倒不反感，只是这动作可实在太不淑女，孟云珠还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孟云慧支开了去。

　　孟云慧又只好皱着小鼻子前去看孟海平在做些什么。

　　孟海平原本正托着腮思考这文章的下一段应当写些什么，用些什么典，引用哪位先哲的言论，余光忽然瞄到孟云慧的小身板正走过来，立马提起笔低着头开始假意写起来。

　　孟云慧见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心里可开心，前两日的小尴尬她也早就忘了。孟海平久不见有动静，再装也写不下去了，因此假装若无其事抬起头，正与孟云慧的目光对个正着。

　　“哦，是阿慧啊。”

　　“大哥好辛苦，需要吃点东西补充营养吗？我去让阿兰做。”

　　“哦，不用不用，吃多了犯困会影响读书的效率，饿点好。”

　　孟云慧欣喜：“还有这般道理？难怪我每日吃完午饭就立马犯困，还以为是我自己懒惰，原来吃了东西真会有这样的效果。”

　　其实也是因为你懒惰而已，孟海平在心里腹谤。

　　孟云慧关切询问孟海平的备考进度：“娘说再过不到两月，大哥就要启程去州府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孟海平思考了一下这个有把握是个什么尺度。顺利成为府生？他不敢断言，府生与普通生待遇差别很大，多的是费尽心思想要考中的人，他自认自己火候还不到。食宿减半？再减半也毕竟做不得府生了，名额一下子多出许多，若他发挥得好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约莫着也算是有把握吧？

　　“还成，关键要看考试的发挥。”

　　“太好了！”孟云慧大乐，“大哥一向心态极好，在爹面前从不畏惧，考试而已，一定没问题的。”

　　这话，在孟海平看来约等于在说他“脸皮很厚”了。

　　孟云慧又算了算孟海平与自己的年龄差，问道：“大哥在二十岁前有把握考到进士吗？”

　　孟海平：“……”她以为考进士是买大白菜吗？

　　经过三日的努力，魏芊总算是将思路理清晰了，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入手去教毫无基础的孟云慧学字。由于孟云慧几乎一个字也不认识，魏芊决定先从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这些简单的自然中的事物入手，不仅要让孟云慧认得这些字，也要让她第二天默字的时候能正确写出来。

　　一开始孟云慧还兴致颇高地跟着写跟着记，不过没过两天便有些兴致缺缺了，对她这种无基础的人来说刚开始学字本就辛苦，何况她压根不想记什么花鸟鱼这些东西。

　　“阿慧，坐直身子抬起头写字。”

　　既然答应了要教她，魏芊便决定要做个负责的夫子，孟云慧歪着身子懒散写字的模样可入不了她的眼。

　　孟云慧勉强将身子伸直，写了两笔又将笔放下。

　　“表姐，我们学些别的吧。”

　　“你想学什么？”魏芊自觉教的已经是最简单的字了，最起码学会生活中常见的东西怎么写再去学其他的词汇或文章吧。

　　“比如说诗啊词啊，还有这句诗词有什么含义，这些才有趣啊。”学会这些她才能出去与别人有所言，也才能写些什么小笺的展示与他人看看，光学日月星辰这几个字有什么用啊。

　　魏芊无奈看了她一眼，走到身边说：“你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字也不会写，怎么去学那些复杂的字？何况那些诗词用语可艰深了，与生活中的用词差别甚大，哪里是你现在可以轻易学会的。你看看你昨日学的字，今天默出了几个？这些你都记不住，怎么去记那些难的？”

　　孟云慧本能就要反驳她，不过于认字这一块她确实是外行，理屈词穷，心里又想了想胡氏，还是将脾气压了下来。

　　魏芊见她不说话，且眼神中有些许惭愧，继续劝道：“何况那些诗词文章含义之类的，又不可以称作是认字了，那些都是读书人才学的东西，里面的道理可广泛着，你只说要与我学怎么认字写字，若是要学那些东西，非得请夫子教不可，不然就当是听故事一样随意听听，真要深求，以我的水平又怎么可以教你，或许表哥可以教教你。”

　　孟云慧听上一会儿，总之是说她可教不了这个，大哥这么忙也不可能会教，于是反省了自己，决定还是一步一步慢慢学。

　　魏芊忽然想了个让她提神的好主意，决定穿插着教她孟家人的名字都怎么写，从孟兴一直学到魏芊自己。

　　孟云慧瞬间精神了起来，拍着手道：“表姐，你这个姓好复杂哦，你怎么保证不少写一笔一划的？”她连写最简单的字都会忘记封口或者是多一点少一点的，魏芊这么复杂的姓她今晚可以练好多遍了。

　　“多写多记，很快就会好的。”魏芊笑着回她。

　　孟云慧又央着要多学一些姓，魏芊干脆照着《百家姓》教她怎么写。这次孟云慧确实是遇上感兴趣的了，一句句读下来一句句写，非常专注，一遍写不好就一直写，总算不像之前似的病恹恹的。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诶，原来钱字这么写啊。”说着就一遍又一遍写“钱”字，写到最后便整个上身都趴在桌上，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要是写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以往魏芊说话是柔声柔气的，这当了小夫子一下干脆起来，又利落又有威严，倒真是个做夫子的料子。

　　孟云慧幽幽道：“我觉得这‘孟’字长得倒是比‘钱’字好看，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孟’‘梦’，敢情都是在做梦啊！能不能赐我一个好点的姓，比如钱……”

　　魏芊失笑，这也能联系起来，真是个小孩子。

　　渐渐的，孟云慧学得越来越认真，虽然偶尔也会偷偷懒，甚至默书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去翻怎么写，不过魏芊严格到底，只要让她发现她偷懒一次，便罚她一个字写一百遍。若是不写，魏芊就威胁着不肯再教，孟云慧又无其他人可求，心里虽有气，却也只能压下，乖乖按着魏芊的要求做，不过也会想着等改天有了钱请夫子，就把魏芊给辞了。

　　魏芊看不出她这般想法，也从未往会得罪她那方向想过，总之是抱着不要误人子弟的想法来教导她的。看着孟云慧慢慢进步，心里也还是生出了许多自豪感。

　　王氏也对魏芊满意得很，能让孟云慧乖乖听话可不容易。

　　孟云慧每学会一些字就喜欢拿起作品到房里给每一个人看，得到夸赞便忍不住手舞足蹈，王氏见小女儿真的开始付诸实践学做淑女了，对两个女儿的未来当真是充满了无限的憧憬，顿时觉得小日子可是越过越红火了，几个孩子都顺顺当当的上了正途，肚子里这个啊也必定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