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狗》庄玄

31、酒剑春秋

　　《酒剑春秋》的后期制作在B市进行，楚韧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合同里也写了，他虽然是导演，却只负责拍摄阶段，后期的剪辑、音乐等都是赵达派来的人做，楚韧没有发言权。可这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他完全不放心让别人来。

　　你舍得把你的第一个儿子给别人吗？不可能的，楚韧可得去盯着点自己的电影。

　　在工作点附近租了个房子，楚韧这回没委屈自己，虽然赵达给他的工资不多，但他总不可能永远租那种小地下室，他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让狗子跟他一起受苦。

　　电影这东西拍的时候劳心费力，拍完后要操心的地儿也多得是。

　　这不，楚韧现在正坐在赵达给他们准备的工作室里跟人商量着相关的事儿。

　　“电影的主题曲就用李白的《侠客行》吧，别专门写了，预算不是不大够了吗，能省则省吧。”楚韧说了一句，其实他抱着点私心，李白的侠客行开头便是“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这种先秦典故，此后也全诗皆用先秦典故，虽然这样好像不太符合《酒剑春秋》的风格，毕竟《酒剑春秋》就只发生在江湖中，与庙堂之上完全没有关系，用这样一首满是先秦典故的诗做主题曲似乎不太妥当，可楚韧就想试试，毕竟两者在意境上还是有相通之处的。关键是楚韧一直抱着他的先秦梦，他想拍先秦，可他又知道以自己的实力，要拍先秦简直是二十年内或者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奢望。

　　那既然拍不了先秦的故事，在其他电影里用先秦典故当主题曲总是可以的吧。

　　“别开玩笑了，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赵达请来的音乐制作人冲楚韧不屑地撇了下嘴。

　　“有什么奇怪的，我拍得是江湖，哪个时期的江湖不是江湖，只要意境到了又为什么拘泥于朝代呢。”楚韧自己其实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可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去那么做，现成的诗放在那里为什么不用呢。

　　李白真是个天才，他那么喜欢用先秦典故又用的那么好，楚韧老早就渴望用李白的诗做自己电影的主题曲了，可惜一直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可不得用用。

　　“你想用古诗来做主题曲我完全没意见，可不是我瞎说，你要用就用个跟电影不至于相差太多的，《侠客行》满篇的先秦典故再配上你那电影，你不觉得不伦不类？”

　　制作人看楚韧的眼神就跟看疯子似的，可楚韧不在意，他既然想做了他为什么要在意。

　　“这事儿别讨论了，我是导演还是你是导演啊，你要是实在不想做这首音乐，你就和制片人李忠言说去，没准他那儿还好说动些。”楚韧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因为他隐约觉得自己没理，毕竟《侠客行》这样一首全是典故的，放到他那纯江湖的片儿里去是显得有点儿怪异，可做电影的，总不能人云亦云，老是中规中矩的，那也拍不出什么好片了。

　　楚韧看着音乐制作人怒冲冲离去的身影，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多不好意思，自己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他相信。

　　不过李忠言不久就给他打了电话，“楚小刀，你怎么想的，竟然要用李白的《侠客行》当主题曲，你不觉得这诗跟咱的电影不搭边啊，制作人都上我这儿告状来了。”

　　“你别想那么多，我还不至于把自己拍的电影毁喽，这事儿是我想了很久才决定的，你别听别人的小报告，那都没用。”楚韧跟李忠言说话说得理直气壮的，实在是他跟李忠言合作这么多年也知道李忠言是啥德性，他可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正确意见就随便否定自己想法的人。

　　最起码，李忠言身为一个专业学制片的，他深知导演们的想法都有异于常人，你要是跟他们较真，那完全是对牛弹琴，只能把你自己气得半死。再加上他跟楚韧合作了那么多年他也深知，楚韧那不是像个牛，他就是头牛，在某些事上犟得要死，你要是想说服他，完全是天方夜谭。

　　“所以你是执意要用《侠客行》当主题曲了？”他问了遍这个问题，要是楚韧回答是，那八成楚韧这次的筋儿又拧固上了，其他人再劝也没用，李忠言这么多年和楚韧合作可不是白合作的。

　　“嗯，就《侠客行》了，你想啊，这样也挺好的，还能省点作词费呢是不是。”楚韧听李忠言的语气就知道他八成是没啥意见。

　　“那就这个吧，你没事儿劝劝音乐制作人，别让他老是给我打电话。”李忠言说完就挂了。

　　楚韧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松了口气，虽然一开始就不怕李忠言反对自己的意见，可听着他真的应允了，楚韧还是挺高兴的。其实李忠言一直不怎么干涉他的创作，除了他们大三闹掰那会儿，不过现在两人好像又把那事儿忘一边去了，毕竟拍好自己手头的电影最重要嘛。

　　音乐制作人又气颠颠儿的跑回来了，他瞅了楚韧一眼没说话，楚韧干脆也不在他这儿留着了。

　　音乐制作人的工作是很多的，主题曲，片尾曲，插曲什么的，够人忙得，他一个外行说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也就该撤了。

　　往剪辑室那边走去，楚韧心里有点儿矛盾，要是说音乐制作人那儿他去去也就去了，可剪辑这儿，当时他那张合同上明确写着，剪辑由赵达派来的人全权负责，楚韧是没有发言权的，可不去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剪辑，楚韧终究是不放心，毕竟剪辑是一部电影的灵魂，它有时候比演员的演技等还要更重要，演员演得再好，如果你剪得啥也不叫，那也完蛋。

　　楚韧看着一帮人在那儿忙乎，他也插不上什么话，可他就想看着，看着自己的电影是怎么剪出来的。他什么意见都没提，他知道那不是他该做得。

　　傍晚买了点儿东西回家，楚韧看见自己狗子又在睡了，它怎么总是睡呢，楚韧想了想其他狗是不是也经常睡，还是觉得自家狗子有点不正常，要不然明天带它去看个兽医吧，顺便打个疫苗，听说狗还挺容易得病的，可得预防着点儿。

　　把装着食物的袋子放下，楚韧把自家狗抱到了床上，明明自己已经引导着狗子去床上睡了狗子还是不喜欢上去，他躺到床上摸摸自家狗子的毛，隐藏在毛发下的疤痕露了出来，楚韧的手停下了，他看着那些陈年旧疤，想不明白狗子的原主人是怎么打它的，打得它现在都不敢上自己的床。

　　其实秦北不上楚韧床的原因很简单，狗主人们常常看起来跟自家狗挺亲的，可他们有些人在狗子侵犯到自己领地时还是会感觉很膈应，当他们有一天不开心了，又看见你像是家里主人那样霸占了他们的空间，他们就会更不开心了。明明是他们一直引导着你让你去霸占的，让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可当他们偶有不如意时，还是会迁怒到你身上，觉得你是条不懂规矩的狗。

　　楚韧对秦北很好，可秦北不想冒险，人心是难测的，人对宠物的心就更是难以捉摸。他不想某天在床上躺着时被楚韧突然吼一句。

　　楚韧继续对他好就行了，自己得当只乖狗，不能让人挑出差错来，不过身体疲倦想睡觉这事儿他不想控制自己。

　　他隐约觉得自己现在的狗身活不长了，听说狗这种东西快死的时候自己是能感觉出来的。秦北就感觉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不想继续联络秦老先生他们了，秦老先生他们现在认为自己身为狗的身体死了，人的身体就能好起来。毕竟他这边睡觉时那边的数据都会好起来，秦北自己也觉得这猜测可能是真的，秦老先生既然敢下这个论断，说明他已经有较为充足的数据来证明这点。

　　但他漠视自己现在身体状况的样子真是让秦北喜欢不起来，他甚至隐约觉得秦老先生跟晋女士有点儿巴不得身为狗的他早点死，那么他们的儿子秦北就能回来了。完全不在意自己死一次会是什么感觉，秦北不想死，哪怕他现在是条狗。他更不想被自己的父母盼着去死，那感觉有点恐怖。

　　其实他能理解自己父母的感受，秦北一直都是优秀的，在整个军区大院里他算是最耀眼的存在，且像是天生的领袖般让几乎所有人臣服，直到他准备继承母亲这边的财产前他都是最被寄予厚望的，没人觉得他不会从军继承父亲的权力，可他没有，他去从商了。秦老先生当时失望的眼神还历历在目，那之后他们父子的关系就没那么好了。不过即使没从军，秦北还是帮着秦西快速的升迁着，那是他对家庭的责任，他对得起整个秦家，但他现在变成一条狗了，估计秦老先生他们心里还是对他很失望。

　　秦北往楚韧身边靠了靠，楚韧身上很暖，他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