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终不怨》钟无非

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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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不深，但是因为没得到妥当及时的处理而变得有些狰狞。任霖铃看着伤口发愣，她在想他们俩是何至于要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当时她不是一定非他不嫁逼得他毫无退路，现在是不是也不会这样？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小心地把金疮药撒在薛煜昇的伤口上，又用白布包扎了，帮他把衣服穿好。薛煜昇不语，清冷的目光看向一旁。

　　任霖铃得意地跳下床，对薛煜昇说道：“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熬药。”

　　说起来任霖铃还是此生第一次熬药，在太尉府里这些事情哪需要她亲自动手，只需交代一声罢了。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咒骂薛煜昇，大家都好好的，不行吗？非闹到这个地步。

　　经过打听，任霖铃才知道原来这里也是有大夫的，是她自己不问清楚莽莽撞撞就跑到镇上去抓药去了。她拎着药包找到那大夫的居所，没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草味。

　　“叩叩叩”，任霖铃敲了敲门，门虚掩着，很快就听到一个声音应答道：“何人？进来罢。”

　　任霖铃推开门走进去，见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捧着一本书在读，左右不过二十来岁，看见她了才放下书，温和地看着她道：“有事吗？”

　　任霖铃走近了，说道：“我想找一下这里的大夫，借个药锅和灶头熬药。”

　　那人嘴角浮起友善的笑意，说道：“这有何难，跟我来罢。”他起身带着任霖铃往后院走，一边同任霖铃说话，“若我没猜错，姑娘是薛兄弟的家眷？”

　　任霖铃想都拜过堂的，说家眷也不为过，要认真说起来，说是仇人也行。她点点头，道：“算是。”

　　这后院地方也并不宽敞，大夫带着她走到一方锅灶前，道：“姑娘请自便。”

　　“哎，大夫。”任霖铃看着这黑不溜秋的锅灶发怵，道：“这个，我不会生火，可不可以顺道教我一下？”

　　那大夫眼看着就是个脾气好的，他无奈地蹲下身子同任霖铃说道：“这个平时都是药童来做，今日他出去采买去了。不过我平日里见着倒也不十分难，姑且一试。”

　　任霖铃十分感激地看着他。两人很快就知道这对药童来说并不十分难的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有多难。过程无须再一一赘述，只知道当任霖铃手中捧着一眼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水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被熏得如同那灶头一般黑。那年轻大夫苏起也没好到哪里去。

　　任霖铃甫一回到屋中，那刘为便指着她的脸笑道：“吓，不仔细看，我还以为是包青天大老爷来了，差点就给跪下了。”

　　任霖铃“哼”了一声，端了药放在薛煜昇床边，说道：“喝药！”

　　薛煜昇见她这模样，一时觉得内心有些复杂，想了想终于说道：“你以前在薛府是在哪里当值的？”竟是为了熬药能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娘竟然会派这样一个丫头来照顾她。

　　任霖铃坐下来，舀了一勺喂给薛煜昇，薛煜昇直接端过去一饮而尽。任霖铃朝他抛了个媚眼，道：“奴家在府上不是特地给二少爷你暖床的吗？在家的时候唤我小娇娇，一出来便装作不认识，真真是伤透奴家的心。”

　　“噗嗤，薛兄弟你这通房还怪有意思的哈。对了，这间房就留给你们俩了。怪你之前不去报备，家眷原是可以同住的。”刘为说了声，见两人这气氛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宜久留。

　　“你叫何名？之前在府上没见过你。”薛煜昇喝了药，半躺在床上。

　　任霖铃想了想，决定还是用云朵大姐的名字，道：“我叫云彩。”

　　任霖铃看他精神不济的模样，也不想同他多说，道：“你快些把身子养好罢，你瞧，我把纸笔都买好了。”

　　薛煜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角落里堆着纸笔，他摇了摇头，道：“不写。”

　　任霖铃万万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薛煜昇面前，道：“为什么？不是你跟我说要写一封信？”

　　薛煜昇虽然看起来虚弱，但神色依旧冷硬，道：“我改主意了，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任霖铃心头怒火中烧，按压下怒火，道：“那我可以问问是为什么吗？”她此刻满腹委屈，想起自己奔波熬药，以前可是连灶台是何模样也不知。

　　薛煜昇淡淡地看着她，道：“你是夫人派来照料我的，我不放你回去便不写，你无需多问。”

　　“你……”任霖铃感觉自己仿佛被戏耍了一番，想起自己身上的银子也是不够了，又奄了下来，道：“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午饭没吃，这会儿她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她慢慢踱步到厨房，里面只剩一个帮厨的老大娘还在忙活着。

　　这边的伙食不如京城的精细，最多算是勉强果腹。任霖铃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被老大娘发现了，道：“哪家的小娘子？”这边带家眷的不多，任霖铃也刚来，更是不被大家认识。

　　“大娘好。”任霖铃走了进去，眼睛悄悄打量着还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那大娘便笑了，道：“找吃的？怎的饭点不来。现在早就没了。”

　　任霖铃道：“我家，嗯，男人病了，忙着熬药，一时间给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在外人面前称呼薛煜昇，公子少爷之类的在这里早就不适宜，想了想终于还是吐出了“男人”二字。

　　“哟，是不是那个脸盘嫩嫩的那个，姓薛的？”这里没别的消遣，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谈资，所以传得很快。

　　“心疼了？这里风沙大、到了夜里又冷，异乡人来了容易病。”大娘见任霖铃低头不语，只当她害羞，继续说道：“可怜见的，大娘瞧你也是个端正孩子，跟着男人来了这种地方，多半也是回不了了。”

　　大娘天生的热情，拉着任霖铃坐下来细问各种情况，任霖铃是虚假参半的答了，奈何肚子又“咕咕”叫了几声。

　　“瞧我，都给忘了，你还没吃饭。”大娘站起来，从柜子里拿了面团出来，已经揉好了，放在碗里。“今天是你运气好，这儿的头头儿先前说想吃包子，让给做，后来又说不要了。这面已经醒好了，反正也没人了，我就自作主张给你弄点东西吃。在外面可不兴声张的。”

　　任霖铃乖巧地点点头，道：“大娘，您放心，我的嘴最是严实。”

　　做的不过是最最常见的面块汤，从醒好的面团上扯上一块拉开来成片状就可以丢到煮着沸水的锅中。任霖铃不好干看着，也撸了袖子去帮忙，只是她手生做得不好，形状也难看。

　　大娘道：“一看你就是在家中没怎么下厨罢？”

　　任霖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何止是没怎么下厨，是连厨房都没进过。

　　“大娘，您手艺真好，我已经闻着香味儿了。”任霖铃说道，鼻子嗅了嗅满是面食的温和香气。

　　大娘拿了一个大碗，放了些佐料进去，将面块连着汤一块儿倒进去。“好孩子，快些端去吃吧，我做了两个人的份，你回去和你男人一块儿吃，只是小心些别被人看见了。”

　　任霖铃连忙点点头，对大娘道了谢，端着这热气腾腾的一碗出来，幸而已经夜深了，也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她端着汤面进了薛煜昇的屋子。

　　“快些来吃。”她话虽然这么说，但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碗里，俨然是馋得不行了。

　　薛煜昇此时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闻着这味儿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见只得一双筷子，说道：“你吃了么？”

　　任霖铃摇了摇头，眼睛却还是看着碗里。薛煜昇叹了口气，道：“那你先吃，剩下的我吃。”

　　任霖铃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二少爷先吃罢，剩下的与我。”虽然不知道薛煜昇为何不肯写信，但讨好他总没错。

　　薛煜昇不再推辞，自顾吃了起来。任霖铃只觉得心尖尖痒酥酥的，嘴巴里的口水也更多了。她干脆背过身去，可是肚子愈加不争气，接二连三地又叫了起来。

　　薛煜昇便弯了弯嘴角。他打小便不爱笑，亲戚们来家中逗他他也不笑，但此刻他真的被任霖铃这副言不由衷的模样给逗乐了。

　　“我吃好了，快过来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