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骨》左边的橘子猫

12、龟公

　　柳花魁告诉解衣说：“在这倾风苑里，做男人远比做女人有尊严的多。解衣既然不喜欢脂粉钗裙，平素的装扮就像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子，那也不必淌了倾风苑里的浑水，能做个清白姑娘，自然就要做个清白姑娘。”

　　柳依依也曾告诉过解衣：“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尤其是对姑娘家，简直是人间炼狱。”

　　解衣却说，总觉得自己欠着柳依依一份恩情，不报答似乎不太合适，况且……也觉得和依依投缘。

　　“就只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

　　“你也太不把女孩儿家的名节当一回事儿了。”柳依依不住的摇头，有些怒其不争。

　　解衣笑了笑，其实就她以前的营生，确实不怎么看重女孩儿的名节，在解衣这里，名节两个字并没有人命来的重要。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回过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日子了，熟门熟路，硬要和别人说自己是个姑娘，兴许别人反倒以为她在扯谎，索性坦坦荡荡的接受了花魁娘子的安排。

　　在柳依依的帮助下，解衣顺理成章的成了倾风苑里的打手，与她一块当打手的其他男人都生的虎背熊腰，有一身结实的腱子肉，衬的解衣格外的病弱瘦小，混在龟公队伍里，就好像一群狮虎兽里混进了一只刚出蛋壳的小鸡崽子。

　　龟公们把解衣上下打量了几番，其中一个还在解衣的肩膀上戳了戳，恰好就戳在解衣的伤口上，疼的解衣倒吸了口气，两根眉毛纠结了起来，看的其余几个龟公哄堂大笑，说解衣既不中看也不中用，怕是被风吹一吹，都要跟着风晃上三晃。

　　“你这样的，当什么龟公啊，趁早去求求大姐，让她把划到龟奴那拨去哈哈哈哈哈……”

　　听着他们的嘲讽，解衣捂着胸口的伤倒也没觉得怎么生气。

　　龟公们与苑里的其他人不同，他们靠拳头来吃饭的，但凡倾风苑里有惹是生非的歹人，龟公们就得第一时间冲上去挡在瘦弱的姑娘面前，或为她们遮风挡雨，挨打抗揍，或气沉丹田，把闹事的客人扛起来，丢到苑门外去。

　　所以体格必须要比旁人好上百倍，每个清晨龟公们都要聚在一起锻炼锻炼。

　　一大清早的解衣就在倾风苑的阁楼前站好了队，她左边站一个壮汉，右边站一个壮汉，个个都是人高马大，两个壮汉站的稍微紧凑一些，解衣大概就能被他们给挤死。

　　她的小身板在一群糙汉之间显得格外突兀，其余几位壮士都光着膀子，只有解衣整整齐齐的穿了一套衣服出来，那几个龟公看见解衣就大笑，只当这人是走了狗屎运，得了柳花魁的青睐才混进了倾风苑，一个一个的都没把解衣放在心上。

　　大家让解衣帮着送水，搬器材，让解衣干了许许多多的杂活，算不上欺负，只是都没把她当成一个打手看。

　　解衣也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日子实在是清闲，闲的只能在一旁看其余的龟公们练武，看他们站在空地上打个拳，打个桩，打个铁砂掌，一个个练的都是气势十足的硬家功夫……却没一个是练到家，练出火候的。

　　倘若现在给解衣一片嫩绿的树叶子，她转眼便能割开这些人的喉管，在倾风苑里做龟公……门槛其实挺低的吧？

　　解衣看的有些乏了，靠着一棵大树，吹着徐徐的风，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几位故人，从梦里惊醒时，那些满脸横肉的龟公们已经散去了。

　　倾风苑的白日十分冷清，姑娘们常常睡到日上三杆，白天在倾风苑里忙进忙出的一般也就龟公和龟奴。龟公负责摆架子充场子，龟奴负责端茶送水打杂清扫。

　　龟公比龟奴清闲许多，月钱却是龟奴的几倍。解衣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却觉得依依姑娘非要把自己塞进龟公的队伍里，一定是经过思虑的。

　　活少，钱多，这可真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好职位啊，解衣打算起身回阁楼看看，是不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只是人还没站起来呢，就看见自己眼前忽然多了一双款式新颖，做工精致的男靴，她顺着那双鞋抬头往上看，便看见一位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摇着一柄黑漆描金折扇的翩翩佳公子。

　　这公子他长的挺好的，可是他吧……他挡着解衣的太阳了，让解衣有些不开心。

　　“兄台可知倾风苑怎么走啊？”眼前的少年人恭恭敬敬的给解衣行了个礼。

　　解衣看了看自己身侧硕大的“倾风苑”的牌匾，目光在上面停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眼前这位公子哥。

　　公子哥就是在解衣的目光游离中，很“恰巧”的就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两人之间有片刻尴尬的安宁。

　　公子用余光瞄了一眼解衣，随即夸张的用扇子敲了敲自己额，惊呼了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后发出了几声干笑。

　　大有要装傻到底的意思。

　　解衣心想：好吧，就当刚才那个问路的傻子不是你好了。

　　解衣顺便将眼前人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后不怎么确定的问道：“你……去倾风苑做什么？”

　　公子把折扇一展，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回应道：“自然是寻欢作乐，做些男人该做的事情。”

　　“你……确定？”

　　“那是自然。”

　　“……那你得晚上来，这里晚上才显得热闹。”

　　“无妨无妨，我恰好有些事情要找倾风苑当家的商量商量。”

　　说罢，这人便昂首阔步的摇着扇子进屋了。

　　解衣盯着这人的背影，摸着自己的下巴颏在树荫底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