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脑洞半小时

4、第三章 外卖

　　晚八点，即使是夏天，夜幕也开始降临了。最后残余的日晖里，老式住宅楼大门口，门铃孜孜不倦地响个不停，平白让人觉得瘆得慌。
　　戴鸭舌帽的外卖小哥站在大门口，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是第几次摁过门铃后，他终于放弃了，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一个老婆婆牵着个小童也到了门口，她稍微看了那戴着帽子的送外卖的一眼，示意对方稍微挪开些，然后掏出门卡，“嘀”的一声刷开了大门。她一边牵着那看着最多幼儿园大班的小童往里面走，一边弓着腰，用她自以为压得很低的声音跟自己的小孙子说：“你呀，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和这个叔叔一样，吃饭的时间还得饿着肚子送外卖。”
　　她这个小孙子什么都好，就是读书太笨，花了那么多钱报了那么多补习班，还是没什么用。今晚的补习班上完后，老师又和她说起这事来，愁人呐。
　　那小童听了自家奶奶的话，扭回头去看那个跟着他们俩进了楼的送外卖的，滴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叔叔？难道不是阿姨吗？不过他没问出来，由着奶奶牵着自己上楼梯，只是时不时扭回头看一眼。
　　这么在意？看来自己的威胁还挺有效果的，老奶奶心里头高兴，打算晚上把早就买好的小玩具一会儿给小孙子拿出来，再多鼓励鼓励，顺便聊聊学习的事。
　　送外卖的好像真的没有听到刚才那老婆婆说了什么，嘴角一直含着笑，一边低着头看手机，一边爬楼梯。老式住宅楼里的电梯坏了有几天了，不得不爬着楼梯往上。老婆婆和小童走得很慢，但是那送外卖的一心两用，一直在翻手机，走得比他们更慢，慢慢地就落在了后头。老婆婆和小童在四楼进屋的时候，送外卖的才走到三楼。她在三楼的走道停了会儿，对着手机看了又看，才又继续往上走。
　　这栋老式住宅说老也不算特别老，二十二层楼高，每层十户，有一个窄窄的电梯，电梯旁就是不宽的台阶，每级台阶都有些高，如果一口气从一楼爬到二十二楼，还是十分辛苦的。送外卖的一口气爬到了顶楼，却没有敲开任何一家房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过了会儿，303的房门，响起了孜孜不倦地敲门声，这房门和这栋老式住宅楼一样老旧，没有门铃，也没有猫眼，甚至，还是木头做的。好半天，里面终于传来了声音，那声音有些刻板，刻板得听不出腔调：“谁啊？”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里面没有动静，又过去几秒，木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刻板的声音从缝隙里漏出来，与此同时门缝里伸出一只手，去接外卖袋子：“谢谢。”
　　送外卖的将袋子恭敬地挂在那只伸出来的手上，突然直起身，一脚踹开了木门。
　　随着“duang”的一声巨响，走道里原本已经熄灭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灯亮的同时，那送外卖的已经摘下帽子，闪身进屋，后脚跟在门上一磕，把门又从里面关上了。
　　灯完全亮起来的时候，走道里除了灯光、原本就堆积着的杂物，303的门口，多出来一袋打翻的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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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小寒当天中午就将张友林的地址发了过来，那时候秦清青刚吃完午饭。她只看了一眼，就先去睡午觉了。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时间。她随便叫了个外卖，等外卖小哥上门后，除了外卖，又找小哥买了些别的东西。那小哥明显有些犹豫，直到秦清青加码到第三次，才不太自然地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那外卖的外套有些大，秦清青穿上后显得有些单薄，就连胸部，都不是很明显了。秦清青从一排挂钩上取下一顶帽子，自己检查了一下帽子内侧，便将头发盘起，用那顶帽子扣了起来。
　　等秦清青站在张友林家楼下时，已经快八点了。她抬头只看了一眼，便见到了3楼那扇已经隐隐有黑气冒出的窗户。秦清青按了好几次门铃，门铃响了，却没有人应门。不过她不着急，一边按一边观察着四周。
　　果然不多会儿就碰到别的住户要进门了，秦清青摸着手机假装正要打电话，然而只是做做样子，等对方开了门就紧跟着进了大楼。她故意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翻着手机里新加的韦小寒的微信，不多时就一个人落在了后面。这个时间点，如果是她的话，会在干什么呢？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理所当然地浮现出韦小寒沿着海岸开始夜跑的形象来。
　　在到了三楼后秦清青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黑气溢出来的房间所在位置，才又继续往上爬。
　　秦清青爬完整个楼道，观察了一下整栋大楼，确认了之前自己想要确认的两件事：一是整栋楼，只有303也就是张友林家，有浓厚的黑气。二是这个旧大厦的每一层楼道内都堆了不少杂物，而且，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在楼道里就可以动手。
　　确认了这些后，秦清青敲上了303的房门。门内传出来问询的声音，不仔细听，很难和昨日那么有活力的张友林联系到一起。秦清青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播放早就录好的外卖小哥的回答：“你好，你的外卖到了。”独居的男生，这个时间点，不自己动手做饭点外卖的可能性很大。何况，看情况，“那位”这会儿应该已经出来了，“那位”大概也拿不准，张友林之前有没有点外卖。
　　秦清青赌对了，门打开，“张友林”伸出手来接外卖。
　　踹门、摘帽、进屋、关门，秦清青一气呵成。而对方大概还没能彻底控制张友林的身体，在秦清青闪身进屋的时候，“张友林”呆滞的眼珠转了转，刚反应过来，秦清青一翻手就把刚摘下的帽子扣在了“张友林”的头上。
　　只见张友林那一米八见的大个儿，瞬间软成了一滩泥，就往地上滑去。
　　一切顺利，秦清青舒了口气，却马上暗道声不好，赶紧去捞那一大滩“泥”。门口的玄关处搁了个小矮凳，张友林这样瘫倒下去，正好会磕在那个矮凳上。秦清青只来得及捞到“张友林”的胳膊，他的后背已经磕到了凳子上。这一磕，原本扣在他头顶的帽子就掉了下来。下一秒，原本一滩泥的张友林突然暴起，一把将秦清青反拽到地上，扑过来，双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嘴里叽叽咕咕的，发出不成句的声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秦清青明显愣了一瞬，一般来说，刚刚成型的怨鬼还不能全天附身在人身上，只能呆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藏在角落里。而这样的怨鬼，更加没见识过什么法器法术，被法术困住后即使侥幸挣脱，也会有一小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没想到这只怨鬼反应这么快。
　　在她愣的这一瞬，“张友林”已经将她推到了墙角，卡着她脖子的双手越发用力，嘴里依然在破碎的哼唧着。秦清青这才勉强听清，他似乎是在说什么“房子”“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之类的话。
　　看来这个张友林不小心买了栋凶宅呢，面对着卡着自己脖子的铁钳状的双手，秦清青不急着去掰，反而摸出一张黄色的纸来，就要往“张友林”额头上抹。
　　那黄纸上画了些红色的线条，没想到“张友林”这次依然反应迅速，在纸条还没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时候，就松了手迅速后退。下一刻，“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跑去。他起身和跑步的姿势看着有些不协调，就像是，被飞快扯着走的提线木偶。不过这木偶虽然动作僵硬，却一点不慢，秦清青刚爬起来，那卧室的门就已经关上了。
　　秦清青走过去推了推，确定门已经从里面锁死了。她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重新看在她眼里的，不再是那面门板，而是整个卧室。门不但从里面锁死了，还用大柜子挡住了，而那只怨鬼，依然附在张友林身上，正单手抵着柜子，另一只手，却在掏手机，手机的屏幕亮起，“他”已经开始按键——1、1…^
　　一般来说，大部分怨鬼只记得生前最有怨念的事，三魂七魄有些不齐，戾气有余却不一定聪明。这只怨鬼，倒是很可能三魂七魄都很齐整，不但齐整，还聪明，赌自己只敢抓鬼，不敢抓人，他这是，要打电话报警啊。
　　秦清青重又闭上眼睛，再睁开，门板又变回了门板。她横着挪了两部，走到门板旁一点的位置，径直对着那墙走了过去。只见她身体飞快地隐入墙内，又从墙的另一侧出现了。
　　“张友林”似乎还不能操纵这具躯体做一些很细腻的动作，他拨号完还没按打电话的键，就看见隔壁墙上突然一层淡淡的光晕，然后刚才那个能困住自己的送外卖的那人从那光晕里钻了出来。他呆滞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全身一个哆嗦，眼皮一翻，自己往地上倒去。与此同时，一团黑影从“张友林”身上飘出来，飞快地穿墙逃走。
　　它快，秦清青也不慢，紧跟着也穿墙过去，墙那边是另一房间，那黑影停也不停，在秦清青跟过来的同时，又一次穿墙跑走。不过秦清青明显比黑影更快一点，在黑影第二次刚穿过墙的时候，秦清青已经伸出手去，把黑影攥在了手中。黑影在秦清青的手里飞快地塌缩，很快就全被吸了进去。
　　等收到了黑影，秦清青才发现，自己脚下，悬空了……明明按照刚才房屋的布局，这里应该是个客厅，怎么就到了楼外？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捏了个手印，拍在自己脚下的空中。随着这个手印拍下，似乎她脚下的空气突然变得厚重不少，让她下坠的速度明显放慢，得以能稍微优雅些地往下落。嗯，如果跌落的位置没有放着一堆杂物垃圾的话。
　　秦清青把自己从杂物里狼狈地扒出来，这当中也一直没松开刚才攥紧的右手。她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已经摔到了房子的后巷里。还好没人看见，她暗自庆幸着，左手拍着身上的灰土。呃，还是有人的。后巷到路口的灯影下，站着个人，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不是被突然从天而降摔下来的人吓到了。
　　没事，H市这么多人，反正是不认识的路人，将来也不会遇到的，不会太有损形象。只要没看见穿墙的事，麻烦就不太大。秦清青慢慢往路口挪，一边挪一边思索怎么套话。
　　随着离路口越来越近，秦清青越来越觉得那个背光站着的人影很熟悉。“是你？”这么巧，感觉很蹊跷。
　　“你没事吧？”韦小寒背着光站着，让人看不清表情。不过她好像平时也没什么表情。
　　“就弄脏了点儿而已。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踪你。”
　　……还真是很大胆很直白呢。
　　“到底咱俩谁更像stalker呢？”秦清青没好笑地说。
　　韦小寒点头，“我。”
　　“那你跟踪我，看见了什么？”秦清青把脑子里妄想的那个沿着海岸夜跑的健康阳光的韦小寒的形象甩出去。
　　“看到你没事跳楼玩，还好只有三楼。”韦小寒说完，也不等秦清青再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秦清青这下就不确了。不过既然韦小寒不说，她就假装对方没看见好了，大家心照不宣。就算真的看到了，她也可以后面再处理。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没做完。

　　秦清青回到家，第一时间把一颗幸运星状的折纸扔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塞上瓶口，打开玻璃罐旁边的一台蓝牙小音响，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叽叽咕咕的吟唱经文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正对着玻璃罐，响满了整间屋子。
　　那颗幸运星刚落到玻璃罐里就开始跳来蹦去的，而且持续发出抗议的呐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招你惹你了又没有上你的身。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八婆！”
　　“啊啊啊！你竟然还念经！念经就算了你居然用音响循环播放！”经文响起后幸运星在罐子里蹦跶得更厉害了，“老子不要被超度！”
　　“你有本事自己念经超度我啊！用手机放音乐算什么好汉！”
　　玻璃罐和音响本来是放在嵌进墙里的一个半开放式柜子里的，秦清青拉上柜门，整个世界立即清净了不少。她撕了块巧克力衔在嘴里，一边脱下灰扑扑的外套，一边往浴室走去。额外支出了三次法术，好饿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