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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轻狂少年悲何故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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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抱素七滚八滚的摔进了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混账!”他低骂一声,试着朝前走了两步,一脚踩进了水坑。刺骨冰冷的水溅到身上,沈抱素打了个寒颤,赶紧退回原地,扯开嗓子喊道:“云兮!云兮!”
回音荡荡,声若洪钟,连沈抱素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等回声消失,他原地转了转,又小小声唤道:“云兮~云兮你在哪?”
须臾,角落里轻微的响道:“聒噪。”
沈抱素大喜:“云兮!你没事吧?你在哪?我这就过去!这见鬼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我……唔……”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哗啦”踏水声,一双微凉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紧接着有什么整个扑进了怀里,瑟瑟发抖。
这个投怀送抱让沈抱素有一点受宠若惊。他试着抱住罗卿,笨拙的哄道:“不怕。”
罗卿咬紧了唇,睁着微微发红的眼圈,牛皮糖似的越抱越紧。
沈抱素:呃……云兮,你想勒死我?
罗卿还是不吭声,但是手上的劲稍稍松了些。
沈抱素抚着他的后背,试图让怀里颤抖的身子平静下来。罗卿的背很瘦,但也不至于咯手,摸起来反而很舒服。沈抱素摸得心猿意马,一时间忘了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罗卿:“沈四方。”
沈抱素正摸得开心,仿佛在给小动物顺毛:“嗯?”
“你说话。”罗卿闷闷道,“你不说话,这里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
沈抱素:“没什么好说的啊,我想想……徐清歌想从你身上问出什么?他方才说要跟我谈谈,我没理他,莫非是同一件事?”
罗卿忽然没声了。
沈抱素抖抖他:“你不接话我怎么说下去?难道让老子一个人唱独角戏?还是你想听点睡前故事?”
“他说通灵之术和他身上的禁术有相通的地方,逼问我逆转禁术的办法。我哪知道。”幸亏这里什么也看不见,罗卿耳根微红,趴在沈抱素肩上,嘀咕道,“他死活不信。我就说,我的通灵之术是你教的,得去问你……”
沈抱素:“……”
洞窟外,徐清歌抱着灰兔子,朝里头道:“二位,叙旧叙够了吗?我已经将看守的枝蔓撤走,说够了就出来吧。”
不多时,水窟窿里传出沈抱素中气十足的喊话:“不够!这里凉快着呢!老子不想走了!”
徐清歌眯起眼睛:“是么?”
几根枝蔓突然暴起,“唰”的窜进了洞窟,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什么东西!还是活的?!嘶,麻烦了——云兮你松手,我带你出去……啊啊啊!徐清歌!你这树枝往哪打呢?!卑鄙!!!无耻!!!”
沈抱素鬼哭狼嚎的抱着罗卿从洞窟里狂奔出来,满头绿花花的叶子,衣服也刮破了,暴跳如雷:“有种你和老子一对一打过!仗着些树枝欺负人算怎么回事?!”
徐清歌放下灰兔子,折下一根树枝,道:“有何不敢?你似乎无法拔剑出鞘,正巧我也没有趁手的兵器,一对一,很公平。想必也能打得你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一会别哭着求饶!”一想到戏文中徐清歌连打几个流氓都要陶白出手,沈抱素简直狂得没边了,也折下一根树枝来,挑衅道,“你若是能沾到我衣袖,就算你赢,如何?”
徐清歌一愣,唇角上扬,露出个好看的笑容来:“来。”
罗卿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出声制止:“慢……”
沈抱素已经风一样的冲上去了。
然后,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徐清歌手中的树枝一挑一刺,简单利落的放倒在了地上。
罗卿看了一眼徐清歌,轻声道:“果然。”
徐清歌旋身压上,牢牢制住拼命挣扎的沈抱素,甚至还用巧劲扭了一下他的手腕。
沈抱素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卿上前一步道:“陶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此时沈抱素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你不是徐清歌?你是陶白?!!!”
和绝顶剑客比剑术?沈抱素恨不得捶自己脑袋一下。
“我何时说过我是徐清歌了?”
“我喊你徐清歌,你也没否认,啊——!!!”沈抱素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讨饶道,“别、别扭了,要断了!!!”
陶白一松手,沈抱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躲到罗卿背后。
两人皆是一愣。
沈抱素尴尬的咳嗽一声,又站到前面,将罗卿往后拨了拨,装模作样对陶白喝道:“你休想伤他!”
罗卿:“……”
陶白:“……”
陶白“哈”的笑了出来,笑罢,道:“你们跟我来。”
沈抱素挠挠头,正犹豫,被罗卿拉了一把,也只得跟了上去。
走了许久,一间简陋的木屋映入眼中。
陶白搬出两个木墩,道:“坐。”
罗卿有些嫌弃上面的木刺,站着不动。沈抱素倒是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陶白坦然道:“我想逆转我身上的禁术。”
沈抱素:“这么和你说吧,我旁边这个,修习通灵还不足半载。别说逆转禁术了,就连禁术都不知道。至于我——老子不修这玩意,不知道,别问。”
陶白眼中难掩失望。他轻叹了口气,一片卷着边的叶片悠悠落在了肩上。
半晌,他脸上似是怀念,又似是惋惜,慢慢道:“你们看过那座坟墓了?”
沈抱素:“不仅看了坟,连戏都看了,写的那叫一个催人泪下,啧啧啧。”
“青山村里的戏?”陶白淡淡一笑,“那是清歌写的,也是他让戏班子排的。戏里唱的,或许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吧。”
罗卿微微蹙眉:“人人都以为你杀了徐清歌,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陶白低头,看着努力想要爬上膝盖的灰兔子,一伸手将它抱上来,声调说不出的柔和,“那天,是徐清歌杀了我。”
“他大概没料到自己能这般轻易得手。我当时是真的力竭了。从得知清歌被围困,日夜兼程赶到,再与数十人缠斗,他从背后刺我的时候,我连往旁边挪一挪的力气都没有了。”陶白苦笑,“换做平时,我闭着眼睛都能架住那把匕首。”
“我重伤垂死,他似乎是后悔了,想来替我止血。我喊他滚。”陶白指尖微微颤抖起来,“我骂他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怎么难听怎么骂。我不该这么说,我不知道、不知道……”
沈抱素小心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恨他背叛你啊?”
“恨?我凭什么?”陶白抬起头,唇上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惨然一笑,“徐家人,除了他,全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
徐家最小的儿子,出门游学,一走便是六载。
待到归来,偌大的徐家只剩下被火烧过后的断壁残垣。
他满目血泪,跪在徐家祠堂里,发誓要手刃仇人。
这个仇人,便是陶白。
陶白边回忆边笑,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一滴滴落在灰兔子耳朵上。灰兔子动动耳朵,怂怂鼻子,朝他怀里拱了拱。
“他是不是傻?杀都杀了,还费尽心思又让我活了过来,白白搭进去自己一条命。若我当时没有骂他那些话,他会不会依旧活得好好的?”
沈抱素看了一眼罗卿,罗卿也回望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
两人都沉默以对。
是非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