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是你的狗粮》泸沽虾

4、第四章

　　萧景风快步向前走着。他要见的人不肯见他，这令他有些恼火。

　　道尔跟在他脚边，一路小跑。奇怪的是犬类小跑的速度应该比人快得多，但它却一直与萧景风保持平行，从未超出他身体前方半分。

　　他们行走在一处长长的走廊里，三面墙壁全部雪白，空中悬浮着半透明的路标指引着方向。每隔五米走廊两边就分别有一道岔路，连通着其他的区域。萧景风熟练地在其中拐了几个弯，来到目的地前。

　　在他面前是一道足有三米高的门，门的两边有奇怪的深黑色浮雕，栩栩如生，乍一看仿佛要从墙壁上突出来似的。门十分厚重，周围也没有任何可以按铃的机关，萧景风站定，仰起头来，严肃地对着那浮雕说，“我要见他。”

　　话音刚落，那浮雕立即有了生命，巨大的头部从墙壁中冲出，垂落到萧景风面前。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龙，浑身长满了漆黑的鳞片，光滑得仿佛在金粉里沾过一般，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亮眼的光芒。

　　黑龙并没有将身体完全抽离墙壁，只探出能够沟通的头部，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他在忙。”

　　“那就让他知道，我在等他。”萧景风沉着地道。

　　黑龙不再说话，用黑亮的眸子看了他半晌，缓缓地直起头部，竟然又缩回了墙壁上，重新成为一尊雕像。

　　萧景风眉间一皱，刚要说话，忽听身后有人叫他。他一回身，看到来人后脸色一变，恭恭敬敬地弯腰，喊了一声，“老师。”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一头长发束在脑后，靠在通道口，姿态优雅而从容。

　　“好久不见。”那人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来人名叫容子歌，他看向身材高挑、一脸严肃的萧景风，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问，“来找他？”

　　萧景风淡淡点头，神情有些不耐。他脚边的道尔轻轻呜咽了一声，将头埋得低了些。

　　容子歌走上来，蹲下抚摸道尔的颈部，说，“别怨他，他有他的苦衷。”

　　“我知道。”萧景风轻声说。

　　容子歌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那么，那个小家伙怎么样？”

　　提起夏衡，萧景风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些，想了想，忽然一笑，说，“和之前一样。”

　　一样的与世无争，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这令萧景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替他担心起来。

　　眼前恍惚浮现出夏衡的笑脸，腼腆中带着男孩子特有的可爱。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了，但从夏衡身上完全看不出来成熟的模样，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的生活看起来十分平静，容不下一丁点改变。

　　想着，萧景风又轻轻皱起了眉。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夏衡而言是否是件好事，所谓的保护，也只不过是他给自己任性而为的一个小小的借口而已。

　　萧景风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容子歌的眼睛，后者站了起来，用他那平静的语气说，“你没有做错。”

　　“这可不是我们能够评判的。”萧景风无奈道。

　　容子歌摇头，“如果你不去保护他，再过两年，组织自然会派其他人去监视，到时候的变化我们便无法控制。我认为，幸好是现在，幸好是你。”

　　萧景风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门，问，“老大还在生我的气？”

　　容子歌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他自然不能原谅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为了个‘普通人’放弃升职的机会。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一个月以后他还不肯见你，我替你把他拖出这个屋子。”

　　萧景风乐了，说，“好。”

　　两人又闲聊几句，容子歌要回去做自己的事，萧景风再最后叫了次黑龙，想和屋子里的人对话，但这次黑龙干脆不理他。无法，萧景风只能先行离开。

　　他来到资料室，从自己的电脑里调出一份档案，档案的第一页姓名栏里赫然填着夏衡的名字。

　　在过去近五年的时间里，萧景风无数次看过这个档案，现在他几乎都能将里面的内容复述下来。但这次他依旧将所有的文字仔仔细细看了个清楚，而后将档案夹的另一个文件打开，看着里面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家三口，夫妻俩的中间站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那种温馨的感觉透过屏幕都能让人心头暖起来。少年容颜姣好，眉目清秀而漂亮，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明亮带笑，仿佛透着光。

　　这少年便是夏衡。萧景风看了这照片一会儿，直到一旁的道尔开始拽他的裤脚，才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

　　萧景风摸着道尔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他要真的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与此同时，‘普通人’夏衡正在和一条哈士奇对峙。

　　夏衡小心地往左边迈一步，哈士奇便也往左走一步，夏衡再往右走，哈士奇也跟上，一边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好奇和无辜。

　　哈士奇的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拼命拽着绳子想把它拉走，奈何抵不过成年犬的力量。哈士奇像是对夏衡着了魔，紧盯着他不放，就是不肯移开半步。

　　夏衡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了，有的时候走在路上不小心与陌生的狗狗对视，他就能够与之交流。一些狗狗能够适应这样的状况，一些则不能，对这种情况反应最大的就是哈士奇和泰迪，前者会对夏衡产生浓烈的兴趣，而后者则干脆会把他当做同类，场面十分尴尬。

　　眼前这条哈士奇明显不确定夏衡是否是人类，口中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听得主人都快哭了，生怕自家狗狗受刺激要攻击夏衡。其实那声音到了夏衡耳朵里，就成了复读机似的“你是谁”。

　　当着小姑娘的面，夏衡也无法说什么，只能苦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我……”

　　“你是谁？”

　　“我……”

　　“你是新品种吗？”哈士奇摇起了尾巴，仰着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夏衡无奈地对着哈士奇做了个手势，想让它安静一下，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为什么能长这么高？你在流浪吗？你的主人在哪儿？”哈士奇往前蹭，想来闻他的味道。

　　“姑娘，”夏衡一边弯腰躲避哈士奇热情的拥抱，一边问小姑娘，“你身上有粮吗？”

　　“啊？”小姑娘快吓哭了，反应了一下才从兜里掏出一把狗饼干，“有零食……”

　　“嗷！”

　　哈士奇一个转身向自己主人扑去。

　　趁着它啃饼干的功夫，夏衡转身要走，却听见那哈士奇嘴里含着东西，含糊着叫他，“等等！”

　　他无奈停下脚步，等待哈士奇的指示。

　　现在要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看遛狗的小姑娘可怜，夏衡还得跟这条兴奋过了头的家伙好好谈一下。

　　哈士奇狼吞虎咽地吃了饼干，又回头去闻夏衡。夏衡给小姑娘做了个没事的手势，蹲下来，双手揽住了哈士奇的脑袋。

　　“你身上真香。”哈士奇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地说。

　　“……你鼻子真灵。”夏衡无奈地小声道，“乖一点好不好？你的主人很为难。”

　　“为什么你会跟我说话？”哈士奇好奇地问。

　　夏衡撇撇嘴，苦笑道，“这我也想知道。”

　　好说歹说，哈士奇终于不闹了，夏衡站起来，小姑娘对他百般道歉，这犬平日很乖，这样对一个陌生人感兴趣还是第一次，令她十分不解。夏衡倒是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是不会对小姑娘说实情的，只能在心中默默说了声抱歉，接受了小姑娘诚惶诚恐的歉意。

　　上一次遇见这种事还是在高中，大学四年大部分时间待在校园里，很少能见到家养犬，有段时间夏衡都觉得自己的能力有些生疏了，毕业以后这半年对着布丁也才慢慢练了回来。

　　想到布丁，夏衡忽然想起来自己包里还有新买的零食。这周发工资，夏衡买了些零食和玩具给布丁尝尝鲜。

　　隔一条街就是他住的地方，夏衡一边过马路一边想，一会儿要早点带布丁下来散步，还能多走一会儿。现在开春了，得多锻炼锻炼身体。

　　算起来，他已经有三天没见到萧景风了。

　　对门的灯一直暗着，晚上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夏衡想他可能是出差了，道尔可能拜托别人饲养。这刚来就出差，夏衡有些佩服萧景风所处公司的工作强度，也不知他以后会不会也经常这样忙。

　　夏衡也担心他人生地不熟的出事，想发短信问问，但电话还没掏出来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萧景风的号码，自然也联系不到人。

　　原以为开个门就能见到的人，现在看来似乎与他之间的距离还非常远。

　　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算是朋友了吧？自己关心朋友的安危，自然也是正常的。

　　夏衡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