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喜欢我》鱼恨水

4、第 4 章

　　“我哥他……”樊谦话还没问出，樊父就摆了摆手，他心里一凉，听到樊父开口：“急性心肌梗塞，过劳导致的，已经抢救过来了。”

　　樊父抬眼，轻轻看了一眼樊谦，樊谦还是不敢置信，“过劳死？”

　　“是，差点儿猝死，幸好抢救及时，不然你现在就只能回来参加你哥的葬礼了。”樊父冷冷说道。

　　樊谦心中一紧，“我去医院看他。”

　　“他已经没有危险了，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继续下去了。”樊父盯着樊谦的脸，扯了对方的胳膊一把，“坐下吧，现在我们好好谈谈吧。”

　　“哦。”樊谦还在震惊之中，整个人都呆愣愣的，听着樊父的话，坐到沙发上。

　　这两年网上开始频繁出现“过劳死”，人们开始关注社会压力和工作强度的问题，樊谦自然也听说过，但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他哥身上。在他印象中，他哥一直是个有条不紊的人，对待任何事情，都仿佛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圆满地解决掉。

　　他一直觉得，他哥是个无比强大冷静的男人，只要有他哥在，哪怕是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有半分慌张。

　　然而现在，他哥倒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了意气风发的演讲台上。

　　樊氏一年一度的新品发布会，因为有他哥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全民关注的焦点。每年的四月，都是属于樊诚的四月，那样一个年轻而富有活力的领导人，那样一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男人，一举手一投足一开口，便能凝聚住所有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樊氏集团的领头羊，更在于这个男人本身的人格魅力。

　　聚光灯下，投影屏前，他就是睥睨天下的国王，无人不臣服在他脚下，为他的演讲而疯狂。

　　十年前，樊诚进入樊氏这个商业帝国，十年后，他绝代风华颠倒众生，让每年的发布会都掀起一场全民热潮。樊氏因此而赢得的利益举世瞩目，很难不让同行眼红，但这样的成功，却几乎无人能够复制，因为那样的樊诚，世界上只有一个。

　　有人说，樊氏这十年，背后倚靠的就是樊诚的粉丝效应。这样的话，或许有诸多不公，埋没了所有人的奋斗和努力，但不可否认，樊诚对整个集团的影响，对所有樊氏用户的影响，是极其重要的。

　　而今天，这个重要人物倒下了，就像是一座大山突然崩塌，樊谦光想想，都觉得很难收场。

　　这也难怪，几近退休的樊老头儿都要出山坐镇，背后要处理的事，并非应付公众那么简单，还有董事会那帮吃人不见血的股东们。

　　“你也是成年人了，多余的话不需要我多说，公司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利益盘根错节，你哥为什么会心力交瘁，还不是因为苦苦支撑了十年？”樊父坐定了，看着樊谦的脸，语重心长。

　　“你跟我吵有什么用？你哥一进医院，董事会就开始闹，我今天电话接了不下十几个，个个都等着你哥下台，好把我们家挤出局。这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家庭小作坊了，也不再是我当年的一言堂了，樊氏背负的，不是一个小小的樊家，而是多方利益，如果我们这边的筹码不够，就只能被迫出局。”

　　“所以，你要让我跟深哥订婚，就是为了明天在董事会增加筹码？”

　　“是。”樊父毫不否认，“坦白讲，这件事早几天就提了，也的确是景家主动提出来的……”

　　见樊谦想要张口辩驳，樊父直接打住：“你不用跟我争，我也犹豫过，但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没有选择，你就当是帮帮你哥吧。”

　　“我当然想帮我哥，但帮忙也不是这个帮法儿，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樊谦虽然动容，但立场依然坚定，甚至他还有自己的想法，“老爸，我哥已经争了十年了，他该休息了，你也已经退休了，集团里那些勾心斗角，何必再管呢？总不至于没了我哥，樊氏就会垮掉吧？我们就坐在家里，拿自己那一份分红，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你！”樊父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儿撅过去，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可真是幼稚啊！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傻小子来？”

　　樊谦被骂了二十几年，这样的话已经听倦了，他无奈地耸耸肩，“那很抱歉，老爸，你儿子已经这样了。”

　　“你可真好意思！”樊父冷冷瞪了他一眼，“你以为集团没有你哥，就真的不会垮吗？你知不知道，内耗对一个企业来讲，是多么严重的问题？你以为你哥和我，苦心经营地要樊氏的话语权、控制权，就只是为了你眼里的那些钱吗？”

　　一连三句质问，问得樊谦哑口无言。

　　樊父见状连连叹气，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是你哥十年的心血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要想往前走，只能是一个人牵着，要是绑了十根八根绳子四处蹬，那还能走吗？那还能引领潮流，有今日的辉煌和创新吗？”

　　樊谦沉默着，没说话。

　　樊父说得口干舌燥，老脸泛红，最后抚着胸口，摆了摆手，“算了，去医院看看你哥吧，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

　　老头儿起身往楼上走，他还要准备明天去公司见董事会，实在没心思继续掰扯下去。

　　在经过樊谦的时候，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好像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时候，樊谦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就一定要拿婚姻去交换吗？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樊父站住了脚，望着樊谦，端详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道：“和平集团是最合适的，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他们与樊氏大部分产品都息息相关，如果想要完全拿下这一票，不光是你景叔叔点头就可以。他们背后，也不只是一个景家，这一点你要明白，对于和平集团而言，他的合作方是樊氏，而不是樊家。”

　　“想要改变现有的模式，产生更深入的关系，就只能加重彼此间的联系。这是一个很有份量的筹码，你景叔叔也得对他背后的利益方负责，他得有说服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樊父就上了楼。

　　樊谦独自在客厅里坐了许久，他脑海里一直闪过樊父的那些话，他虽然没有进公司，但对公司里的情况也略有耳闻。就比如他大嫂，就已经站在了他哥的对立面，几方势力互相倾轧，每天都在上演权谋大戏，甚至为了争夺一个项目，背后下黑手也是有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肯听从樊父的安排，一毕业就去公司上班，而是拖延着毕业时间，哪怕只是上了一个混日子的研究生。

　　他不想过那种费心劳神的日子，成天两幅面孔，每天都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再遇到问题再解决问题，没有个安生的时候。说不得以他的智商，还会被有心人利用，哪天坑了他哥都不知道，所以他不愿意去，也实在做不来那些。

　　直到手机电话响起，他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拿起手机一看，是景怀深打过来的。

　　“谦儿，我刚听说诚哥的事，待会儿去医院吗，我跟你一起。”景怀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可靠，将樊谦杂乱的思绪安定了下来。

　　他开口应了声，“好。”

　　景怀深道：“那你收拾下，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其实这会儿，景怀深已经站在樊谦家门口了。

　　他们两家住得近，是世交，也是邻居。他从自家出门拐个弯，就到了樊谦家门口，站在树荫底下，好不容易一个大晴天的太阳，已经慢慢西沉。

　　将近下午五点钟了。

　　樊谦很快就出来，他换了身成熟得体的衣服，不像平时那么幼稚跳脱，出门看到景怀深，对方也换了身衣服，是平日里的黑白灰蓝风格中的白灰系。

　　“走吧，我开车。”景怀深拉了一下樊谦的手，见人脸色不大好，又问，“吓到了？”

　　樊谦摇了摇头，没说话。

　　景怀深看他一眼，“跟伯父吵了一架？”

　　“嗯。”樊谦发出一声鼻音。

　　“没事，一家人好好的就行。”景怀深拍了拍樊谦的肩膀，安慰道。

　　樊谦点点头，“幸好抢救及时，不然我哥……唉，我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想过哪一天我会没有我哥……”

　　“诚哥还好好的，多休养就好了，他就是太拼了，小时候还开玩笑说，你哥是个完美主义者。”景怀深淡笑了一下，伸手揉了一把樊谦的脑袋，“别想了，想那么多也于事无补，不如多看看我？再不济，你还有我在啊。”

　　樊谦被逗笑了，但笑得很浅，“那谢谢你了啊，深哥。”

　　“不用谢，我跟你之间，不用谢。”景怀深认真说道。

　　医院离家很近，也就半个小时车程。樊谦和景怀深分别买了一束花和果篮，进病房的时候，他大嫂李怡诗也在，穿了一身利落的职场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化着御姐范儿十足的妆，红唇攻击性极强。

　　但在樊诚面前，她却显露出几分少见的温柔。她站在病床边，弯着腰，轻声同樊诚说话。

　　樊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见樊谦和景怀深来了，便对李怡诗说：“公司还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李怡诗回头看了一眼，“小弟和小景来了啊，你们聊，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打了声招呼，就要转身离开，但很快又回头对樊诚轻声嘱咐：“晚上记得按时吃饭，你的病不能吃辛辣的，公司的事先别想了，我明天会来跟你说，放心吧。”

　　樊诚微微一笑，又似不耐烦地摇了摇手，“别啰嗦了，快走吧，李总。”

　　李怡诗便佯怒，瞪了他一眼，“我会跟小安打电话，随时问你的情况。”

　　“好。”樊诚无奈应下，将人送走后，指了指旁边两个凳子，“你们自己坐，小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从善如流地坐下，助理小安进来整理他们带来的礼物，又很快退了出去。

　　景怀深道：“昨天回的。”

　　樊诚点点头，又看樊谦似乎有些红了眼眶，便笑道：“怎么了，臭小子还哭鼻子的啊？”

　　樊谦否认：“我没有。”

　　樊诚笑出了声，“哥没什么事，连手术都不用做，心肌坏死的面积很小，后面好好休养就是了。唯一不好的就是，以前可能会活到一百岁，现在嘛，也许就只能活九十岁了。”

　　“你还有心思说笑，以后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樊谦念叨着，“熬夜几宿几宿地熬，饭也不好好吃，经常一天就只吃一顿……”

　　“好啦，别说了，以前那些黑历史，你还拿出来提？也不怕人笑话。”樊诚看了一眼景怀深，“小景你也是，别学我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道理你倒是知道，说别人都成，自己怎么记不住？”樊谦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樊诚真是拿他没办法，“你小子厉害了啊，都敢训你哥了，等我能下床了，看我不抽你一顿？”

　　樊谦哼了一声，倒也不念叨了。

　　于是樊诚又同景怀深聊了一些别的，大概都是生意上的一些闲话，樊谦时不时也跟一句。大半个小时后，景怀深看了一下表，觉着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樊诚的情况特殊，需要卧床静养，两家关系这么熟了，没必要待好几个小时装样子，反而让樊诚自个儿休息，不必费心陪人说话才是正理。

　　“谦儿，你同我一块回去吗？”景怀深问。

　　樊谦正待起身，突然想到今晚的直播时间已经错过了，连忙打开直播app挂上请假公告，“真是坏事了，跑了一天差点儿忘了。”

　　“你那创业公司的事？”樊诚好奇问了一句。

　　樊谦点了点头，“害，就是我最近在搞游戏直播，每天晚上都要播，今天没来得及，还忘了跟粉丝说一声。”

　　“哦。”樊诚对樊谦打游戏这事不评价，也不反对，见景怀深还等着，他便道，“我再跟谦儿说会儿话，小景你先走吧。”

　　景怀深点头离开，等出了医院坐到车里，他没有第一时间开车走人，而是靠着方向盘，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十分钟后，他打开了樊谦的微信，打了一行字，又很快删掉，再打一行，还是删掉，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前也不这样患得患失，发条微信都要斟酌半天，想说什么就说了，现在倒好，越来越没长进了，这可怎么办啊。

　　素来杀伐果断的景霸总，心一横又打了几个字，想着这次一定直接发出去，可临了还是没按下去，手指敲着方向盘，眼睛却看向了医院门口。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按下了发送，“晚上一起吃饭？”

　　就这架势，要是旁边坐个人，还以为咱们景总要微信表白说情话了，谁知道只是约个饭啊。

　　等消息发送成功，景怀深想了想自己刚才那副鬼样子，终是没忍住捂脸，小声叹息：“景怀深啊景怀深，你也太没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