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喜欢我》鱼恨水

3、第 3 章

　　“你在说什么？”樊谦又问了一遍，他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还用手指了指景怀深和自己。

　　“是，我跟你，订婚。”景怀深一字一句地回答，目光不避不闪，与樊谦对视。

　　樊谦冷吸一口气，没说出话来。

　　景桓深期待地望着樊谦，等着他口中落下对自己的审判，尽管已经有几分猜测，但不是亲耳听到，总觉得背后还有一丝希望。

　　然而，事实往往如百分之九十九所料，樊谦大叫一声：“我跟你？不可能啊！”

　　景怀深笑问：“怎么不可能？同性婚姻法已经通过了，尽管社会上还不是主流，但结婚扯证什么的，并没有阻碍。”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樊谦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到，连话都说不圆了，“我是喜欢男的，但深哥你不是啊，你以后要找女朋友的，还要结婚的呀，跟我硬凑到一块儿算什么？”

　　“跟你也不算硬凑，我们不是一直在一块儿么？”景怀深淡淡说道。

　　正好菜上来了，他招呼樊谦吃饭，樊谦也真是饿急了，这会儿闻到饭菜香味，怎么也忍不住，直奔着供奉五脏庙去，哪儿还想得到别的？

　　刨了半碗饭，樊谦才歇了一口气，提着杯子喝水缓了缓劲儿，旧话重提：“深哥，这事儿不对，我不能就这么害了你，万一你要是有个喜欢的女生，我拦在中间算什么？这也太不仗义了，我还对得起兄弟吗？再说，你已经单身好几年了，该正正经经谈场恋爱了，享受一下爱情的滋润哈哈……”

　　樊谦说着说着就笑了，话音开始往不正经飘。

　　景怀深却没有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问：“你又有喜欢的人了？”

　　“那倒没有。”樊谦否认得很快。

　　景怀深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半点儿不显，“既然是两家家长的意愿，想来已经商定好了，本来商业联姻就是双赢的手段，既能彼此支撑，又能共享资源，对樊氏和我们都有好处……”

　　“你，深哥你脑袋尽想着生意经了，就不想想你自己？反正这事儿，我是不可能答应的！”樊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我给樊老头儿打电话，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肯定是他出的馊主意，我来搞定他！你放心，深哥，绝对不让你受委屈！这事儿，我来解决！”

　　他一边拨电话，一边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景怀深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眼睁睁看着他拨通了樊父的电话。

　　“喂，小兔崽子，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接通第一时间，樊父就劈头盖脸一顿骂，“多久了都不问候一下家里？什么事都不关心！一天天就知道在外头不务正业，打游戏，游戏是正事吗？读书也不好好读，混什么鬼日子呢啊？”

　　樊谦被骂得有点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向景怀深作口型：“我就知道老头儿气不顺呢，好久没骂我，得骂一阵。”

　　“你哑巴了？”樊父见樊谦不吭声，光费嘴皮子也没什么劲儿，话头一转就叫人回家，“还不快滚回来！”

　　樊谦正有此意，“好，我今天下午就回去，老头儿，我正好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樊父语气稍好。

　　樊谦气哼哼道：“还有什么事？终生大事！老头儿，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让我跟景家联姻，拿我当什么了？要不是深哥说，我还不知道……”

　　“怎么，你还有意见？”樊父冷哼一声，凉凉地问了一句。

　　“难道不能有吗？我告诉你，老头儿，这事儿我不同意！你等着，我马上就回家！”

　　“等着就等着，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对方说完这话，卡擦一声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樊谦任何发挥的机会，他一口气憋胸口，整个人郁闷极了，灰头土脸地冲景怀深叹气：“深哥，樊老头儿也太专、制了，连话都不许人说。”

　　景怀深劝道：“你好好同伯父说话。”

　　“害，我们都习惯了，从小打大都这样，没什么事儿，他就喜欢找茬儿骂我，骂一顿就痛快了。”樊谦不以为意，“我待会儿跟你一块回青溪湖。”

　　“好。”景怀深应下，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俩凑一块儿，也挺好的。”

　　他试探性地看樊谦的脸色，想从中得出一些松动的迹象，然而对方简直一根筋，脑子半点儿不会拐弯。

　　“好什么好啊，这不是硬凑嘛，你又不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你，真听了他们两个的话，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现在什么社会了，大清早亡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不兴家里做主那一套了！”樊谦猛喝了一口茶水，那架势，像是在喝酒一口闷一样。

　　“趁这事儿还没定，总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樊谦叹了口气，说不清在叹息什么，“反正，做兄弟的不能坑了你，深哥，等过几天我组个局，叫人介绍几个妹子给你认识，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景怀深冷着脸起身，径直往外走。

　　樊谦连忙拉住他：“哎，深哥，你别……怎么一提这个你就没个好脸色？兄弟不是为你好嘛，你还比我大两岁……”

　　“大两岁怎么了？”景怀深站住脚，看着樊谦的脸，认真地问。

　　樊谦笑呵呵的，“不是，我恋爱都谈几个了，你还单着，这不像话嘛，说起来我不够关心你。好歹咱们发小一场，这不是帮你脱单嘛？总不能撇下你不顾，你就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我叫人……哎，别走啊！”

　　景怀深挣脱了樊谦的手，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喜欢你这样的，你能介绍吗？”

　　樊谦惊讶地问：“我？大大咧咧，吊儿郎当，不修边幅？这样的女孩子不多见啊。”

　　景怀深简直气得半死，狠狠瞪了一眼樊谦，“你吃饱了没？吃饱了，结账，走人！”

　　“哎，我没……”樊谦回头看了一眼餐桌，依依不舍地想要回去，被景怀深一只手拎着衣领，半拖半拽地扯走了。

　　“吃吃吃，还吃个屁！”景怀深恶声恶气地凶他，看他头顶那一戳翘起的炸毛实在不顺眼，拍了一下樊谦的后脑勺出气。

　　樊谦还傻乎乎地摸着脑袋求饶：“深哥，我错了，我再也不管了，行不？”

　　景怀深懒得理他，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还说什么Gay达贼灵，方圆百里的零和一无所遁形，统统能一眼扫个干净，怎么就不知道自个儿兄弟已经弯成蚊香了？

　　傻得跟个棒槌似的，还好意思给我介绍对象？把自个儿送上门就对了。

　　当然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生怕自己重蹈了瞿茂的覆辙，连朋友都没得做。

　　景怀深买了单，两人一道去停车场的路上，樊谦又求饶了几句，也不见景怀深缓了脸色，心里纳闷得很。

　　想着说两个笑话来听，转换一下气氛，于是笑嘻嘻地开口干扯：“深哥，你好歹也是财经新闻上的男神啊，人称商家贵公子，气质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你要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怎么……”

　　景怀深斜睨了樊谦一眼，樊谦吓得吞了一下口水，差点儿把自己呛到。

　　但他脸皮够厚，也没察觉到景怀深的意思，继续笑道：“你刚才怎么还说粗话呢？屁这种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啊，我们深哥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仙什么？”景怀深又看了一眼樊谦。

　　樊谦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就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今天这个笑话不够好笑，深哥不爱听。

　　“没，没什么，深哥，你别生气了。”到了车旁边，樊谦狗腿似的帮景怀深开车门，还用手挡着上方，生怕对方磕着碰着，殷勤得不像话。

　　但景怀深只是站在那儿，眼神凉凉地问：“我坐副驾驶？谁开车？”

　　“我，我开车！”樊谦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出来了，“怎么能劳驾深哥亲自开车呢？那不能够啊，今天，我就是深哥的专属司机，深哥想去哪儿，我必定稳稳当当将您送到了。专车服务绝对一流，您就只管动动嘴吩咐就成。”

　　景怀深还没说话，樊谦又屁股一撅，胯一歪，两只手握成爪在脸旁招了招，“请尽情吩咐妲己吧，主人。”

　　那语气还跟游戏里的某知名中单法师一模一样。

　　景怀深看得眼眸深沉，目光在樊谦的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才弯下腰，坐进了副驾驶位。

　　樊谦松了一口气，赶紧钻进驾驶位置，发动车子起步走人。

　　都做到这份上了，景怀深再僵下去也不成了，他开了车载音响，点了樊谦平时爱听的那几首歌。

　　樊谦一听就笑了，“深哥，不生气了哈？”

　　景怀深淡淡看他一眼，“我有生气吗？”

　　“不是，你没有吗？”樊谦简直没想到，“刚才我哄你大半天，比哄媳妇儿还卖劲儿，你就垮着批脸，没事就刀我一眼，刀得我心肝脾肺肾生疼……”

　　“你话真多。”景怀深不知被哪句话取悦到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好开车吧，别一张嘴叭叭个不停，回头哪儿来的力气跟伯父说话？”

　　“那不存在，我唇枪舌战，战无不胜。”樊谦得意洋洋地自卖自夸，跟在直播间说骚话的样子如出一辙。

　　景怀深没应声，樊谦又偷偷瞅了他一眼，这下知道男人的心情真正好了，又开始没完没了地瞎逼逼。

　　景怀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有时不说话，有时多说几句，两人也没有尴尬的时候，连沉默都相当自在。

　　大半年未见，他们还是最熟悉的两个人，默契像是与生俱来的，彼此的气场十分相合，连一丝久别后的违和感都没有。

　　只是两个小时的车程，樊谦也不能从头说到尾，到后来景怀深开始闭目养神，他闲来无事又琢磨起今天这事儿。

　　他也不知道哪儿惹到深哥了，可他很清楚一定是惹到了，只是觉得今天这事儿很邪门。
　　平日他也够招惹深哥的，哪回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可也没见像这回这般甩脸色，难道是说到了哥儿们的痛处？可这痛处是什么呢？深哥不想谈恋爱？深哥为什么不谈恋爱呢？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樊谦的思维不断发散，差点儿将眼神落到某个不可言说之处，可很快，他就想到小时候。
　　刚上初中那会儿不懂事，也曾经跟深哥摸过几次，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尺寸，着实有些不好承受，不像是不能如何的人。自己亲身验证过，实在没法违心说对方某方面不太行，甚至应该说是太行，让人望而却步。

　　这么想了一路，一直到家门口樊谦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同景怀深告别之后，他熟门熟路地进了家门。

　　客厅里老头儿正坐在沙发里，正在接一个座机电话，“医院那边有小安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董事会那边，我明早会过去公司，至于媒体，明天召开记者会，做一个声明就是了。”

　　樊父现在很少去公司，基本上完全放权给了大哥樊诚，所以樊谦一听到这样的话，就心中感到了怪异。

　　而樊父见樊谦进门，给了个眼神，很快就挂断电话：“谦儿回来了，我先收拾他，就这样吧。”

　　那边说了两句，樊父冷哼一声，“欠收拾，没得商量，还要跟我翻天呢。”

　　电话一挂，樊父脸上的和煦就消失不见，转而变成怒气冲冲：“你还知道回来？三四个月不见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活在太平洋，跋山涉水不好回家是吧？”

　　樊谦被先发制人，气势上就差了一截儿，“我、我这不是有事嘛，再说了，谁长这么大还天天赖家里？我哥跟大嫂也不住家里，您老就是专门呲我……”

　　“你能有什么事？天天打游戏，算什么事？”樊父没好气道，“你哥跟你大嫂成家了，不回家是有自己的家庭，你呢？”

　　“我……说到这个，我还要问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让我跟深哥订婚，你们两个老头子也太不尊重人了吧，怎么能随便乱点鸳鸯谱啊？”樊谦自己去厨房冰箱拿了一杯饮料，坐到了樊父旁边的沙发上。

　　樊父冷哼道：“你就知足吧，还有小景肯要你这个纨绔小混混儿！”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有自己事业的人好不好？”樊谦咬着吸管吸溜着饮料，“老爸，我跟你说个老实话，这事儿不能成，我不答应啊！”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已经牵扯到两家人了。”樊父很强硬，“由不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定下了就是定下了。”

　　樊谦一听这话，气性一下就上来了，直接开始翻旧账，“老头儿，没得这样专、制的。当初我哥就是听你的话，跟大嫂联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俩过得好么？连个孩子都没有，从前还能相敬如宾，这两年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现在大嫂在公司跟我哥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还知道你哥在公司举步维艰啊？叫你回来帮你哥，你偏偏捧着个游戏不放手，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你哥？”樊父不知怎么，一下就红了眼眶，但那也只是一瞬，很快平静下来，只剩下争吵时的恼怒。

　　“说要体谅我哥，是我不够体谅么？十年前的事都忘了？”樊谦将饮料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双手抱胸，一副很不配合的样子，“我不可能再走那样的老路，所以这件事我不答应！别说是景家，别的谁都不答应！老爸，你自己想想吧，打小你看着深哥长大，你待他跟我哥也没什么区别，就算你不心痛我，也得心疼心疼他吧。他又不喜欢男的，跟我也没感觉，怎么就要硬凑到一块儿啊？”

　　说这些，便是往樊父心窝子戳，人心都是肉长，谁会不痛？

　　樊父沉默片刻，突然从沙发上站起，爆发地吼道：“这事儿，是景家先提出来的！是小景点头答应了的！”

　　“不可能！”樊谦也跟着站起来，不甘示弱地回怼。

　　两人就这样剑拔弩张，彼此对视着。

　　樊父嘴角的皱纹都在微微颤抖，可见已经到了极致，僵持了不到一分钟，老头儿率先颓废下来，指着樊谦，叹息道：“你跟我争什么争？”

　　“要是有得选，我至于再走从前的老路吗？两家联姻，是强强联和，我们跟景家相交多年，彼此合作早已经熟悉，若不是到了危机时刻，何至于再深入一步？小景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凭什么跟你个二世祖订婚？”

　　樊谦听出这话里有话，一下就懵了，“我们家倒闭了？”

　　“没，但也快了。”樊父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半是气话半是实话。

　　樊谦知道再严重也不至于破产倒闭，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樊父深深叹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iPad，直接划出一个新闻app。首页置顶，长封面，就是他们樊氏集团的新闻。

　　今日上午十点，樊氏集团新品发布会，CEO樊诚在演讲台上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

　　哥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