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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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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过来了?
我问得有些迟疑,惊讶,就好像我在这转头以后才知晓你也在这里的。
你是不知道我在这呢,还是问我为什么下课过来找你?
你总是把话说死又犀利,实在让人找不出一句不失体面的回答,我看着你眼睛眨也不眨,似乎非是要等我一个回复,我的脸瞬间又泛起了热,索性就不理你了,瞪了你一眼,转身继续擦我的黑板。
喏,给你。
你倒不坚持,而是把一直背着的手伸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边把黑板上最后一面板书擦去,边顺势撇了你一眼,发现你手里晃着的是一本A4开的画册,上面描画的的半身像素描明显就是我的模样,我不得不停下擦拭的动作,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从你手里把画册接过来。
我刚刚以为你在奋笔疾书呢,原来你在开小差呐…
画纸上画的是我半靠在讲台前面讲课的模样,神情凝视前方,嘴角微扬,半皱眉头,面部表情稍有严肃,左手抵在下颚处,右手随意横卧贴近胸下托起左手肘关节,这让我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既放松又是绷紧的,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我依旧想不起来课堂上我是否有做出这样的动作,这看起来既像我又不像我,即使它所呈现出来的每一处细节都十分自然生动,我也喜欢,但我依旧觉得这画里的人是否是我,我在别人的眼里就是这样的吗?看起来冷清又肃静,一点也不和蔼可亲。
为什么偷画我?
你早已经从我手里拿去了那只黑板擦,一声不吭地在黑板前面帮我擦去剩下的半边,我看着你今天莫名其妙的过来,又莫名其妙的举动,突然有些气恼,我的生气这让我说气话来十分的冲,两手还不由自主地交叉于胸口,完全不知道我的问话其实并不是询问,而是质问。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为何会生气,也不知道那天我对你的态度不算友好。而你似乎并不在意我在耍小脾气,依旧是笑盈盈的装作无事发生。
我当然没有耍脾气,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对你发脾气?我后来一直在否认这件事情,虽然你每每回忆起来,总一直在强调当时的我的确是一点和蔼可亲都没有。
你思考的样子很好看,我就…
你没有想到我此时表现出来的模样有些咄咄逼人,不太友好,有些尴尬无措,我太了解你了,你若觉得不自在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用手去挠挠你的后脑勺以作掩饰,可你此时的右手却沾满了白色粉笔的粉尘,右手习惯性的靠近脑勺时,有意识到这样做只会让你更窘迫,索性就不挠头了,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地看我,你或许以为这是礼物,但我的表情告诉你,我似乎不太喜欢你这样偷摸着画别人。你的嘴角抿了抿,思索五秒之后,最终决定把画拿回来。
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它撕掉!
你上前几步,想要把画从我手里拿走,我这下更生气了,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说风就是雨的,你把这幅画给我,画就是我的了,哪有收回毁掉的道路,何况我也没说我不喜欢啊!
我又没说我不喜欢…
我往后退了几步,说得依旧横冲直撞,气冲冲的,好像我说这话根本就是违心的,但上前踏了好几步的你听了我这话便停了,本来着急的脸一下子就傻掉了,因为你愣了一下,突然对我扬起憨笑,那只沾满粉笔灰的手这下毫不在意的就伸向了后脑勺的区域,把你后半边的头发染了一层灰。
那我不撕了,你留着。你说。
我实在没忍住,扑哧笑了,走过去帮你拍打被粉笔灰弄脏的头发,你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为了掩饰,只好若无其事地干咳几声。
怎么想着今天过来?我问。
我去蹭了良美第一节的西方美术史,她告诉我你第二节也有课,我就过来了。
然后,你过来就是在我课上开小差?
我撇撇嘴,对你的特地探望并不领情。
你不愿意我过来啊…
你看我的态度又变回原先的模样,又变得有些局促了,问话还带着小心翼翼地意味,生怕又惹我生气,我不愿再逗你,便就此打住。
好啦好啦,我饿了,一起去吃饭?
我下午2点在崇明约了和阿姨见面,这会儿就得过去,应该不能一起吃饭了。
你连想到没想就拒绝了,本来我反反复复的气恼就快消了,你直截了当的拒绝又让我莫名地更加生气,我没好气地反问道。
那你来干嘛?
过来看看你而已,这几个月挺忙,也没联系,今天顺道过来和你打个招呼,吃饭留给下次吧。
下次,估计又是两个月三个以后了…
你所有以后约定我已经习以为常地当成客套,这次依旧不例外,我有些不甘心,不禁嘟囔起来。
那…如果你下午没有课,你也愿意,和我一起过去?我这次我下厨,不过过去一趟要一个多小时…
好啊,我有空。
你的邀请终于变得具体,而不是模凌两可了,虽然你说得犹豫不决,但没等你说完,我便满口答应了,我说我想过去。
我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每个人都在保持着与对方的距离,各自客套而礼貌,当然你客套的成分比我多,我们就生怕给对方造成不适和麻烦,那就尽量互不干扰,我已经放弃与你产生联系,而你呢,估计重新交我这个朋友也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我们可以很久都不联系。
突然某一天里,许久未见面的我们再次见面。再见面时,生疏客套依旧在,但感情上依旧如同老朋友一般,那是一种行动上的不习惯与不适应,我们不知道如何在成年后如何发展一种恰当的,成熟的相处,因为年少时候的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但在思想上,我们却依旧保持一种自然而熟络的亲密,我看见你自然而然地就会生气你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即使我之前已经认为我们是否能成为朋友已变成一件无所谓的事,但我依然会忍不住怪罪,会有些小情绪,而你也一如既往地迁就我,你并没有觉得这是不妥,随手帮我擦黑板,看着我的喜我的怒,你也会有小脾气,但往往都是向着我的,类似一种习惯,是从年少时候延续而来的习惯,我们就这样不加思索地表现出来,就好像是隔在我们之间的一些时间无法改变的东西,即使我们还是那么的生疏,可在某些方面,我们还是熟络的。
若是普通朋友,应该不会有我们这样外面内面的矛盾吧?
应该是这样的。
我的心情没缘由地大好,脚步轻快,跟在你的后面,我完全没意识到我的嘴角总是扬起的,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明媚,特别是去郊外走走,你正好也要带我去。直到下一周再上班时候,办公室里的同事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一脸茫然不知,她才说那天远远看见我两只手握在身后,走起路来像只行走的麻雀,脸上挂着合不拢的笑容,一看就是有问题。我愣了愣,随即否认。
哪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我朋友带我去她的新房子放了个小假而已,你那天也看到了,她走在我前面呢。
我矢口否认,同事半信半疑,但我根本没有任何做贼心虚的理由,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罢了。
我那时的样子像是谈恋爱了?对象是谁?是你吗?怎么可能呢。
对于这样的推测,我觉得十分不靠谱,也觉得可笑,便随之一笑而过。不过的确在你的新房子里度过了我的周末,本身那天过去的晚上,你是要送我回城的,但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我们索性就不走了,这一待就从周四带到了周日下午。
我们在大学西门买了两个煎饼果子便出发了,半个多小时过后,轿车已经远离了市区,周围房屋稀少,多是青黄的水稻田平原,偶尔飞逝过几处蔬菜栽培大棚,棚顶冬日时白色的塑料薄膜现在已经破损,像挂在竹条上方破旧的鲤鱼旗在空气中摇摆游动。下午一点的时间,出城方向的车流不多,炎夏的柏油马路上,远远能看见对面驶来的中型货车的车头在视觉上被热浪扭曲成波纹状,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一片炎阳高照,并没有感同身受,车内空气凉意丝丝,带着青柠的香气。车载音响内,舒淇用半咸不淡的粤语讲述一个王家卫式的故事Tram,她的粤语并不算标准,但声音很舒适好听,期间,其中一段旁白响起:
为什么我会如此依恋一个只认识一个小时的人,我对他一无所知。
当女孩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何会转过去去看你,你在安静地开车,目光直视,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转向你的目光,你不知我为什么要这样看你,你只是对我笑了笑,又转过头去安静开车,可我的目光还是没能转回去,我看见你只是浅浅一笑,可你嘴角微扬的弧度,眼眸清亮的光色在两人沉默无言的环境中,在音响里迷人暖绵的声线的徐徐流动中,在这段故事结束之后舒缓的背景音乐中,伴随架子鼓的一声敲击,梁翘柏的清唱在到处之间找我终是响起的时候,你这样的一眸一笑让我沦陷了,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心脏在静谧空间里短暂的停滞,不是那种咯噔一下的突然暂停,而是一种缓缓深陷至底部的凝滞,让我无法不沉迷,因为在那样的气氛中,我眼前的你,车内蔓延开来的音乐都太美好,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我是喜欢此时安静的你,还是车内带有故事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