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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四碗鸡汤 ...

  •   亥时一过,时间上该算是第二天了,凌晨时分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地上草上渐渐附上霜露,沈青觉出些冷意来,不由自主挨近白凤,好奇道:“你怎么还不问我干什么去了?”

      白凤斜也她一眼,有些事情,一次两次是惊喜惊吓,三次四次,就习以为常,不以为然了,就像她三天两头行事跳脱,他慢慢都懒得问了。

      “我还以为你要自己告诉我。”

      自己告诉就自己告诉,沈青略想一想,从诈败盗跖开始说起。

      提端木姑娘确实触动了盗跖心里一根弦,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好骗,所以她继续胡说八道:“其实羽刃说白了也就一根毛,真正有杀伤力的是灌注在上面的内力,看端木姑娘当时的出血量,应该也没有伤及大血管吧?”

      盗跖默认。

      “所以归根结底,她也就是受了点内伤,虽然心胸位置不太巧,但是内力伤人,都是这些地方,是不是?”沈青看不见盗跖的神色,但身后一直没动静,她也就继续说下去,“我和白凤武功同出一门,他的内力怎么伤的人,要怎么回转,我最清楚了。”

      她说得轻飘飘的,似乎端木蓉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只能算个小擦伤一般。这当然全是鬼话,她从来只会用研制好的药丸药粉,唯一知道的方子都横横竖竖背了好几天,连白凤都跟她说:“沈青,你在外面受了伤,身边没药的话就别乱处理,我怕你把自己给毒死了。”

      治病救人,不存在的。

      “你不会以为这么几句话,我就会相信你了吧?”盗跖两指抚上下巴,摆出不相信的姿态,眼中却闪过犹疑。

      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沈青笑笑,努力挣了挣被捆住的手,以示自己完全没其他办法了,说:“墨家据点全是你们的人,我又不能对她做什么,端木姑娘命悬一线,我给你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罢了,当然,也是给我争取一个机会。”

      这样的机会,对于希望渺茫的人来说,确实很难拒绝,所以盗跖蒙上了她的眼睛,将她带去了墨家的据点。
      *
      盖聂听到外面的响动的时候,还是略为讶异,他是知道他们留了根鸟羽符做诱饵,但是流沙真的有人上当?墨家还把人带了回来?

      匪夷所思。

      可是等他出门一看,见到沈青双手被缚在身后,眼前一块黑布,看似身陷囹吾,却坐得八风不动,全然一幅自适模样,他不由得心里一咯噔。

      沈青这个人,他认识了也有些年头了,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小小年纪时就随韩非入秦(因为在被将军府追杀),在卫庄手下亦可立足流沙(因为双职工),若是小觑于她,很可能就要吃大亏。

      所以,她这样子往陷阱里跳,还束手就擒的样子,大概率是要应了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七绕八绕地还要绕到自己这个“熟人”身上。

      沈青是不知道盖聂在想什么,她只是略有些后悔自己的突发奇想,因为麻绳捆在手腕上,实在是又痒又疼又磨皮,不远处墨家几个人的争执也吵得很。

      “你怎么能把流沙的人带来这里?”这是气到吐血的高渐离。

      “或许,她真的有办法救蓉姑娘呢?”这是痴情不改的盗跖。

      高渐离冷笑:“你可别忘了,端木姑娘就是被白凤所伤,即使她真有本事,又怎么会帮你,你竟连这样的话也相信?”

      沈青适时插话:“这种事情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是做事换钱,现在是做事换命。”

      她闭嘴得也很及时,因为高渐离的剑指向了她的喉管。

      对于沈青能救端木蓉这事,就算盖聂再高看她十眼八眼,也是不会信的,所以他问道:“沈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盖聂一开口,四周都静了下来,倒颇有些领导的意思。

      沈青眼前蒙蒙黑,是为了防止她记住线路,颈前又横着肃杀剑意,要说完全不慌也不可能——但凡这里谁火气大一点,手又快一点,她也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盖聂肯管这闲事,她就达成了目的,于是松了口气,以最诚恳的声音道:“盖先生,我要向你讨教些事情。”

      盖聂不说话,这个要求提得有些突然,他想不出沈青能问些什么。

      她接着说:“如果你恰好知道,想必不吝赐教,若是不知道,那我今日白费功夫,也只好悉听尊便了。”

      按理说,盖聂完全可以不答应她,一剑了事或者置之不理都干脆利落,可他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侠客,古今中外对侠客的溢美之词不胜枚举,但本质上他们都是喜欢有意无意招惹些麻烦的人,所以他同意和沈青单独谈谈。

      腕间的绳子解开了,毕竟盖聂在这,没人担心她的小动作,她揉了揉手腕,说:“对不起啊,端木姑娘的伤我治不了,不过羽毛上没毒,她现在还没醒,想必是心脉伤得太重……你们还是尽早延请名医得好。”

      她本想说心脉伤得太重,能不能醒就要看运气了,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没办法,求人办事就是要字斟句酌。

      沈青救不了人是盖聂意料之中的事,他开门见山问道:“你想知道什么事?”

      沈青答得很快:“我想知道阴阳家的事。”

      “你是指……”

      “当然是和我有关,盖先生,我可能碰上点麻烦了,所以任何搭得上边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盖聂沉吟了一会儿,筛选了下他所知道的事,最后说:“单独和你有关的事我并不知情,不过当时你同韩非一起入秦,他们若调查韩非,必定也不会漏过你。”

      “调查韩非?”沈青笑了,“查来查去,不还是为了那七个盒子,还能查出什么花来吗?”

      盖聂沉默了一瞬,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更多的事他也不知道了,于是她卷起袖子,简单地说了一遍那道伤口的来龙去脉。

      “是树叶划伤的?”

      沈青点头。

      巧了,他先前为了破解天明的封眠咒印,四处打听收集关于阴阳术的事,倒确实知道一些事,盖聂沉吟一会儿,道:“听说有一种阴阳术法,以树叶为媒、施术者的血液为引,叫做阴阳血叶。”

      “阴阳血叶?”她怔了一下,确认自己从未听闻过后,接着问道,“有什么用?”

      “这种阴阳术一旦施成,就会像植物一样在人身体里生根发芽,中术者要以全身气血供养血叶,到了最后,人往往形销骨立,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和一片血叶。”

      盖聂那么严肃的一张脸,说起这些事情简直令人不寒而栗,沈青瞥了眼那道小小的口子,实在想象不出它要怎么吸人精血:“盖先生,一颗种子种下去,能不能生根发芽,也要看土壤、天气给不给面子,没道理这种术法一种就种下去了吧?”

      “阴阳术法迁延多年,秘不外传,即使是阴阳家内部也多有失传,外人对其更是知之甚少。”盖聂说得很谨慎,“不过你有思路的话,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这四个字说了实在和没说差不多。

      “行吧。”她理了理袖子,看了眼天色后眼眸一垂,有气无力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盖先生,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顺便给我指条路?实在是多谢你了。”

      盖聂并没有给她指路,反而问道:“你会把这个地方说出去吗?”

      “不好说,我先前说对墨家的事不感兴趣,现在人不还是在这里了?不过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也不好意思转头就把你卖了,要么你来做个决定?”

      沈青眼睛一转,尽量不把话说死,归根结底,她来这里还是领了流沙的任务,回去要交差的。

      盖聂不语,却很有把手按到剑上的苗头,毕竟这关系到墨家上下,他必须要做一个谨慎的决定。

      沈青这时候才注意到盖聂腰间的剑。渊虹断了之后,他用的竟然是一把木剑。

      一把纯手工的、看起来十分粗糙、成型没多久的木剑。

      墨家虽然倒了,但也不至于连把利刃都找不出来,所以这把木剑绝非拿来凑合的,而是别有用意。

      来,做道题,盖聂手持木剑说明了什么?分值六分。

      第一,盖聂剑术高超,即使是木剑也可以挥洒自如,足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情况。

      第二,铜剑铁剑合金剑都是伤人的利器,换成木剑说明他心怀悲悯,不愿意滥杀无辜。

      第三,剑客的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在人不在剑,在道不在器,用木剑看似是降级消费,其实暗示了盖聂对于剑道有了更进一步的领悟。

      这六分,足够沈青判断出今夜她可以全身而退,所以她接着说:“盖先生,你如果担心李斯罗网什么的,那就不必揪着我不放了,我们自己都被追杀了一路了,流沙和帝国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要是担心流沙呢,更加大可不必,我们不过几个游兵散将,哪比得上你们城内城外的安据点、摆人手的?”

      “再说了,你比我更了解卫庄,私人恩怨解决得差不多了,下一步会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沈青这几乎是明示了,以卫庄的图谋,流沙下一步的行动必然不是和墨家过不去,甚至很有可能两家会联合起来。

      鬼谷纵横的联合,想到这一点,盖聂亦不免心中一动。

      “这样吧,我可以保证,不到必要时刻,绝不主动透露你们的行踪,可以吗?”

      盖聂这次答应了。

      *

      沈青把事情从头到尾给白凤讲完的时候,两人刚好回到有间客栈。深更半夜,客栈自然是房门紧闭,他们也自然只能翻墙而入。

      沈青打了个呵欠,困得眼睛都要合上了,说:“早上有什么事吗?没事别叫我了啊。”

      她讲话的时候,白凤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沉默地听了下去,现在眼见她要去会周公了,一把拉住了她,不巧的是两人手一错,拉住的正是她磨破了皮的手腕。

      沈青“嘶”得一声,立刻甩脱了他,然后一眼瞪过去,力图表达出不满来。

      白凤松开她,上下一打量,说:“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沈青奇道:“我要紧张什么?”

      “阴阳血叶是一件,对墨家据点隐瞒不报也是一件。”

      “她施咒只施了一半,我紧张什么?下次见到她再说吧。至于隐瞒不报,”沈青说着忽然凑近到他面前,笑意盈盈,有恃无恐,“怎么着,白天王要举报我吗?”

      白凤当然不会举报她,而且似乎被“白天王”三个字惹到了,冷笑了一声后转身进了房间,并且很大力地“砰”上了门。进了房间,他才想到,被沈青一打岔,他都忘了讲在官衙里遇到星魂的事。

      他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抓起一瓶伤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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