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病没病》鸦六

13、第 13 章

　　出了辅导员办公室。
　　封闭狭小的直梯间内，氛围看似没有半分尴尬。
　　除却农家乐那次，高祁和肖洵的人生轨迹几乎难寻重合的交集，可不论是初次见面，还是阔别重逢的当下，两人总能自然熟络地相处，就像老早相识的旧友那般。

　　——这恐怕要借助磁场定律来解释。

　　也不管高祁是否会搭理他，肖洵自顾自地嘀咕了声：“饿死了。”

　　“我也还没吃，”高祁饶有趣味地接话，假装漫不经心道，“早上在操场好像没看到你，提前开溜了？”

　　“唔差不多吧，”肖洵搪塞过去，没提自己发烧生病才请假的事，矿泉水还是拜托舍友帮忙递的，“既然这样你要不要请我吃大餐？”

　　高祁暗自翻白眼，心说请你吃大餐可还行，你坑我坑得这么厉害，我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但转念一想，肖洵到底算够义气，连臆想症的诊断书都给搞来了，甚至成功捕获了辅导员的信任，让他免受退学之苦，倒也没真坑人坑到底。

　　本以为要遭受辅导员歇斯底里的怒吼，谁知某些人悟性过高，主动把自己闹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可谓是：迷途知返、自投罗网、负气仗义、舍己救夫。
　　等等，这走向好像跑偏了。
　　总之，高祁甚至开始怀疑，肖洵这家伙的人生是不是生来就被开启了一种“没有老师会不喜欢他”的无敌挂。以致于他一个外语学院的新生，跑来艺术学院搅和了一通，要多神经有多神经，结果辅导员反倒跟他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高祁的思维跳转过快，也是这会儿，曾作孽的种种不听使唤地涌出，他表面虽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波涛汹涌，再次被打回原形。
　　对肖洵的所作所为持理解态度，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来自于他自己，包括离开农家乐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自是那个罪魁祸首、活该被称之为大猪蹄子的坏东西。

　　内心翻滚了一遭，高祁于心有愧：“行，那你想吃什么。”
　　“真的假的？”语气上扬的程度可见肖洵是有多受宠若惊，他甚至打了结巴，“热热热干面、麻辣香锅、云南米线、或者黄焖鸡米饭也不是不可以。”
　　高祁不忍打断他：“你……口中的大餐就指这些？”
　　“月底了都，给准对象节省些开支。”
　　“……”

　　高祁没话说了，大多数时候，他确实对肖洵张口就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行为表示由衷佩服。

　　电梯直降一楼，门自动打开，不过寥寥几人在等候在外。
　　他俩前后迈着步子要朝外走，就有人急匆匆地要进电梯去，还险些没撞上肖洵的肩膀。高祁眼疾手快，抢先侧身挡了下，将肖洵护着往另一边走。

　　肖洵也不是没察觉到高祁刚才的动作，难免悸动，说话都有些磕巴。
　　他红着脸开口问：“干嘛呢。”
　　“帕金森综合征，”高祁头也不回地走，特地举起手臂狂甩了两秒，“不动不舒坦。”
　　“……”这回终于轮到肖洵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非办公时间，楼内几乎就他俩是学生。
　　大厅中央空调的功能不怎么奏效，闷热程度和露天室外不相上下。高祁额头上冒汗，有些儿热，他胡乱捋了一下头发，丝毫没注意肖洵在旁，鼻血差点就流了出来。
　　“全方位无死角，”肖洵自顾自地小声感叹，“哭了。”
　　“？”高祁没听清，但还是狐疑地扭过头来看他。

　　“没，”肖洵立即假装看向别处，掩饰得丝毫不走心，他话题一转，仿佛是谁都会认为的哥俩好关系，将手搭上高祁的肩膀，没话找话道，“帅哥什么星座？”

　　对于肖洵的行为，高祁却难免心跳加速半拍，面上却只能装作无所谓。
　　“你不会是问来打算给我下蛊呢吧？”
　　肖洵将手垂下，听不出是什么语气：“那我不应该问你八字更合适些嘛。”
　　高祁耸肩，一言不发。
　　他这种人就属于典型的口是心非，迟早得吃亏。

　　走到玻璃门前，他嘴上跟肖洵你来我往地斗嘴，一手将门推开后，人已出了外边，手上却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动作，纹丝不动。还不是想展示一下绅士风度，等着肖洵从里出来。
　　只可惜人家肖洵同时也将另一扇玻璃门推往一旁，径自出了楼内，鸟都没鸟他一眼。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看到。

　　“……”高祁有点儿尴尬，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正值当午，外边骄阳似火，被日光照射以至于不禁眯起了双眼。
　　有些人嘴上虽不说，却甚至想好了要打车带肖洵去距学校最近的商场吃饭。高祁不是很能吃辣，但心里想着的却是：只要是那家伙想吃的，四川火锅点最辣他都ok。

　　不就是大餐吗，哥哥的卡给你刷爆。

　　高祁这儿想得挺美的，还说借着这一顿饭跟肖洵缓和缓和关系，正好也聊聊暑假那时候的事。
　　毕竟他俩完全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过。
　　趁着没走几步路，高祁提议：“天太热了，出门打个车去商场吧，有家新开的冰激凌店，请你？”
　　可万般没想到的是，肖洵直接了断地拒绝道：“不用啦。”

　　任凭高祁的直男脑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肖洵请了半天的假、跑了一早的关系，否则完全没办法搞来这份诊断书。
　　再且肖洵九点多又吃了退烧药，那猛劲儿就没降下来过，实在是令他直犯恶心又困得眼皮打架。

　　所以在高祁眼中，只觉得肖洵的花样换来换去，他完全没法儿马上反应过来：“你又不饿了？”
　　“我……”正这时，肖洵手上的手机似有震动，他低头看了眼，打断道，“等下。”
　　紧接着他接通电话，将手机贴近耳边。
　　“快到了是吗？行，就在地址上写的宿舍楼门口。”
　　他言简意赅，还没等高祁要脱口而出些什么，就将手机给挂断了。

　　“我点的快卖到了，”肖洵望向高祁，并扬了扬下巴，“刚才逗你玩的。”
　　“哦，”高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话毕，还非得装逼来了句，“我也点了吃的。”
　　“那就行，你点了什么吃的？”
　　高祁干脆睁眼瞎说：“饭。”
　　“那就行。”
　　“……”

　　正好宿舍区在同一方向，外卖小哥也正等着，两人默契地往那边快步赶回去。

　　这天热得快把人晒脱层皮，皮肤的汗渍本该让人难以忍耐。
　　也是奇了怪了，高祁又是属于不太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的那类，偏偏身旁是肖洵的时候，他巴不得对方能再近一些。

　　他始终对肖洵抱有好感，只是暑假时要联系对方的冲动被理智强硬抑下。当再次重逢，却还是被肖洵身上特别的味道完完全全吸引了过去。
　　刚才在电梯内他就嗅到了，淡淡的，属于非常清新的果香味。
　　橘子味吗？好像有点儿相似。

　　“你来武汉后都还适应吗？”高祁也找起了话题，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
　　“都挺好的，你呢。”肖洵闷声道。
　　“我也都还行。”
　　“那景点什么的你有没有去逛过？”肖洵又问，“司门口户部巷那片儿。”
　　“……我比较宅，还没机会去。”

　　就这样，高祁完全沉浸在自己单方面的遐思当中。回宿舍楼的途中，两人也仅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撘话。

　　动画设计专业的宿舍楼本就不远，宿舍大门外，各路外卖小哥扎堆送餐。可他虽到了，人肖洵还得赶着回外院宿舍取外卖，没闲工夫陪他继续唠。
　　高祁表面云淡风轻地说：“你回去呗，我得上楼了。”
　　可肖洵却丝毫没有要挪步的意思：“你不取完外卖再上去？”
　　“……”高祁轻咳了声，“我让室友帮我取了。”

　　他心想，肖洵总不会连这也能拆穿他吧。

　　谁知肖洵当着他的面，拨出电话跟外卖小哥联系了一番。在场竟当真有位外卖骑手就着他所说的位置，找到了自己这边来。
　　高祁看着肖洵接过两份看似沉重丰富的外卖打包袋，接着递给自己一份。
　　他支吾道：“你……给我做什么？”
　　高祁难免受惊，垂头看了眼外卖单子。

　　【醉鸭饭少辣，另加一份青菜，还有暖胃的银耳木薯羹。】

　　这完全是自己的口味，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手上却已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外卖袋，还听肖洵淡淡道：“我点了两份，这份给你的。你也别生气了，咱俩起码还能算是朋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