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距离》冰柠檬茶

3、第 3 章

　　裴云笙坐在他床边，怔怔地看了他很久，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与上次分别时相比，陆盛变黑了不少，可也因此，入睡之后的他收敛了平日常带的笑意，轻抿的薄唇，削瘦的下颚弧线，斜长的眉峰，无一不显示出这个男人锐利与危险，这种俊美太过凌厉，他清醒时的笑容掩去了压迫性地锋芒，只会让毫无觉察的旁人认为他精致无害，也无怨那么多人前仆后继靠近他，只想占有他笑时的美色。

　　对于这种能吸引无数人的极致的奢靡艳色，裴云笙一直很有自知之明——保持距离。

　　万事万物向来喜爱以艳丽的美色来掩饰其皮囊下的危险，会吸引好奇的猎物为他们趋之若鹜，这个叫陆盛的男人对裴云笙来说，不亚于世间最极致的毒。

　　不过还好，裴云笙可以保持一直都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他是陆盛的朋友。

　　朋友是一个暧昧又安全的范围圈，在这个圈里，裴云笙有时候可以纵容自己，触碰一会儿这份奢靡的毒，就像此时此刻。

　　今夜或许有些危险，裴云笙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陆盛，他的心底有一个长久压抑的声音，陆盛不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可以将这个声音压在心底浪潮中无限淹没，但是今夜陆盛就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床上，毫无觉察地入睡，这个声音又悄然无息地挣脱了舒服，在裴云笙的耳边连绵响起。

　　碰一下他吧，你不是期待他回来等了很久吗？只是短暂的触碰，陆盛永远不会知道，他醉了。

　　裴云笙总是清冷的目光逐渐暗下，他端正地坐在床边，仿佛自己是暗室等待已久的蹩脚小偷，面对着觊觎多时的名贵宝物，得小心翼翼地、轻如落羽地才能防止自己留下痕迹。

　　蛊惑地声音越发大了，裴云笙放纵它说服自己，他伸出手，因为濒临理智底线的期待，他常年握笔的手指甚至都微颤了数下，他的指尖碰了碰陆盛的手背，然后越发大胆的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地覆盖住，虚晃望去，两只手仿佛交叠相握。

　　多么胆小，即便被心中的声音说服，裴云笙都没有勇气触碰陆盛身上其他任何一处，在这个四下无人的空间里，陆盛因为醉酒沉沉入睡，哪怕他抚摸陆盛的眉眼脸侧都无人所知。

　　他只敢伸出手，虚妄的握住陆盛的手，仿佛他们在这一刻是双手交叠，心意相通。

　　时间或许过去很久，今夜的放纵已经超出了他为自己规划的距离，裴云笙刚想收回手，陆盛的手掌却在此刻动了，骤然握住了裴云笙的手。

　　裴云笙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惊惧不安地望向陆盛，他怕极了陆盛的清醒。

　　不过裴云笙的运气还不错，陆盛半睁的双眼完全看不到任何清醒的理智，他醉眼朦胧地望向裴云笙，下意识般地捏了捏手心微凉的手掌。

　　这个动作引来了裴云笙惊慌失措的极大反应，他飞快抽出自己的手掌，甚至不安到后退数步的程度。

　　陆盛后知后觉地又握了握手掌，却只捏到一室空气，他似乎还在疑惑刚才细嫩的触感为何消失。

　　裴云笙克制了慌张，镇定问道：“陆盛？”

　　陆盛含糊得答应一声，朦胧望向裴云笙，薄唇勾起一个笑来，扑面而来的绯靡艳色，他的声音也带着醉意沙哑，“青砚？”

　　他半睁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忘记和你说了，好久不见。”

　　而后将裴云笙的冷静搅得天翻地覆的陆盛又闭上眼，安然入睡。

　　裴云笙转身落荒而逃。

　　站在客房的门外，裴云笙走到方才陆盛躺过的沙发上坐下，他握住刚刚接触过陆盛体温的手掌，克制不住的颤抖。

　　裴云笙垂下头，他满心羞愧唾弃自己。

　　他自己总说要离陆盛远远地，仿佛陆盛是主动要他命的毒物。

　　可是只有裴云笙自己才明白，他是一个还未实施罪行的小偷，他每时每刻都想将这份毒偷到手，然后藏起来，不再让这世界的任何人看到。

　　但是不可以，他和陆盛是朋友，裴云笙不是一个有好运的人，比起暗恋被陆盛发现，连站在陆盛身边，时不时能看到他的机会都被剥夺的危险，裴云笙宁可将心底真正的欲念牢牢地囚禁住。

　　安全距离，从一开始就是裴云笙给自己的禁锢，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他的妄念，也才有机会在类似这样的夜晚，稍稍迈出规划的圈禁，触碰令他早已病入膏肓的毒物。

　　对于一无所知，只将他当成是朋友的陆盛，裴云笙，你才是最恶心的那个人。

　　你把朋友这两个字变成了掩饰你觊觎陆盛罪行的面具。

　　裴云笙盯着紧闭的客房大门，他在心中自嘲问道——

　　可就算反省自察所想所做卑劣恶心，你会后悔吗？

　　不会。

　　甚至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反省，裴云笙在心底最深处，都有一道阴暗的欢喜——为他今晚的所作所为。

　　裴云笙啊裴云笙，你真是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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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盛清晨是在一片阳光下苏醒，他眨了眨眼，将胳膊举到眼前，遮住了大半的阳光，盖在身上的软被有一丝清淡的香气，没有什么甜味，反而充满了草木干净的气息。

　　厨房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随后轻柔放缓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陆盛又放下手臂，一副还在安然入睡的模样。

　　房门被轻轻推开，他能感觉到裴云笙就站在门口。

　　过了许久，裴云笙开口说道：“醒了就不要装睡，来吃早饭。”

　　陆盛睁开眼睛，没有半点被戳破的窘态，反而自得弯唇，“被你发现了，沈老师洞察秋毫十分敏锐。”

　　裴云笙认真回道：“并不是我敏锐，我只是在讹你。”

　　神色何其坦荡，一瞬间令陆盛都愣了愣，他忍不住笑了出声，“好，我下次一定改进。”

　　洗漱之后，陆盛换了一身衣服，此前他常常借住裴云笙的公寓，也留下了几套衣服，一年多没来打扰，没成想这几套衣服被裴云笙保管的很好，穿上时还能闻到舒适的气息。

　　陆盛伸手将半长发丝梳到脑后，露出宽窄正好的额头，将衬衫的袖子遮到手肘处，腕骨劲瘦手指修长，他拉开座椅自然而然地坐到餐桌前。

　　软糯烂熟的白粥中夹杂着稍大的山药，上面还撒上一圈乌黑芝麻，切好的酸萝卜泛着清甜微酸的香气，纯白的碟子里摊着一个煎到恰到好处的溏心荷包蛋。

　　陆盛怀念叹道：“去岛湾一年多，我最想念燕京的便是你准备的一顿早餐。”

　　裴云笙闻言只是轻轻抬眼，“这就是你昨夜喝醉了，也要在我公寓借住的原因？”

　　吹了吹舀起的山药粥，陆盛又是一笑，“是我说错了，该是想念青砚才对。”

　　裴云笙垂目没接他的话茬，这个男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撩人，若是一直盯着他，裴云笙早就万劫不复。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裴云笙拿起酱油在溏心蛋上淋了一点，又捏了一小撮白糖洒在上面，刚做好这一切，面前的碟子竟然在眼皮底下抽走，下一刻推过来新的一份。

　　裴云笙诧异抬眼，根本没想到陆盛能做出如此厚脸皮的行为。

　　哪知偷蛋小贼毫无羞愧神色，反而潇洒一笑，夹起已经调理完的溏心蛋一口咬开，端的是动作凛然迅速，好似训练多时。

　　陆盛享受地眯起眼，点头评价，“每次看你弄都觉得做法非常黑暗。”

　　“既然是黑暗料理，也值得陆先生你明偷暗抢？”裴云笙平静回道。

　　“口感甚好，这一份就当是你行行好送我的吧，劳烦沈老师再辛劳一次，为自己再做一份。”陆盛感谢恳求。

　　裴云笙扫了他一眼不愿纠缠，只能为自己重做一份。

　　陆盛甚是有趣的看着，墙上的挂钟正巧当当作响，时钟指在九点。

　　“九点？”陆盛想了想说道，“我白天去公司一趟，你晚上六点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昨夜陆盛就已经说过这事，裴云笙点点头，还是问了一句，“去哪里？”

　　“我的接风宴。”

　　约定好时间后，陆盛勾起外套穿上，他的身材极好，能看出去岛湾的一年中也没有荒废锻炼，皮带将腰束得愈发劲瘦，有一种蓄势待发的苍劲力度，西裤包裹着修长到过分的腿，做工考究的皮鞋已经被裴云笙擦拭得暗光流淌，他站在门口，长手撑在门框上，侧首间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睛凝望裴云笙，薄削寡情的唇弯起，声若乐器缓奏。

　　“别乱跑，等我接你。”

　　裴云笙站在屋内，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他们两个好像是约定了相会时间的情侣一般，一时间他羞愧难当，只能别过眼嗯嗯应和。

　　陆盛潇洒离去不再回头，裴云笙站在原地平复心情。

　　暗恋的情愫甚是磨人，它总是会带来无数的错觉，例如陆盛只是对他一笑，他便克制不住胡思乱想，只想着这样的早晨可以更多一些，他又学了很多菜，想让陆盛在一个个清晨品尝过去，若是觉得合口，便用一个浅浅微笑当饭资。

　　这样贪婪痴切的胡思乱想，裴云笙已经经历过无数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