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逐心

6、寐珏（3）

　　————寐珏————

　　电影院里零星地坐着一些人，这个时间，这种天气里有闲心来看这样的电影的人也的确不多。赫本的眼睛还是如此清澈，如同纯真的鹿。对，从前秦深是这样形容的，后来我对韩墨说起赫本，他也立刻笑着说“那个眼睛像小鹿一样的女演员”，我诧异于他们之间的相似。

　　凌斌并不喜欢这样的片子，他低声说：“你没有看过么？结果是悲剧。”

　　我默默点头，怎么可能没有看过呢？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感伤，每一次都看着那个眼神纯真的女子微笑，落泪。可是我却不想和凌斌说，潜意识告诉我，他不懂。

　　秦深和韩墨都懂的，懂我的心情。我从前是那样惊讶于两人的相似，直到——

　　那天是韩墨高考的最后一天，我坐在医院的病床边，望着楼下的走廊，期待着他的身影。可是考试结束已经两个小时，还是没有见到他。我开始来来回回地在病房里走动，一直等，等到太阳落山，夜幕升起。床头的手机才终于响起，我匆忙接通，果然是韩墨的电话，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刚刚痛哭失声过。

　　我焦急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他是没有考好，但又怀疑自己的想法，毕竟他是那样稳重的人。

　　他沉默了好久，终于嗡着声音对我说：“寐珏，我爸爸，他去世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说起他的父亲，但是没有来由的，在听见他的这句话时，我的心头仿佛被厉刃狠狠地刺了一刀。

　　我试探地对他说：“不要难过了，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乖乖的，好吗？”

　　“不，你不懂……我，连父亲临终的心愿也无法替他做到……”

　　“什么心愿？”

　　“我不知道……只听见他说话，却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心钝痛：“韩墨，你在哪里？我们出来走走，好吗？”

　　再次看见韩墨时，他看起来是那么憔悴，不过一日不见，竟变成这个模样。他穿着起皱的T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夕阳下，他背光面对着我：“寐珏，陪我去照相馆一趟。”

　　我安静地跟随着他，穿过几条街道，拐入一家照相馆。韩墨把白纸包好的底片交给老板，倚靠在柜台上，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说：“家里甚至没有他现在的相片，都是四年前的。”

　　韩墨轻声地把他刚刚得知的一切告诉我，我听着，却慢慢地掉下泪来。不知道为什么，难过翻江倒海。

　　“好了。”老板拿着冲印好的相片走出来，“要不要顺便封膜？”

　　“好。”

　　我们跟在老板身后走到加膜机边，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微微震颤着，出纸处渐渐露出韩墨父亲的相片，仅仅当额头发际处露出来时，我的头脑边轰然炸开，几乎战栗。当整张相片呈现在面前，我跌坐在椅子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可不是四年前离我而去的秦深。可不是那个眼波如迷，指间轻烟缭绕，我最初的恋人，秦深。

　　我拎起包，甚至无法再对韩墨说一句道别，夺门而逃。一路奔跑，冲进家门时，母亲诧异地看着我，问：“怎么了，小珏？”

　　她的一句话把我的泪全部逼了出来，我紧紧地抱住母亲，似乎只有她才是真实的存在，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醒来时，只能带着泪眼扑倒在母亲面前，只有她才会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哄我重新入睡。

　　秦深，韩墨，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宛如这炎炎夏日的一场噩梦。我抱着母亲，号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何小姐，你很多愁善感啊。”凌斌将面纸递到我面前。我才发现自己对着屏幕潸然泪下，接过面纸轻轻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

　　后排的座位上似乎又进来一个观客，轻声落座，无声无息。

　　我不再和凌斌说话，佯装专注于电影。却在片刻之后，仿佛听见后排座位上有低低的抽泣，很低很低，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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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顶锅盖说一句：主角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
大心是社会主义五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