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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这年的十月二十,四人进了北京城,城门口早就有梁大人家的仆人来接。

      梁大人给他们安排的是外院开辟出来的一个小院,小院的院墙上独立开了朝外的门。

      内外有别,李晨、楼廷、鸣文三个安顿下来后,不便去内宅答谢梁夫人,只是将他们这次从杭州和南京两地带来的两车土特产托人送了进去。

      梁夫人接到礼单,也是高兴,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可从大老远之地运过来,这心意却是满满的很。

      她让后厨安排了一桌接风酒,特特又让婆子过来说,这以后他们四人的饭菜都有府里提供,大家只管安心读书就是。

      李晨想着这梁大人对他们的恩情等同再造,虽然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可要直接推脱了去,倒是寒了梁夫人的一片好意,不如先受着,交些食宿费,这份大恩只能等以后慢慢的还。

      等梁大人下衙回来,直接来到了李晨几人的院中,大家一番客气后,梁大人看了三人乡试的文章,都比较满意,当然他最中意的还是李晨,这年轻人有想法不说,还有一腔子建功立业的热忱,是现在朝廷最最需要的人才。

      何有群在刚进城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何家人请了回去,没有跟李晨他们住在一起。

      与这边的和和乐乐不同,何家却是嘈杂得不行。

      老太太半躺在榻上哼哼唧唧。

      何有群的大嫂金氏看着何有群道,“不是嫂嫂说你,小叔子,娘在床上病了这么多天,寄了三五封信给你,叫你回来,你也不回来,你这样的表现岂不叫老太太寒心。”

      何有群道,“你们也知道我要考试,娘是真病假病你们自己清楚,何况要是真有病,找我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找大夫开些药吃呢。”

      金氏听了这话甩甩帕子道,“叔叔倒是说得轻巧,娘这药是从正月初一吃到大年三十从没断过,可大夫也说了娘得的是心病,这心病自然是得心药医了。”

      何有群好笑道,“按嫂子的意思,我就是娘缺的那味心药喽。”

      老太太作势坐起身,金氏赶忙扶了她一把。

      待坐稳,老太太才到,“你这个不孝子,张罗你成亲都五六年了,到如今你是连个空气都没给我生出来,你上次答应我的孙子呢?!”

      何有群道,“娘,生儿育女也得靠缘分啊,你这逼我有什么用,该有的时候他自然会有,我都不急您老急什么呢?”

      老太太呼呼喘着粗气,捂着胸口道,“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事关我何家的香火怎么不跟我老婆子有关了。”

      何有群撇撇嘴道,“大哥不是给你生了孙子了么?真是贪心不足。”

      老太太似是平复了下心情,拉过他大嫂边上的一个姑娘道,“你既然回来了,我就得盯着你,这是你嫂子堂叔家的妹子,是个贤惠好生养的,她愿意给你做小,你等会就领回房里去吧。”

      何有群以前是个放荡子,对美色向来是不拒绝的,这几年才收敛了一些,可在女色上也不避讳,本来收个女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是他老娘逼迫他纳的不说还是嫂嫂家亲戚,一想就隔应得慌,他那嫂子的主意,根据往常的经验,绝对是不会按什么好心。

      他当然不肯收下,口气僵硬的道,“我身边女人多的是,各个都有沉鱼落雁之容,就这种姿色你儿子我可收不下。”

      那姑娘一听这话,气得差点直接升天,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房内顿时一阵兵荒马乱,何有群趁着没人留意他,直接出了门。

      他又不是在京城里没房子住,他那好大哥和好嫂子只会明晃晃的打他主意,而那老太太又是个没头脑被媳妇拿着当枪使的人,这回家等于自投罗网,等着挨宰。

      今日闹得这一出,也闹得够累,叫人套了车,直接来到了梁府外,在这里那些人总不会找来了吧。

      梁大人听得通报,让人领着何有群进来,以前一直知道这何公子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今日一见还真让人刮目相看,他那桃花脸上多了一丝儒雅的风度。

      对于何有群想入住梁家的请求,也晓得他跟李晨他们三年同窗,关系深厚,梁大人自然不拒绝。

      梁大人嘱咐李晨几人道,有什么读书、生活中遇到的问题都可以去找他,他也会每日下衙过来给他们辅导。

      李晨他们当然感激万分,恭敬的送走了梁大人,回到小院后,大家都颇觉劳累,也就洗洗睡下了。

      至此,李晨四人便在梁家安营扎寨,勤奋耕读,眨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新年。

      大年夜,李晨收到了儿子的涂鸦作品,《幸福的一家》。

      看着儿子的稚嫩作品和嫣然的相思、关切之词,李晨感到了无尽的动力,等出了正月,考完会试和殿试,出了考试结果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眨眼就到了二月会试的日子。

      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众人都有些磨拳擦掌。

      跟乡试一样,会试也考三场。

      过了会试的考生被称为贡士,贡试的名单会在考完后在半月内张贴于礼部外。

      本场考试设有主考一名, 副考两名,协考六名, 这几人也是以后的阅卷团队。

      这次的主考官是当今圣上的恩师上官儒。

      上官儒是一方大儒,成名多年,写过很多书,是连皇上也敬佩的人。

      考试前一天, 李晨他们便不再读书了,开始养精蓄锐。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个羊肉锅子,下午又各吃了碗鸡丝面条。

      梁大人见他们这味口倒是放了心,没有紧张吃不下饭就好。

      二月天里考试天冷,但朝廷考试不得穿棉衣,怕夹带作弊。

      李晨早让人用羊毛坊了线,织成了毛衣,四人每人一件,套在中衣外。

      何有群又提供了几件貂皮的外套,两厢一穿还真不冷。

      梁大人也将自己会试的经验之谈一一道来,几人仔细的听过,认真的记在心底。

      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心理问题,李晨考试心态一直以来还算平和,不过会试是科举仕途的重中之重,考试成绩决定了往后在官场的起点,甚至影响终点,不由的对此次考试他也有些紧张。

      会试的考生包括了历年各省中式的举人和国子监的监生,人数众多,竞争也更大,考生年龄从十几岁到七八十岁不等。

      与院试、乡试不同的是,会试考生年纪越大反而越吃香,说明此人心性坚定,是个不怕吃苦、一心向学之辈。

      甚至有的时候,皇上还会因为考生年龄大,特赐他进士及第的出身,当然这情况是极少数。

      初九日一早,天还漆黑,卯时刚到,李晨他们就起来洗漱整理,一刻钟之后大家就提着考篮坐在了前往贡院的马车上。

      时辰虽早,可路边的店铺已经全部开了,有卖早点、笔墨的,一路沿街叫卖。

      路上举子三五成群,都打着灯笼,将青石板照得亮堂堂的。

      路上李晨四人都没有说话,都在酝酿要考试的情绪。

      等他们到了贡院门口的时候,发现入场的举子们正在排着队等着搜身检查。

      这一流程,他们早已熟门熟路。

      等李晨进了贡院,见贡院修得很大气,中轴一共是三进,大门称为‘龙门’,取鲤鱼跃龙门之意;两侧过夹道就是一排排的号舍,有些狭窄,里头也放着两个木板。

      李晨进了号舍之后门便被军式关上了。

      他先坐下来,点亮了油灯,将考篮里的东西放好。

      早春天色亮得晚,大家都静静的坐在昏暗的号房内,听不到一丝的说话声,想来大家也是紧张的吧。

      李晨觉得适当的紧张没有什么不好,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兴奋,让考生拥有比平时更敏捷的思维和反应能力。

      天色渐亮,不久后就有人将卷子和草纸从小窗里递进来,李晨拿了卷子有些紧张,粗粗的快速游览一遍后,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蘸了事先准备的墨水,开始打草稿,有了解题思路,从承题、破题到结题他写的一蹴而就。

      这场考的是四书和五言八韵诗,题都不难,不过其中一个题让他有点蒙圈,题为:君夫人阳货欲。

      说实话,他第一次看到这道题,还以为老司机一言不合要开车,后来才发现这是一道截搭题。

      “君夫人”三个字出自《论语·季氏》:“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意思就是诸侯正妻叫做君夫人。

      而“阳货欲”三个字出自《论语》:“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意思是有个叫阳货的人想要见孔子。

      这句话分开来的意思他都懂,可把这六个字组合在一起,他却一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不可能是说君王的妻子看到了不可描述的东西,于是产生欲望吧。

      会试何其严肃,怎么可能旨在讽刺皇后红杏出墙呢。

      肯定不是这个意思,难道是指后宫与前朝大臣勾结,意指干政?涉及到储位之争,但这个皇家私事,当今皇上的皇子年纪又小,还涉及不到这方面啊!

      李晨想了很多,可惜一时也想不清楚,他也不硬想,先将其他有把握的题做了。

      等到午时,午饭送来两个杂面馒头、一个水煮蛋,外加一碟咸菜,李晨就着考场提供的一碗热开水,泡着馒头吃完,又开始接着写律诗。

      经过这些年的有意练习,他的字写的是又稳又快,学了武的人就是好,不怕写字的时候手腕没气力。

      会试在天黑之后就不准考试再答题了,要是有举子的答案还没写完的,这成绩肯定会被打入第三甲没得商量。

      等李晨将那题他粗时琢磨不定的题答完后,誊抄完毕也到了日薄西山。

      天光已经暗下来,有人开始心慌,没抄完的字迹也开始凌乱,做完总比不做完强。

      不过考官还是挺人性的,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叫官兵来挨个收走卷子。

      为了防止作弊,所有考生考完后不放回家里,直到三场考完,待收卷后考生被允许在号舍外走动一刻钟,类似于监狱里放风,放完风后就得回号房睡觉。

      李晨考了一整天,腰背又僵又硬,在外头走了会儿,发现自己的邻居竟然都不认识,本来想跟他们打声招呼,可见这俩人却是副高傲冷漠、拒人千里的模样,如此他自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后来才知道这两个都是一省的乡试解元。

      考试一共三天,第二天考五经,第三天考策问。

      这几天对考生的精力和身体的消耗非常大,有的人到第二天就出了问题,晚上睡不好,号舍里又冷,直冻得头晕脑胀。

      李晨他们穿得暖,睡觉的时候又都赌了耳朵,外面的动静一般都听不到,身体倒还吃得消。

      第三场策论是他最擅长的,卷上共有五问,第一问中心是训诂学,主要是对儒家经典中某些文字的考释,其中包括五经中十四个词语的训释,要求对十四个文字的训释必须持之有故无主观臆说之处;第二问是《史记》研究,共有八个问题;三个问题是出自《史记·封禅书》以武帝好神仙,书中多讽刺之意,人目为谤书,当否?第四个问题问的是《史记·老子传》对老子是否推崇太过?最后一个问题是将《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新五代史》与《史记》相较,指出这些史书的主要缺点或与《史记》的不同之处。

      这些对于李晨这类做过好多习题的人来说,其实不难,有无数先例可以参考,信手拈来就能写出一篇策论,但要写出新意却不容易,人云亦云是出不了彩的,要是完全借签,还有可能被人举报为抄袭前人之作,是要被剥脱功名和流放的。

      等所有题写完,李晨心力都累到了极点,几乎是摇摇晃晃的出了号房。

      他见周围的举子也个个如游魂一般,四天前进去还都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出来后却换成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李晨等大家齐了后,赶紧在车上喝了两大碗红糖枣子茶,累得是一句话也不想说,回家之后四人都是倒在床上便闷头大睡。

      足足睡了两天一夜后众人才恢复了些精神,梁大人将四人叫到书房中,给了纸笔让他们把□□默写下来,一一看过后,点评了大家的试卷,预计李晨和鸣文考中应该没问题,楼廷和何有群却是有些难度。

      对于自己可能考不上,楼廷倒也没什么不甘心的,反正他参加会试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一切尽本心,听天命。

      何有群那是更加不在意,他肚中有多少墨水,他还能不清楚,过了乡试已经是万幸,这次也无非是碰碰运气罢了,好久不在京城完,考完了自然得带上李晨几人好好的玩一玩才是正经。

      如此放松了半个月后,翰林院终于在礼部告示处贴出了贡士的名单,因这时节放榜的时候杏花初开,此榜也称为杏榜。

      杏榜张贴的那天,天还没亮,梁大人就遣小9厮去看着。

      李晨倒是不性急,有了乡试时看榜的经验,他们也不去凑这个热闹,要考上了,该来的总会来,等着就是。

      才过卯正,春寒料峭,穿着棉袄都能将人冻得发抖,但放榜处却早已围了一堆人,大家提着大小灯笼将周围照得通亮。

      梁府派来看榜的小厮是在梁大人书房伺候的,对自家老爷一直比较信服,想着家里拄着的四位举人老爷都是大人看好的,这成绩定是差不了。

      他自信的从杏榜处从上往下开始找,视线扫过第二名,嗨,这不是李晨李老爷么?!

      小厮心中愈加高兴,李老爷考得好,他们家大人面上也有光,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继续往下找,又在第六十位处找到了楼鸣文。

      两位小老爷之间成绩相差这么大,榜已经看完了一半,还没看到楼廷楼老爷和何老爷的名讳,小厮有些忐忑,四人都是一起入京来考试的,要是结果差别太大,难免会让有喜的人也多份顾虑,关键是他的赏钱也可能大打折扣。

      其实这些完全是小厮多虑了,楼廷和何有群早就开怀了,鸣文也不会在意名次。

      等小厮磨磨蹭蹭的回到梁府,贡院的捷报也已经传来。

      梁大人带领着李晨四人,大开了中门,眼见着报喜官下马、进府,穿了褐红短袍戴红帽的报喜官唱道:“捷报绍兴府,楼讳鸣文,高中壬寅科会试第六十名贡士!”

      声音一落,满屋子的人都高兴起来,大家都忙恭祝起楼鸣文来。

      楼鸣文也是高兴不已,领了捷报,就自己现在的水平,只要殿试不失常,取个进士是肯定没问题的,他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塞给了报喜官。

      梁大人又请报喜官留下来喝酒,每个报喜官只报一家,接下来他也没事情,有好酒喝自然是无不同意的。

      大家心里都有些期待,鸣文得了六十名,李晨应该名次还会靠前,名次越高能入一甲的机会就越大,入了一甲才有机会入翰林,入了翰林才更有可能入阁。

      宴席将开,第二批报喜官才下马,驱马过直道停在院子里,举着捷报高声道:“府上哪位是绍兴府的李晨李老爷,捷报,李讳晨,高中壬寅科会试第二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虽然大家心里有预期,李晨的成绩不会差,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好,梁大人告了声失陪忙奔出来,接了捷报,心情比喝了甘霖还要舒畅。

      报喜官见李晨才二十出头,不由说道,“李老爷如此年轻,真是前途无量!小的在这里向您讨喜了。”说罢伸手。

      鼎甲三人的报喜官能直接讨喜钱,这是无上的荣耀。

      李晨忙客气的拱手,从怀里掏出个厚实的红封递过去道,“差爷辛苦,请到里边喝酒。”

      报喜官笑着接了,也不客气,跟着众人来到宴厅。

      宴厅里自然是热腾一片。

      楼廷与有荣焉道,“不错,好孩子。”

      李晨感激的道,“谢老师栽培。”

      楼廷道,“等做了官一定要记得多为百姓考虑,做一个好官。”

      李晨虚心受教。

      何有群佩服的看着李晨道,“哈哈,想不到本公子有生之年还有你这个学霸做朋友,实乃荣幸啊!”

      李晨白了他一眼,道,“你也不错,才三心两意的读了三年书凭真本事考了个举人回来,你要是继续努力个三年,这进士也是手到拿来的事。”

      何有群臭屁道,“那是,本公子是谁,我是不想,可不是不会,等着瞧好吧,三年后,我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老头子,如今只剩你我了,可要相互帮扶啊。”

      李晨笑道,“说得好像老师平时不帮助你似的,要不是有老师,我估计你也难收心。”

      何有群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说着郑重其事的对着楼廷施了一礼,道,“小生谢过老头子。”

      被他这一耍宝,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入夜,李晨对着一盏豆大的灯油静静看着手中的榜纸。

      贡士的第一人是那位扬州府的解元卫国同,此人据说上通天文下晓地理, 文才横溢,年纪刚到中立之年。

      第三、第四个是没听过名号的,一位出自京城,一位出自苏州,其实李晨不知道的是,这两位正是考试时坐他号房左右的两人。

      总体来说北直隶的考生水平不如南直隶,前四名只有一个是北直隶的。

      不过最后的名次还要以殿试为准, 李晨收好了榜单,仔细的琢磨着。

      殿试只考一篇策论,是他的强项,以他现在的名次,中进士也只是排名问题,当然他既然有一争冠首的权利,他自然会全力以赴。

      殿试安排在三月,李晨和鸣文一刻都不敢放松,接榜后关起门来继续苦读。

      三月下旬,礼部协同贡院宣贡士们入宫,先给大家做了个复试,再细细讲了殿试那日进皇宫该注意的礼节。

      教习他们规矩的并不是大臣,而是司礼监一位品级不小的太监。

      这还是李晨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宦官,宫内的宦官跟文臣不一样,因是天子近侍,都喜欢装模作样端高姿态,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德行。

      李晨见他戴着镶满蓝绿宝石的发冠,冠下系着一条手指粗的额子,外套一件炫纹袍,当真是富贵逼人。

      新科贡士们恭恭敬敬的给这位宦官行了礼,齐齐的叫声容公公。

      容公公见大家恭敬,才笑道:“新科贡士们不必多礼,大家都是顶尖尖上的贡士老爷们,这点规矩定难不倒你们,大家只要认真学,到时候定不会在圣上面前失了方寸。”

      大家也是第一次进皇宫,各个都是拘谨得不行。

      李晨到底是见过两世世面的人,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倒也不露怯。

      可鸣文却是紧张得脚也抖、身也抖,战战兢兢,偷眼望了一眼李晨,才稍稍镇定了些。

      殿试这日位置是按考试成绩排的,李晨考了个第二,位置自然排在前面,旁边就是贡元卫国同,卫国同家在扬州也是颇有些家底,据说卫家是一门五进士,妥妥的名门望族。

      等见了第三、第四,李晨也认出了他们,第三的是京城人氏,也姓李,单讳炆,父亲是当朝的礼部侍郎;第四位出自苏州,姓苏叫苏浅,家世不大清楚,只听得也是书香门第。

      前四名中,只有李晨一人出身农家,寒门子弟读书,向来资源少得可怜,读书一道,总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占便宜些。

      李炆和苏浅也认出了李晨,倒有些出乎意料,从没关注过他的目光,时时落在李晨身上。

      看久了,李晨也有些如芒在背,大哥,你们这火辣辣的眼神再看下去我可要想弯了!

      规矩学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众人才被陆续放出宫去,回到家后,李晨和鸣文累得直打瞌睡。

      等到了殿试这一日,李晨倒反而倒不紧张了,只有楼鸣文还有些患得患失。

      李晨道,“师弟,这殿试跟乡试一样,平常心就好,你只要正常发挥,得个进士肯定没问题。”

      楼鸣文勉强笑笑,竭力让自己的心跳得不那么激烈一些,罢了,都要上阵了,多想有用么?大不了就是下次再来嘛。如此一想,果然是不再那么紧张。

      一辆马车将师兄弟二人送到了午门外,经过锦衣卫的人检查,他们才被带入内。

      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东西北三面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

      北面门楼,面阔九间,重檐黄瓦庑殿顶;东西城台上各有庑房十三间,从门楼两侧向南排开,形如雁翅,也称雁翅楼。

      在东西雁翅楼南北两端各有重檐攒尖顶阙亭一座。

      威严的午门,宛如三峦环抱,五峰突起,气势雄伟,被俗称五凤楼。

      午门有五个门洞,正面三个,另加左右两个掖门。

      掖门开在东西城台里侧,一个面向西,一个面向东。

      这两个门洞分别向东、向西伸进地台之中,再向北拐,从城台北面出去。

      当中的正门平时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时,皇后可以进一次;殿试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从此门走出一次;文武大臣出入左侧门,宗室王公出入右侧门。

      左右掖门平时不开,皇帝在太和殿举行大典时,文武百官才由两掖门出入。

      李晨提着考篮和一行贡生一起跟着鸿胪寺官员慢慢的往前走,穿过层层排列的廊庑,过了奉天门,自文昭阁边门入了皇极殿。

      皇极殿里头已经摆了半人高的小案和蒲团,这是给考生准备的。

      众人依次跪好后,由鸿胪寺少卿唱礼毕,就见太监执手提赤金羊角宫灯入,然后才是穿明黄色衮冕服的皇上被礼部、翰林院等副考官簇拥着上龙座。

      这时候大家谁也不敢抬头看,随着鸿胪寺少卿的声音三拜三跪后,齐声喊号,只听得皇上开口道,“诸位贡士免礼平身。”

      众人重又端正跪好,等太监宫女上了滴漏,发下试卷。

      皇极殿上一时间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磨墨之时轻之又轻的声音。

      李晨提了提气,先拆了蜡封,拿出试题。

      当他展开试卷看到试题的时候,心里突的一下,更加慎重起来。

      殿试所考的策论一般都是治国策,问得一般都是国家大事。

      此题也不例外,问的是军事,论的是唐代府兵制“寓养兵于农”的成败得失。

      题目一目了然,是问大家对养兵于农的看法。

      这乡试才考过西北边疆的问题,现在又被考到屯兵、养兵的事,李晨不由猜测难道皇上有拓疆开土,兴起战事的意思?

      思索良久,他从历代兵制的利弊开始破题,从六个方面评论了汉代兵制、唐代府兵制,以及宋代、元代、明代的兵制的区别和共同点。

      然后以唐代府兵制为例,对“寓养兵于农”的成败得失进行了评论。

      接着又指出了宋代初始养兵不过二十万,其后“兵日增,费日繁,内外禁厢诸军且百万”的历史进行了分析,痛陈其弊。

      一步步,一点点写下来,洋洋洒洒几大张,等写完,他抬起头看看周围,有人表现得愁眉苦脸, 有人却信心满满。

      等吃过中饭,李晨又将试题再次破题,补充又删减后,想无可想,才誊抄完,歇了笔。

      这中间时不时有考官来回考场监察,监考老师巡场,李晨前世经历太多,一点都没受影响。

      他这样镇定自如的表现倒是让一众考官刮目相看。

      殿试只有一天,也是入夜就不可再答题。

      可能是养兵问题能说的不多,大家卷子都交得早。

      李晨再三检查后也交了卷,出了皇极殿,等齐所有的考生,由鸿胪寺官员带他们自偏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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