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弄影》风小雅

8、来日方长

　　弄影跟着谢七来到了王家，王家亦是高门大户，庭院深深，等级森严。
　　得知来人是七公子，管家刘全亲自来迎，意外看见七公子身旁，还站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灵秀的很。
　　刘全不动声色，堆着笑容将谢七二人迎进了府门。
　　得知七公子是来找五小姐的，刘全立刻派小厮去通知，答复却是，五小姐说不见。
　　刘全得了小厮回复，心中暗忖，五小姐这是和七公子人闹脾气了？之前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是因为七公子身旁的这名女子吗？

　　既是五小姐不会出来了，刘全立刻换上一副抱歉的模样，连忙打圆场，“七公子，十分抱歉，我家小姐身体抱恙，今日怕是不能见客了，您有何事，鄙人可以代为转达。”
　　谢七心知肚明，兰蕙哪里是抱恙，分明是在生他的气，他掏出昨日在深山中寻到的物什，交给了刘全，“这是你家小姐要的东西。”

　　刘全双手接了过来，那东西放在一个蓝色的锦囊中，不重，似乎是小小的一块，看不出是什么，刘全赶紧收好。
　　东西既然已经送到，谢七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弄影告辞了，刘全亲自送他出了府。

　　回私邸后，谢七画了多幅弄影的画像，交给燕长生，让他去深山那一片寻一寻，看可有人认得弄影的。
　　燕长生洒了钱财托了人，自己也在深山附近问询了一番，都道画像上的人儿好生漂亮，似仙女一般，却没有一个识得的。

　　谢七等人搬进私邸的第二天一早，大门上方就挂起了谢宅的匾额。
　　谢宅二字是谢七自己写的，都道谢七郎的字潇洒飘逸、铁画银钩，雕刻师见了啧啧称赞，果真名不虚传，雕刻填墨也极为上心。

　　趁着自己还在放皇假，外头天又冷，谢七待在宅子里读书研磨，亲自教弄影说话写字认字。
　　弄影并不喜欢学习，但她喜欢听谢七跟她说话，也喜欢谢七待在她身边的感觉，很安心、无忧无虑的。

　　其实弄影对谢七，算不上是爱情，她对他，就跟那小鸭子跟母鸭似的，算是印随，是依赖。因为遇见的第一个同类是他，弄影自然就把他当做了可以亲近的对象。
　　知识量比三岁孩童还差些的弄影，真的很喜欢跟着谢七，他去哪，她就要去哪，连如厕就寝也跟着，弄的谢七常常哭笑不得。

　　谢七教弄影不过半天，便欣慰地发现，小丫头虽说起步的晚，但记忆力极好，说话、认字、写字，学的都很快。
　　七天后，就在谢七结束皇假的时候，弄影已经能流利地说话了，字也认了不下五六百。虽才仅仅习字七天，她于书法可谓颇有慧根，那字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假以时日，都能成个书法大师。

　　第八天，谢七穿上官服，要出门赚钱养家了。
　　无论是否休沐，谢七一贯是卯时便起，不休沐时，两刻后便要出门。

　　寒冬腊月，谢七出门时天还未亮，天空飘着小雪，街道极暗，谢宅门口的红灯笼泛着温暖的橘色。
　　马车就在门口停着，由丁小元驾车，上马车前，谢七回头对燕长生叮嘱了一句，“好生看着她，别让她磕着碰着了。”
　　燕长安点了点头，“是。”

　　马车疾驰而去，燕长安立在门口目送。
　　公子一向是清心寡欲的，可现在，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弄影姑娘有多上心。

　　识字之后，弄影给自己起了名，还叫弄影，也给谢七取了名，叫他小七。
　　过去三天，弄影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着单衣，光着脚，蹦蹦跳跳地去找谢七，这都快成了她的习惯了，也是谢七很不喜欢的一个习惯。

　　谢七每次看弄影穿的如此单薄，还光着脚，心头就泛起无数怜惜。
　　怎么就跟个懵懂的孩童似的，一点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谢七会把自己的衣服给她严严实实地裹上，也会一把把她抱起来，抱回她自己的房间，到了房间内，还会伸手给她搓热那冻的通红的手脚。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在内心深处，谢七已经把弄影当成是他的妻子了。

　　弄影喜欢，而且享受谢七对她的好，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蹦蹦跳跳地去找他，可这一回，谢七不在房间里。
　　见不着谢七，弄影固执地不肯走，不肯吃饭也不肯穿衣服，倩文怎么劝，她都不听，就要穿着单衣，坐在他床上，等他回来。倩文没有办法，只得给屋子的暖炉多添炭火。屋子暖和了，姑娘自然也不会冻着了。

　　今日公务繁忙，谢七回到宅邸已是巳时。
　　这一整天，谢七处理公务都有些心不在焉，就怕宅子里的弄影会出什么事。
　　进了内院，倩文迎上来，说弄影不吃不喝地坐在他床上等了她一天，谢七听了，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未进门，谢七先通过微开的窗子看见了，弄影果然在自己床上坐着，小小的一团，手肘搭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明亮的眼睛没有神采，她望着虚空发呆，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痴痴傻傻的，只知道要等着他回来。
　　谢七无法准确形容此刻的心情，像是怜惜，又像是生气。

　　谢七快走几步，轻轻推开了门。
　　弄影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兴奋地跑过去，“小七，你回来了。”
　　谢七没有说话，反手关上了门。
　　弄影朝他走过去，谢七一把打横抱起了她，低下头去，冰凉的唇覆上她的。弄影愣住了，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呆呆地让他亲。

　　弄影的唇比谢七的还要凉，但是很柔软，双唇相触，谢七有股酥麻的感觉，他很快离开了弄影的唇，把她抱回到床上，再拿被子盖住。
　　谢七还穿着官服，外头在下雪，一进屋内，雪就化了，官服也湿了，但他顾不得换。
　　弄影坐在床上，谢七蹲在床边，他先搓了搓自己的手，搓热以后，把手伸进被子里，给弄影搓脚。

　　谢七自始自终一直不说话。
　　弄影这些天已经从书本里，还有周围的人那里学了许多人情世故，她低着头望着谢七，开门见山地问道，“小七，你是生气了吗？”
　　谢七长长叹了一声，没有看她小，很是无奈的感觉，“是。”
　　弄影扑闪着大眼睛，很关切，“为何？”
　　谢七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因为你。”

　　“我？”
　　眼见弄影一副疑惑的神情，可怜又可爱，谢七的一团闷气，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啊，现在的弄影，无论是外表，还是心智，可还都是个孩子啊，他要教她的，还有很多很多呢。

　　“以后，不要再等我了。”
　　弄影蹙着眉，“我，不懂。”
　　谢七坐到了弄影身旁，认真说道，“弄影，是我将你带了回来，可你不该只围着我转，人之一生，白驹过隙，你要有自己的考量和日子。”
　　弄影仍旧蹙着眉，“还是，不懂。”
　　谢七摸了摸弄影的小脑袋，“无妨，来日方长，你会明白的。”

　　在谢七一步步地引领下，弄影逐渐学会了思考，短短半月，心智已从一开始的两岁，到了七岁的水平。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八，官员休沐五日，后日便是除夕。
　　今日散朝前，大司王朝最高的统治者司靖帝说了，明日是腊月二十九，他要在太平殿宴请群臣，还命令臣子们必须带家眷。
　　谢七作为侍郎，司靖帝的左膀右臂，自是要去的。

　　京都这地，人多嘴杂，风流韵事传的最快。
　　谢七搬离谢家的头天晚上，有关他为了要娶一来历不明的女子，被谢宰相赶出谢家的传闻，已传的沸沸扬扬。
　　短短两日，不仅市井小民在议论，王公贵族、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们也在议论。

　　有说风凉话的，瞧瞧，谢七公子是谁啊？皇帝跟前的大红人。都说他清心寡欲，不沾女色，最后怎么着，因为一个女人，被家里赶出去了。
　　有表示支持的，就说你们这群高门大户太迂腐，谁说婚嫁就必须门当户对了？情投意合、你情我愿，难道不比那政治联姻美满长久？我看这谢七公子，那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真儿郎。
　　也有更多的人在好奇，这谢七公子，连王家五小姐那般貌美如花、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都没看上，他看上的，该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啊？

　　这半个月来，搜寻弄影家人的任务一直没断，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谢七原是一心想娶弄影，对她负责的，可接触的时日一长，他越发觉得，不能欺负弄影懵懂。
　　将来之事如何，还是待弄影心智再成熟一些，再做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