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睡啊》大雨务

13、纸鹤

　　纸鹤gl

　　苍穹山上，白雪皑皑。
　　一女子拿着利剑走上山顶，然后像往常那样盘腿而坐，闭目调息。
　　可未坐多久，却听一道悦耳的鸣声，睁开眼，便见那人笑脸迎来，手上还提着一袋朱果。

　　“这样的天气你还穿这么少的衣裳。”那人把朱果放到她面前，然后看着她单薄的衣服皱起了眉。
　　女子道：“我已能用正气护体。”
　　闻言，她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七分欣喜三分苦涩的笑来，道：“那真是一件值得祝贺的好事，恭喜你呀，距离你的九重天又进了一步。”
　　女子点点头，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直至瞧见她微微抖着身体，才开口疑惑地问：“你冷？”
　　她抿着唇摇了摇头。
　　女子心想也是，毕竟她乃灵鹤化身，生来便得灵羽护身，区区凡界的寒意，又怎能侵害她的身体。
　　可若不是寒意，她又为何发抖？

　　女子起身，却见她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惧意，顿时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问：“你是在怕我？”
　　她闻言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来，道：“这是好事。我会怕你，说明你果真离飞升不久了。”
　　她虽是灵鹤，但到底比仙低了许多。故而见到仙人与快成仙的人，都会被他们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仙气而镇压，从身到心都心生敬畏。

　　而女子自修道以来，便以九重天为目标。可如今见了这番明显代表她快要成功的情景，她的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而是喟叹一声，道：“既然怕，那就离去吧。”
　　“我不。”她咬牙道，说罢似赌气般，又凑近了几分，然后蹲在地上仰头看她。
　　见她如此，女子不觉觉得有几分好笑。
　　可心中的喜悦来得快去得也快，未等自己琢磨那是什么情绪，女子已经忘却了方才的感觉。

　　女子望着抱住自己膝盖也不能停止颤抖的人，过了一会儿突地开口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闻言，她猛地站起身，“你要去哪里？”
　　“东塔已呈崩塌之势，塔内众妖若齐力破塔，凡间便又会大乱。”女子望向东塔所在的方向，然后轻声道，“不灭众妖，我即便飞升，也无法功德圆满。”
　　“……你说的对，以天下人为己任，才不愧于天道。”她沉默了一会儿，继而低头附和道。
　　女子看着她的头顶，不知怎的，心中也生出几分不舍的情绪来。
　　她心想自己之所以不舍，也许是因为自己自入道以来她便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原因，故而也未深思，而是抚慰道：“日后有缘，我们总会再见。”
　　可她听了，却摇摇头，道：“现在可还谈不上再见一词，你要下山去灭妖，我随你一同去便是了。”
　　闻言，女子一愣。
　　见此，她便眨眨眼，嘴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来，然后用软糯的口吻撒娇道：“不过我修为不够，若是遇到了强敌，还麻烦道长护着我一二呀。”
　　“……好。”看着她那个梨涡，女子莫名失神了一瞬。等到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应允了去。
　　而此时再反悔，便好似显得有些在意这事了。
　　于是女子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知情情绪，命她收拾好行李，随自己下山。
　　她应下，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回来了。

　　女子知道她的行李不多，但日后途中在一家客栈住下时，见她从包里拿出无数只小纸鹤来，而除此外别无他物，才知道她的行李是少得可怜。
　　“这些纸鹤是什么？”女子问。
　　“我的宝贝。”她回道。
　　女子不解。
　　她便笑了笑，伸手抚摸了其中一只纸鹤。而被她抚摸过的那只纸鹤，一瞬后便又展翅又弄颈，紧接着竟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回旋了两圈后，落在了女子的肩膀上，用脑袋亲密地蹭了蹭女子的侧脸。
　　见此，女子尚未说什么，反倒是她红着脸挥了挥手，把那纸鹤给召了回来，让它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倒也有趣。”女子评价道。
　　她不语，红着脸兀自将所有的纸鹤都收进包袱中，便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

　　女子也不挽留，见她离去，便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却不想没过一会儿，身旁的利剑却发出轻鸣，提醒她附近有异常情况。

　　女子当下凛眉拿起剑，夺门而出。
　　可正要到她的门前唤她随自己出去，却听门内传来她的话语。
　　若是在以前，女子倒也听不到这么清晰。可她已经即将飞升，耳力自然不同凡人。

　　只听屋内她似乎对着什么，用温柔如水，又带着几分醋意的口吻道：“我都未曾与她如此亲密，你倒好，占了她的便宜，还得了她的夸奖。”
　　听了这番话，女子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捂住胸口，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自入道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知名的痛楚，好似有人透过她的血肉，用利刃直直地捅了她的心一刀一般。

　　女子疼得额头冒出了冷汗，却听屋里有了动静，未明白自己为何会担忧被她发现自己这般模样，身体已先闪回房中。
　　回了房中不久，门便被敲响了。

　　她的声音在门口处传来，说：“附近好似有妖气活动，可要出去查看？”
　　女子抿了抿唇，回道：“嗯。”

　　散发出来妖气的是一只狐狸精。
　　她面若桃花，眼眸含情，若不是她手中还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只看她这般诱人的面孔，定不会想到她乃妖物。

　　见了女子，她扔下手中的男人，柔声道：“道长。”
　　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将心中正气附在利刃上，便直直刺去。
　　可临得近时，狐狸精的面孔突地变成了那人的模样。
　　她流着眼泪，漂亮的双眸含着无法诉说的情意。她定定地看着女子，然后用包含万分委屈的语气道：“你明明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为何置若罔闻！”
　　听了这句话，女子手中的剑一抖，身形一顿。
　　狐狸精正要伺机逃跑，胸口处却传来剧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利剑已经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可狐狸精却记得方才女子的迟疑，便在呕出一口鲜血后，笑着道了句“动了情，道长可便只能是道长了”，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而此时方赶来的她并未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见女子一副失神的模样，不免忧虑地问：“怎么了？受伤了？”
　　听见她的声音，女子猛地回神。
　　可在看到她那张挂满担忧的面孔时，女子的心再次狠狠地剧痛起来。

　　但在她的面前，女子死死咬着牙关，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只收了剑，对她视若无睹般地擦肩而过。
　　而这是女子对她的第一次无视。对此她心下一颤，回头看着女子挺拔的背影，却没敢唤出女子的名字。

　　此后两人在抵达东塔之前，嫌少有过言语来往。
　　她喜欢纸鹤，每天都会叠上几只。
　　而女子每次看到她的纸鹤，都会盘腿闭目调息，将一切杂念排出心外。

　　东塔终究还是崩塌了。
　　女子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众妖在废墟中逃窜而出的画面。

　　思及附近便有上千户人家的城镇，女子当下咬破指尖，以血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咒，继而以剑为基，不过一瞬，便造出一个困妖阵来。
　　众妖逃窜不出，只得带着被困多年而产生的戾气朝她袭去。
　　但女子修道多年，又即将飞升，他们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而女子身后的人虽然修为不够，但好在生而灵体，对妖物正是克星，故而不仅没给女子拖后腿，还帮上了一些忙。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与两人搏斗的妖物非死即伤。
　　但女子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她知道东塔内困着一只千年大妖，才是最危险的主。
　　而那妖物究竟是何物，世人无人得知。
　　直至女子见到一团黑烟袭向自己的印堂，她才隐约猜到那妖物许是传说中的梦魇。

　　女子不得不做了一个梦。
　　梦中自己与那人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过着神仙般快乐的日子。
　　那人与自己牵手时笑的模样。
　　那人与自己拥抱时凌乱了的呼吸。
　　那人面带绯红呻吟的声音。
　　……
　　还有那人，双眸含情地看着自己，含羞带怯地说着“喜欢”的情景。

　　“我心悦你。”她在耳边说道，语气用情至深，叫人不忍拒绝。
　　女子喉咙涩涩的，隐隐做疼。
　　她抖了抖唇，却是回道：“我与你……无缘。”
　　话音刚落，天崩地裂。

　　女子睁开眼前，听到的是细小的好似什么东西在挥翅的声音。
　　女子睁开眼，却见自己悬浮于半空。
　　而地面上，一个银发的人正与一团黑烟搏斗。
　　女子明明不认得那人，心却莫名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倒在地上，化成一只白鹤。
　　而托着女子的纸鹤则在同时尽数停下动作，任由女子的身体往地面坠去。

　　仿佛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女子的喉咙中突然发出骇人的嘶吼。
　　随即，她体内的正气直直冲上云霄，一道白光便落了下来，只一瞬便灭去了附近的所有恶妖。
　　而女子也褪去了凡身，轻飘飘地飞升到了九重天。

　　“恭喜上仙功德圆满，飞升成功。”来迎接她的是一列仙童。
　　女子看着他们，正要说话，却听一声熟悉又陌生的鸣叫，紧接着，一只仙鹤便落在她的面前。

　　女子看着它，似乎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尽管如此，她的双眸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久久不能言语。
　　仙童们见了面面相觑，过了许久，其中一个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未知上仙名号？”
　　“……鹤。”女子捂着仿佛空荡荡的胸口，失声回道，“我叫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