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狐不是惑》残紅

3、蛊惑

　　外面雷声轰隆作响，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冷风吹的千梵不禁缩了缩脖子，这木质椅子虽然漂亮，坐着可着实暖不起来。再看着那盖着绒毯的殷玖离，千梵默默的羡慕了……

　　鼻翼间是淡淡清香，似某种香薰的味道，似有似无，却很是吸引人，那烟丝缭绕，在房间内久聚不散，烟雾袅绕生出几番韵味。千梵之前也见一些老人抽过烟草，可味道一般都很呛人。

　　千梵以前也抽烟的，说起来千梵其实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容易冲动，但她最讨厌的也就是冲动时候的自己，本也就不是随波逐流的乖巧性子，所以她喜欢抽烟时候大脑冷静的感觉，所有的思绪都沉下来的那种感觉。

　　后来是因为汪柏奇不喜欢，所以才戒了，偶尔也觉得指尖空空，嘴里淡……时间再长，甚至就忘了抽烟什么感觉了，再闻见烟味儿也不怎么喜欢了。

　　“一对新婚佳人送的回礼，名唤‘凝霜香’确实是品相很不错的烟草，想着下次再和她们讨一点。”

　　那只叫做凃尘的猫头鹰已经飞到一旁的架子上倚着了，视线在二人身上不时绕着。

　　殷玖离见千梵怀念的表情，淡笑着从椅榻上撑起身，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将烟斗朝千梵面前递了递：

　　“要尝尝吗？”

　　千梵摸不清对方是随意客气还是玩笑话，只是见她眉眼带笑柔弱无骨的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的模样，总觉得殷玖离不是那种随意客气的人。若对方只是玩笑，那自己也不是不能逗趣的人。

　　“殷老板不嫌弃我？”

　　“千小姐不必顾虑，若真心喜欢，纵可一试，若实在无意也莫要勉强，很多东西……勉强的后果都不尽人意。”

　　“殷老板说话……真有意思。”

　　千梵总觉得这位殷老板说话的调调也很有种古韵，搞得自己说话都跟着文绉绉了起来。如果这种说话方式换一个人，千梵绝对会认为对方拿腔拿调做作的不行，可眼前这位古韵十足的大美人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十分有意思。

　　说实在的，这姑娘看着比自己小了许多，千梵总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是姐姐辈分的，平日里也被人喊姐姐喊习惯了，看着年龄小的就习惯性想去照顾人了。

　　所以喊这一声‘殷老板’里难免带了点笑意，其实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可也不知是否巧合，这殷玖离字里行间，若有若无就戳中了自己的心思。

　　那一直压抑的情绪有了丝毫动摇，就算再不济，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十年，就算千梵再不懂爱情，可感情总有的。被背叛也是会难过的，再坚强，再高傲，心又不是铁打的，骗别人还行，骗自己总是不可能的……

　　心里的苦涩隐隐蔓延，千梵咬了咬唇，扯着嘴角咧出个不伦不类的笑来，接过了殷玖离递过来的烟杆，入手的冰凉和细腻，表面刻着精致的花纹，握在手里很有实感，末尾处是白玉烟嘴。

　　千梵抿了抿唇看着淡笑着一副看热闹模样的殷玖离，全然一脸玩味样子，不知是想故意逗弄自己，还是别的意思，千梵竟觉得殷玖离比起外表的清幽高冷，性格其实还挺有趣的。传说中的反差萌？

　　含住烟嘴吸了一口，清香浓郁在口腔里扩散，深深吸入，烟雾进入肺部，千梵呼了一口气，但方才狠狠吸进的那口烟却半丝都没有从口中吐出。

　　千梵眨巴眨巴眼睛，怪了，自己又不是那不会抽烟的人，没道理还吞了？若真无意吞了，也该呛了吧，可这烟吸进去后真就散的无隐无踪。若不是嘴里还充斥着浓郁的香甜，千梵甚至以为烟嘴出问题了，根本没吸进烟,身体暖乎乎的，十分舒服，甚至让人有些犯困。

　　看千梵那傻愣的样子，殷玖离一手杵着下巴歪靠在椅背上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见千梵朝自己看过来，立马歪了歪头，一副无辜的模样。

　　“再试试？”

　　千梵其实也没往别的方向想，只是有些疑惑罢了，听了殷玖离的话又吸了几口，依旧如同石入水潭一沉到底，除了越发浓郁的香甜甚至充斥了口腔鼻间，千梵甚至觉得自己张口说话吐出的气都带着香甜。

　　心头的阴郁一扫而散，一反常态的有些思绪有些缥缈，眼神有些许迷茫，总觉得就连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呼吸也开始慢了下来，千梵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眼皮很重，昏昏沉沉。连带着眼前本就漂亮的有些虚幻的殷玖离，连身影都感觉有些模糊了起来。

　　“殷……老……板……”

　　“可是困了？”

　　“嗯……有一点儿。”

　　“那便睡会儿罢。”

　　殷玖离的声音温柔至极，自带催眠效果，让人不禁放松警惕。

　　千梵有些反应慢了半拍，似乎在努力去理解她说的话，随后还是摇了摇头坚持道：

　　“不用了，我坐会儿就好了。”

　　殷玖离看着千梵有些呆愣又略迟钝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毕竟这个女人从进店开始哪怕浑身是雨水妆容花了一脸，如此狼狈都一直一副高抬头颅，自信又傲气的模样。如今却这副呆萌的样子，怎能不让人莞尔。

　　若不是一进店就被映心境照了个正着，恐怕也很难从她那傲慢的神情下看出那么浓的苦涩和痛苦。

　　“坐着恐怕更困，起来走走吧，我这儿有不少难得的收藏，我带你看看吧。”

　　“嗯？哦……好。”

　　千梵几乎是被殷玖离从椅子上搀扶起来的，走路都有些飘，踩着一双高跟鞋在柔软厚实的毯子上，感觉跟走在云朵上一样踏不稳，若不是殷玖离扶着估计都得绊倒了。

　　倒是赤足的殷玖离走得稳健得很，千梵无意瞟了一眼一直面带淡笑的殷玖离，发现对方站起来后即使赤足站在自己边上，也同自己差不多高，好吧……若脱去这双高跟鞋，说不定自己得仰视对方了，好嘛，自己的气场也只能拿高跟鞋撑了吗。

　　从千梵这个角度侧头就能看到殷玖离近在咫尺的脸庞，视线从眉毛眼眸一点点往下滑，就算那么近距离，还是不禁感慨，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精致好看的人。千梵总算是理解\"天生丽质\"的真正含义了～

　　千梵的思绪跳脱的有些严重，被殷玖离半扶半牵带到了一进门的那面等身镜前。

　　镜面光洁得很，一瞬间让千梵觉得镜中映照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另一个自己就站在对面。只是镜中的人表情依旧痛苦满脸愁容，即使泪中明显有泪，却也咬着嘴角一副隐忍的模样。

　　殷玖离看着眼神迷离看着镜子发呆的千梵柔声道：

　　“你看，她似乎很难受。”

　　“是啊……”

　　“既然难受又何须忍的那么痛苦，不如痛快的哭出来的畅快。”

　　“对啊，为什么让自己痛苦呢。”

　　殷玖离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呢喃带着一丝蛊惑，声音轻柔缥缈牵动人心。千梵顺着她的话刚说完，镜中人的眼泪便夺眶而出，越哭越凶，那眼泪颇有洪水决堤的架势。虽然无声，但是表情和大滴大滴的眼泪却十分令人动容。

　　“十年光阴落得这个下场确实令人唏嘘呢，鼓起了多大勇气才决定主动求婚的呢？那个口口声声爱你的人，如今花着你的钱养着别的女人。他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他只用张口说‘我爱你’三个字，便能让你付出如此之多，公平吗？那个总是无辜脸的女孩儿平日里甜甜叫你姐姐，享受你的关怀和你的一切甚至是你的男友。那样两个人渣，把如此坚强高傲的你踩在脚底，应该心里在嘲笑你吧，很得意吧。”

　　殷玖离口中慢慢倾述着本不可能知道的一切，字字诛心，镜中的人哭的越发肆无忌惮，连本表情迷茫的千梵此刻都开始蹙了眉。

　　殷玖离微微抬手，一旁的另一面镜子开始慢慢浮现出另一个画面，镜中一男一女在高档西餐厅吃饭，女孩儿笑的很甜，时不时伸手欣赏手指上戴着的漂亮新戒指，笑的很是满足。男人若有所思似乎在走神，拿着手机看了又看，最终将手机扔朝一边，一副不打算再纠结的模样。两人开始有说有笑互喂食物，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甜蜜的情侣。

　　“你看，他们在笑，你看，她在哭。”

　　千梵随着殷玖离说的话扭头看了另一个镜面中还在痛苦的女人，再对比这恩爱说笑的愉悦画面，抿了抿嘴没说话。

　　“很过分吧，真令人心寒，怎可让他们如此逍遥，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遵从你的内心，不要犹豫无需迷茫，告诉我，你想他们受到怎样的下场。身败名裂？被霉运相伴一生颠沛流离？反目成仇折磨彼此一生？亦或是痛苦的结束生命下地狱？无论什么样的想法，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帮你实现。让你亲眼见证，毫无后患，只需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内心最真实的祈望。”

　　千梵似乎在认真聆听殷玖离的话，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干净空灵却极具诱惑。千梵嘴巴微张说出口的却是：

　　“不必，他们不值得我再多费心浪费我的时间，再不济，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就不劳烦殷老板的好意了。世界上没那么多‘顺从心意’的结果，我怕这份期望的后果我担不起。”

　　千梵再次抬头看殷玖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里哪儿还有迷惘，已然是清明一片。

　　她把自己的手臂从殷玖离搀扶的手里抽了出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把头发撩到耳后，微笑道：

　　“我看外面雨差不多也停了，十分感谢殷老板的热情招待，本想买样古玩当纪念品，但恐怕殷老板这屋子里的都是您心爱的藏品，没有一枚是我能出得起代价的。殷老板都说相逢即是缘了，我也相信缘。那么我先不打扰了，您忙，以后若是有缘说不定还能再续。”

　　殷玖离微微眯了眼，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神越发深邃，嘴角却弯着微笑，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头。

　　眼看着千梵走出门外，殷玖离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不语，随后歪了歪头身形一晃虚影一闪，人已经又不知何时卧在了椅子上，白色猫头鹰凃尘站在椅背上脑袋转了转眨巴眨巴眼睛，一张嘴竟然口吐人言：

　　“主上，那女人什么来头，竟然能闯入境地界内。”

　　“普通人类罢了，怕不是上次尹卿竹和苏唯柒那两口子来送还礼时，从人间随手开的‘门’忘了解，给人误闯进界内了，不过那丫头确实心性十分坚韧，挺有意思的。”

　　“可我分明嗅到她身上有噬魂海内鬼煞的气息。”

　　“她不是，和她有关的那二人中有一个倒确实是。”

　　“主上说的是……那我现在去把它回收了！”

　　“不急，等看看刚才那丫头自己要准备怎么处理吧。”

　　“那么……她是那位大人的转世吗？”

　　殷玖离挂着淡笑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眼里底是藏不住的失落：

　　“方才用往生镜照过她，这个女人前世一片空白，是个崭新的灵魂。她不是卯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