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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沈迢眼睛猩红,望着裴世璋,见他勾起的嘴角,这是他一贯的表情,显得温润如玉,云淡风轻,丝毫不沾染任何俗世的欲念。

      “王妃一贯的温婉端庄可别忘了,此事,王妃也有一定的功劳,本王不会忘了王妃。”裴世璋声调平缓,一副云上公子的模样,在说道王妃时,加重了语调。

      沈迢不再看他,背过身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饶是这般,裴世璋依旧望见桌边女子小小的身板在轻颤着。

      对于这桩婚事,裴世璋是极为满意的,娶沈迢为妻,一为权,二为满足征服的快感。

      沈迢父亲沈衡瞻为当朝重臣,沈迢又是沈衡瞻的独女,娶她,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何况沈迢温柔端庄,懂事可人,这样的女子是最适合娶回家的人选。不用多加费心,就算他在外头独自快活,她也不会过多干涉。玩的过头些,即便她恼了,他说些甜言蜜语哄上一番,也就揭过了。

      至于顾桢覃,他早就对他有所忌惮,顾桢覃为人正直富有治军之能,又年少成名,赤釉一战后又深得皇上器重,若是此时不动手,此后怕是更难。加之沈迢与顾桢覃间的关系,两人虽是堂堂正正,可在裴世璋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顾桢覃看沈迢的眼神,同作为男人的裴世璋早有察觉,所以,他娶了沈迢。

      只要是他顾桢覃看上的东西,终究都不会是他的。

      裴世璋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又往上一些,转身离去。

      ——

      夜里,沈迢躺在床榻上,梦魇缠绕。

      梦里,沈迢还未出嫁之时,她在府内放风筝。

      她在大院子里跑动着,随着风,她手里的风筝越飞越高,线断了,她的风筝掉到了屋檐外边,她在原地急得跳脚。

      急忙叫侍女拿来爬梯,正一层一层往上爬,爬到一半时,见从墙外探出了个脑袋。

      少年俊美的五官映入沈迢眼里,下颚宛如刀刻般精致,碎发在额前随风飘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望向她的目光却并不清冷,里头暗藏着少年人小心翼翼又无法掩饰的情愫。

      是还未参军的顾桢覃。

      他在沈迢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少年恣意,意气风发。

      沈迢站在爬梯中央,仰望着趴在檐顶的顾桢覃。

      两两相望,无需言语,情意自然相通。

      顾桢覃朝沈迢伸出手,五指修长白净如玉,带着薄茧。

      沈迢抓着扶梯犹豫着,只见顾桢覃笑了,如将日月星辰都揽入怀中一般,笑的肆意无畏,闪耀着光。

      沈迢恍了神,紧盯着他的笑容,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

      手一抬起,还未触及顾桢覃的指尖,就见梯子往后滑去。

      沈迢的身子也朝后倒去,她望着顾桢覃离她越来越远,他的手还伸向她,笑意不减,眼里盛着光,望向她满是情意。

      只是,她握不到了。

      *

      雷声不断,暴雨不断冲刷着地面的积水,一片又一片的血水流散开来,稀释,又有一片,被冲刷走了一片,又涌出新的血液。

      涓涓细流,无休无止。

      雨中,有一个架子,上面绑着个人。

      这人身上衣物全无,连身体上的肉也残缺不全,浑身上下鲜血直流。

      头低垂着,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模样。

      如同一具死尸,没了生气。

      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动着,嘴里喃喃着,似在呼喊人的名字。

      ——

      躺在榻上的沈迢,两侧的发丝全被汗水浸湿,表情极为紧张恐惧,嘴里不断呢喃着。

      身旁的晴素连忙给她擦拭着额前不断沁出的汗水,轻声唤她:“王妃.....王妃醒醒......”

      只是无论如何叫唤,沈迢依旧不醒,额前的汗水越来越多。

      “沈迢,我食言了。”

      顾桢覃满脸血污,眼角猩红带着泪光,冲着沈迢用尽浑身气力喊了一声。

      对不起,我终究没能回来。

      说好凯旋归来后以另一种身份相见,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他没能保护好自己,又怎能护得好她。

      还未说出口的情意,不说也好,她是天上月,他是地下泥,终究是配不上。

      春风得意马蹄疾,顾桢覃立下赫赫战功归来却被当作乱臣贼子,以谋反之罪处以极刑,族人虽待他不善,却也罪不至死。可惜,这样的冤屈他再无法洗刷,他想要的流芳百世,却以这种结局收场。

      这就是他不顾生死想要保卫的国家,仅凭他人一面之词,便可决定他族人的生死。

      鲜衣怒马少年时,他短暂的一生,不过尔尔。

      “啊!”沈迢从梦中惊醒,浑身衣物都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她浑身颤抖着,嘴里一直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边说着,泪水边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在晴素告诉她顾桢覃死的的消息时她没哭,在裴世璋告诉她顾桢覃死的有多惨的时候她没哭。

      她不能哭,他最怕她哭。

      就算她哭了,也没有人会心疼,只会让别人看她笑话。

      从沈衡瞻叫她学习三从四德开始,她就只知道,如何才能笑得温婉大方,如何才能做好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如何善解人意才能为夫君打点好后宅之事,让他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她渐渐忘了,她是沈衡瞻的女儿,是裴世璋的妻子,但在此之前,她都得先是她自己,只是沈迢而已。

      只有在顾桢覃面前,她才是她自己。

      她在他面前可以肆意地笑,不需要一直用淡淡的微笑伪装成一个温婉端庄的沈氏贵女,不用为了沈氏贵女的头衔而不敢哭泣。生气的时候要忍着,难过的时候要笑着。

      她在顾桢覃面前可以哭得满脸的泪水,眼睛红肿的不像话,浑身一抽一抽的往他身上倒去,他面上虽然嫌弃,却不会说女子要端庄,难过的时候要笑着。

      她可以肆意的放炮竹,衣服烧破了几个洞,两手玩的黑糊糊地就往他衣服上抹,他会生气,但她并不阻止她放炮竹,说女子应该端庄,举止要得体,不得和男子一般肆意玩耍。他会陪着她一起放炮竹,还会放她爱看的烟火给她看。

      她生气了,小脸皱成一团,他也会皱起眉头,不知道怎样安慰人,他也一同和她生气。

      遇到别人欺负她了,他一定会去帮她出气。

      ......

      如今,顾桢覃走了。

      也把真实的她一并带走了。

      而这样的结果,她也参与其中。

      直至今日,沈迢才发现,自己并非一无所求,也并非什么愿望都没有。

      她想要的原来是和他一直在一起。

      可惜,顾桢覃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迢突然大哭起来,不再刻意遮掩着,放声出了出来。

      ——

      “王妃......今日王爷不回来了。”晴素愁着脸在沈迢身旁低声道。

      沈迢没有兴致,不关心裴世璋回不回来,她趴在桌子上,望着盒子里的平安结发呆。

      这是顾桢覃参军前送给她的,说是他出生的时候便戴上了。这个东西能保平安,她总爱惹祸,这个东西能保平安,他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在她身边。

      那时候沈迢还嫌弃这个东西不好看,叫他戴着别给她了。

      其实她知道这个东西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她也是没什么用的,他比她更需要它。

      然而她还是收下了,结果,真的就只有它陪伴她了。

      平安结本就被顾桢覃戴的磨的上面的线都散开了许多,再在她手中经常拿出把玩观看更是散的厉害。

      平安结都快成了一堆线了。

      她现在才开始珍视它,放在盒子里,捧着盒子看它,她都不敢拿出来,怕把它弄散了。

      她看着这个平安结就想到顾桢覃,想到梦里浑身是血的顾桢覃,就那样望着她,眼里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在梦到顾桢覃死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的执念一直都是他,她一直都在等他凯旋归来。

      而顾桢覃的离去,才真正让她没了执念。

      她突然间觉得,活着没了期待,也失去了意义。

      她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能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她不爱裴世璋,不喜欢温柔端庄的模样,连她原本喜欢的平淡安逸奢侈的生活,此刻也变得令她厌恶。

      原本只想随遇而安,而今只觉得人生了无趣味。

      “王妃......”晴素想说却又不太敢说,犹豫着如何开口。见沈迢抱着个盒子发呆,还是说了出来。

      “王妃,王爷这几日都在外头......听说是在怡夕楼过的夜。”

      沈迢依旧低着头看着盒子内的平安结,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新婚到今日,两人都未行夫妻之礼,晴素担心以后裴世璋会娶小妾威胁到没有宠爱的沈迢,急了起来。

      “王妃,您还未和王爷......”

      晴素还未说完,就被沈迢起身,凳子倒下的声音打断。

      沈迢抱着盒子又躺回床上去了,她才起来一刻钟的时间......

      晴素苦着张脸,直到半夜裴世璋来了才舒展开来。

      裴世璋身上带着酒气,但他并未喝酒。

      他来的时候,沈迢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个盒子。

      晴素掩着嘴笑着退了出去。

      裴世璋见沈迢手里抱着个镶嵌满宝石的盒子,上前试图拿过,却不料沈迢抱的很紧,裴世璋一时间竟无法拿出。

      他转了注意力,解开衣服,躺在沈迢身旁。

      一股淡淡的酒味弥漫在沈迢周身,腰上环上了一双手,慢慢收紧。裴世璋的身体贴上沈迢的背脊。

      沈迢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睡的,身旁突然多了个人加之睡的不深,没一会儿便醒了。

      看见裴世璋近在咫尺的脸,沈迢一下子弹开,后脑勺磕在了墙面上,哀嚎一声。

      裴世璋被她的举动弄懵了,手松了力道。

      还来不及感受痛意,沈迢一手把盒子护在怀里,一只手拍打裴世璋的手臂,翻过他便跑下床去。

      下床的时候,沈迢特别小心,完全没有碰到裴世璋的身体。

      裴世璋看着离床很远的沈迢穿着里衣,怀里还抱着盒子,戒备地看着他,脸色很不好看。

      “过来。”他尽量温柔地说道。

      沈迢站着没动,她又不是阿猫阿狗,凭什么叫她过去她就过去。

      什么温婉端庄,她已经不想要了。

      裴世璋见沈迢不为所动,起身大步朝她走来。

      沈迢抱着盒子就往外跑,没想到房门从外面被拴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被裴世璋捂着嘴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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