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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长安不安(一) ...

  •   要知道,目前为止出现过的三个印记,除了在拂云医庄见过的梅花,还有叶印与扇形印!

      这拐子竟然上面有叶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拐子的用途……不言而喻。

      “这拐子……”薛子安凑上前来,眉毛一抬,“哟呵!老板,这货摆错位置了吧?”

      那老妇才肯抬起脸,浑浊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只是将头摆过来,半晌才道,“是……”

      薛子安拿着拐子走到柜台前,低声道,“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这拐子……是哪儿的货啊?”

      老板浑浊的眼珠盯着薛子安的脸,半晌,颤颤巍巍地将银子推开。

      “哎,做生意么,哪有自断财路的?”薛子安笑眯眯,将银子又一推,伴着尖锐的刺耳声,柜台上留下一道深且锐利的刻痕。

      老妇的手更抖了,干裂的嘴唇翕动着,颤颤巍巍地吐出了几个字,“一、一剑山庄……”

      咣铛一声,苏瞻洛手中的拐应声而落,清脆的响声荡在狭小的铺子之中,不绝于耳。

      小院里头,夏容才收拾好屋子,信鸽便笃笃笃地敲响了窗棂。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苏瞻秋小心翼翼地探进脑袋,就见夏容捧着一张信纸傻乐着,信鸽立在窗边啄着一身白花花的羽毛,时不时抬头瞥那傻笑的人一眼,豆大的眼里写满了不屑。

      “夏哥哥,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呀?”

      夏容瞧见了苏瞻秋,下意识揉了揉脸,收下那一抹傻笑,可眼底的笑意是怎么也瞒不住。

      “嗯?”

      “没什么,”夏容挠了挠后脑勺,“我十九年第一次不在家过年,爹娘担心我,所以让我一个朋友过来,这两日大概就能到了。”

      话音方落,门口便响起一阵马啼之声,伴着隐约的人声传来。

      “不会这么快便到了吧?”夏容扔下信纸便大步迈出门去。

      苏瞻秋瞅瞅他,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哥哥回来了,便也跟着一路小跑出了门。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门里门外的人皆是一顿。

      苏瞻洛与薛子安寻剑而归不假——当然是薛子安不由分说塞给他的一把,夏容信中的朋友风尘仆仆赶来也不假,只是……

      苏瞻秋张了张嘴,又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黑衣黑发,一身风霜的男人。

      男人下马,将马系在门口秃了的老柳树上,掸了掸身上的雪,看苏瞻秋两颗晶亮的眼珠子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由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阿秋,不喊人过年不给压岁钱。”

      苏瞻秋立刻回过神,从善如流,甜甜喊了一声,“晏哥哥。”

      “阿洛,不愧是你从小带到大的妹妹,”男人又拍了拍方在呆愣中的苏瞻洛,“连看着我发呆都一模一样,怎么?三年不见认不出了?”

      苏瞻洛眉头微皱,轻轻点了点头,“晏亭,你变了不少。”

      薛子安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抱胸看着,只是视线在晏亭那只拍苏瞻洛的手上停了片刻。

      “原来晏公子是一剑山庄的!”夏容笑道,“快快,外头凉,都进来吧。”说罢便执起晏亭的手,与他絮絮叨叨起来,一副熟络的样子。

      “那真的是你们庄主?我瞧着像九歌门的。”薛子安在苏瞻洛耳旁小声道。

      苏瞻洛眉头还是皱着的,“从他接手一剑山庄开始,我就一直在外闯荡,没怎么见过他……算来至少有三年了,”他顿了顿道,“每每要见他都推说事务繁多,他怎么有空下山?”

      “夏哥哥说晏哥哥是他的好朋友。”苏瞻秋小声道,“哥哥,晏哥哥是不是比以前更加……热情了?”

      “那个叫圆滑世故,”薛子安眯了眯眼,“跟这种人在一块儿,就像往你嘴里塞了满嘴油光光的肥肉,腻!”

      苏瞻秋一知半解,“那那那,我哥哥呢?”

      “你哥哥啊……”薛子安眼角一挑,苏瞻洛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词儿,抬眼斜了他一眼,便提步追了前头的夏、晏二人,不欲与他多语。

      “嗯……”苏瞻秋还在眼巴巴地等他说。

      一阵凉意落到鼻尖之上,薛子安抬手,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入掌心,很快便化成一团湿意。

      “你哥哥啊……”薛子安摸了摸她的脑袋,眉眼不自觉地弯下,“你哥哥就像八月暑气之中,从山涧中拿出的一壶冰镇清酒,一口两口冰了牙尖,三口四口清爽舒心。”

      苏瞻秋闪了闪眼睛,“清酒是酒呀。”

      薛子安笑了,“是啊,你个小不点儿尝过么?”

      “没有,”苏瞻秋摇了摇头,“但只要是酒,喝多了都是会醉人的。”

      薛子安看着她弯弯的眼睛,愣了愣。

      苏瞻秋歪了歪头,眼睛亮亮的,“所以,你醉了吗?”

      雪花无声地落在院子里,一片一片,薛子安沉重如浓墨的眼眸第一次清澈地映出飘扬的雪色来,就好像,那片雪下在了他眼底最深的沟壑。

      苏瞻洛觉得晏亭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夏容拉着他扯东扯西,扯到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地步,晏亭却还能笑语晏晏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想想自己越来越怪的脾气,也难怪上任庄主离世的时候,一众长老力排众议选中晏亭作为下任庄主。

      一剑山庄的老庄主一生未娶妻,膝下无子,为了堵上长老们的三寸不烂之舌,便从路边随手捡了个孩子,冠姓晏,由于是从破凉亭里捡到的,因此单名亭。

      苏瞻洛的爹原是一剑山庄大弟子,娶妻生子之后便与山庄逐渐断了联系,苏瞻洛带着发着烧的苏瞻秋踉踉跄跄,在扬州转了大半圈才找到了一剑山庄,那年晏亭刚刚过了十岁生辰。

      那会儿一剑山庄上下没小孩儿,找到了玩伴的二人一时间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晏亭小时候就鬼精,让苏瞻洛把风,他自己逃课捉蛐蛐儿,时不时气得一干长老上蹿下跳。

      白驹过隙,两个少年也抽条儿般地长大了,只是一个长成了人精,一个长成了石头。

      一剑山庄向来明暗双剑合一,并轡走天涯,明剑掌管事务,暗剑对御外敌。所以故事的最后,人精继承了明剑,石头继承了暗剑,从此江湖浪荡,再难相见。

      “啊……”夏容喝了口茶,才看见抱剑站在一旁,犹如老僧入定,快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苏瞻洛。

      “你们是不是要谈谈?”夏容挠了挠头,“抱歉啊,苏兄,晏公子。”

      “无妨,”晏亭微微一笑,“夏兄弟真性情,何来道歉?”

      夏容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光亮的小虎牙,显得憨憨的。

      苏瞻洛抽了抽眼角,感觉自己有点碍眼。

      所幸,夏容很快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了他们二人。

      茶水氤氲的湿气暖了大半屋子,悠悠腾在屋顶房梁之上,透过那丝白雾,晏亭的脸显得模模糊糊,不太真切。

      晏亭的神情凝重起来,他抬眼看了看苏瞻洛,微微一笑,“最近几年辛苦你了。”

      苏瞻洛只看了他一眼,便想起薛子安那句“肥肉”之评,不由有些作呕。他合了合眼,压下那股异样道,“一剑山庄发生了什么?”

      “嗯?”晏亭收了那抹笑意,“还是被你发现了。”

      苏瞻洛垂了眼睑,“我近些日子寄的信都石沉大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晏亭叹了口气,“我成为庄主的那一天。”

      苏瞻洛一惊,“三年前!?”

      晏亭揉了揉眉心,“我一接手山庄,权利就被那几个长老架空了,他们只把我当傀儡,那时候我调动我所有的势力,也只能勉强保全自身……”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瞻洛着急打断道。

      晏亭苦笑道,“你被长老们支出去了,大半年才回来一次,我那时候已经相当于被软禁在山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告诉你又能怎样?依你的性子必然提着剑就冲回来,你又打不过那群老不死的联手……”他顿了顿,看着他,“怎么?你也想被那群老不死联手,关在一剑山庄关个一年半载的?”

      苏瞻洛哑然,半晌道,“所以,九歌门……”

      “我与你讲过的吧,我是蜀中人,流浪到扬州去的,”晏亭松了松领口,拿出脖子上带的玉环,“这你也知道的,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那时候我费尽千般才从一剑山庄逃到蜀中,一日偶然被九歌门门主发现,说这枚玉环是他故去的妹妹的东西,这才将我接到九歌门养伤,最近几年养精蓄锐才勉强夺回一些权力。”

      晏亭眼神柔软,轻轻摩挲着玉环,“长老要你为一剑山庄卖命,所以阿秋的药不会短,性命也无忧,这我是放心的。”他抬眼,认真地看着苏瞻洛,也不知是茶水的湿气作用,苏瞻洛竟觉得他眼里有几分湿意。

      苏瞻洛撇开眼,“让我去聊城参加寿宴的是你吗?”

      “是,”晏亭点头,“你必须把阿秋带走,这样我才能对付那些老家伙,否则逼急了他们定要拿阿秋当挡箭牌的。”

      “那么有人要杀我的事情你也知道?”

      “哎……”晏亭叹了口气,“是你带走阿秋的举动让那群老家伙忌惮,他们怕你发现了什么异样,阿洛你功夫又好,估计是生怕你反咬一口,才先下手为强的。”

      苏瞻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先给阿秋拿化霜草治病咯。”

      门突然大开,薛子安带着淋得一头一脸雪的苏瞻秋进屋,“快,找点东西擦擦,一会儿你着凉了你哥得把我吊起来打。”

      苏瞻洛瞥他一眼,“你也知道啊。”

      “嘿嘿,”苏瞻秋傻呵呵地乐着,“刚刚子安哥哥陪我在外头堆了个好大好大的雪人!结果被夏哥哥一个不注意弄翻了。”

      “啊……”夏容在一旁愧疚地挠着脸。

      “一个雪人你就叫得那么亲?小傻子!”苏瞻洛拍去了她身上的雪,带她进里屋擦拭去了。

      苏瞻秋还在乐呵着,冲着薛子安眨了眨眼。

      薛子安目光顺着苏瞻秋入了里屋,陡然一转,一旁的晏亭正悠悠然吃着茶。两人目光相接,电光石火间便移开了。

      最后,三间屋子晏亭与夏容合一间,苏瞻洛带着苏瞻秋一间,剩下一间薛子安唉声叹气地住了进去,前脚甫踏入屋内,酒久便从窗口倒挂了下来。

      “动作挺快。”

      “碧蝶让我先来了,”酒久摸了摸鼻子,“主人,九歌门那头的事情……”

      “耽搁便耽搁了,无妨,”薛子安放下包袱,无声一笑,“没见着人都到了跟前?既然他是这个意思,那便不好驳了面子。”

      “可他……主人,”酒久眉头皱了皱,“他并不是什么好货色。”

      薛子安点点头,“我知道,这几天你去留意点药人册的风声,暂时不必出现。”

      “那……”酒久还想说些什么,刚动身想翻进屋子,却听门外响起一阵扣门声,伴着苏瞻洛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室内。

      “诶!”薛子安扬手,窗砰得一声合上,正弹到酒久的鼻尖之上,顷刻泪花便从眼眶蹦了出来。

      门外的苏瞻洛不打算进屋,“去吃饭吗?算我还你送了我一把好剑的谢礼。”

      “当然。”薛子安笑眯眯。

      “嗯?”苏瞻洛眉头微皱,“你窗口那边……怎么有动静?”

      “猫叫春呢,别管了。”薛子安不由分说就将人拽走,留下缩在屋檐一角捂着鼻子的酒久蹲在那儿,挠着一块石板恨得牙痒痒。

      死主人!他娘的谁家的猫冬天叫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长安不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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