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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长安不安(二) ...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院里的积雪被扫在了一边,露出大片的空地,两个身影在这片空地上相互纠缠着,光影重叠之处,片刻也看不清动作。

      “哥哥!”苏瞻秋清亮的嗓音回荡在院子上空,苏瞻洛不由得停下跟薛子安的过招,还剑入鞘。

      苏瞻秋眼睛亮亮的,手里扬着一本小册子,“新桃和旧符是什么?”

      “就是新桃符和旧桃符的意思,”苏瞻洛道,“大年初一挂在门口驱邪用的。”

      苏瞻秋歪了歪头,“为什么我没见哥哥挂过啊?”

      苏瞻洛顿了顿,长老年年差他外出做事,过年的记忆只停留在幼时还未发生那场变故的时候。

      那时候的大年三十,娘一大清早便在灶房忙忙碌碌,锅碗瓢盆的乒呤乓啷和菜肉翻炒的诱人香气总是比打鸣的公鸡更能叫醒他。

      年初一的早上会换上新的桃符,他个子不够高,总在那儿踮着脚够啊够,爹就会把他抱起来,让他够得着。

      后来有了阿秋就变成他抱着阿秋换桃符,可怜他也不过垂髫孩童,每次都站得晃晃悠悠,几次险些摔倒。

      可这些……在她得病昏睡的那几年之后,早就不记得了罢。

      “哥哥,”苏瞻秋扯着他的袖口,“今年我要挂桃符!”

      还没等苏瞻洛回答,夏容便站在门口招手道,“阿秋!和好馅儿了,来包饺子了!”

      “诶!”苏瞻洛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就进了屋。

      “苏兄,薛兄,二位要不要一起?”夏容笑问。

      “哎哟,”苏瞻秋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屋里拖,“你叫我哥哥就是糟蹋粮食!连猪都不吃的!”

      小门不讲情面地一合,薛子安转头,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苏瞻洛,“糟蹋粮食?”

      “咳咳!”苏瞻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还来不来?”

      “不练,累了。”薛子安扇子一合,纵身跃上屋顶,四仰八叉地躺开了。

      苏瞻洛也跟着翻身上了屋顶,坐在他身侧,拿剑柄戳了戳他,“这就累了?”

      “年三十了,给自己放个假都不成?”薛子安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握住那乱戳的剑柄,“这剑比一剑山庄给你的强上不少吧?”

      苏瞻洛眉头微挑,“我觉得那店里被你捏断的几把都不错,最后你赔钱了么?”

      “啧啧啧,我塞了那么大一锭银子还不够?”薛子安悠悠道。

      苏瞻洛失笑,“你那是塞?就差把刀口横人家脖子上了!”

      薛子安悠悠一笑,打了个口哨。

      今日日头正大好,都瞧不见几片云彩,湛蓝的天跟绸缎似地延伸到尽头,明晃晃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人身上,直晒到骨头里去了,教人只想就着这日头打个盹儿。

      “阿洛啊,”薛子安翻了个身,“你有几年没好好过个年了?”

      苏瞻洛顿了顿,皱着眉头,“大概从我娘出事开始。”

      薛子安抬了一只眼皮,“一剑山庄没让你过过好日子?”

      苏瞻洛叹了口气,“这倒没有,只是晏亭一直在练剑,我也不好落下。”

      “这么用功?”薛子安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我瞧他功夫也没你强。”

      “他……”

      “倒是在油嘴滑舌上甩开你一大截。”薛子安道。

      “你跟晏亭有仇?”苏瞻洛眉头微皱,“从头到脚没一句好话。”

      薛子安突然侧过头,无声地盯着他,直盯到他背后发毛才悠悠转开视线,勾了勾唇角笑了,“也是,你同他青梅竹马的情谊。”

      苏瞻洛眉头拧了起来,“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酸?”

      “你娘出事前的事儿你记得多少?”

      “被黑衣人追了三个月之后我大病了一场……”苏瞻洛揉着太阳穴,“大部分都模模糊糊的,一想就头疼。”

      薛子安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跳下屋顶。

      “你去哪儿?”

      “那边,”薛子安指着西南角,“刚刚那边搭了台子,指不定要唱戏了,怎么样,一起去看看?”

      薛苏二人赶到的时候,台子上刚挂起了“比武招亲”的大字招牌。

      “哎哟,”薛子安嘴角一垮,“没意思。”

      苏瞻洛看他模样倒是一笑,揶揄道,“薛大庄主,您今年二八芳龄,该寻思着找个夫人共度余生了。”

      薛子安一双桃花眼目光一转,“我是想找个夫人,可到底要看人家何时才肯嫁啊!”说罢他眉眼一挑,将人一把揽过,“你说对不对,夫人?”

      苏瞻洛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得冷着脸将他推开,可薛子安看着他红透的、藏也藏不住的耳垂,倒是笑得更贼。

      笑着笑着,薛子安不由在心里扪心自问,自己什么时候堕落到调戏个良家妇男能乐成这幅模样了。

      可好巧不巧,总有人会把某些人心里的小想法不留情面地宣之于众。

      “哟,主人,您调戏个良家妇男都能乐呵成这样?出息劲儿呢?”

      这种时候薛子安就特别想把酒久两张嘴皮子给缝在一处。

      “酒久姑娘,碧蝶姑娘。”苏瞻洛朝二人一拱手,“二位处理可是处理完了一剑山庄的事?”

      “你跟这泼丫头这么客气做什么。”薛子安在一旁嘟囔。

      酒久一双杏眼狠狠瞪了薛子安一眼,转头甜甜一笑朝苏瞻洛回了个礼,这前后对比酸地薛子安呲牙咧嘴。

      “是的,前脚刚弄完,这个无赖主人就催命鬼一样把我们催过来了。”酒久温顺地答着,顺带狠狠怼了无赖主人一眼。

      “哟呵,是谁吵着嚷着要来吃长安的肉夹馍和驴肉火烧的?”薛子安眉毛一抬。

      酒久眨了眨眼,“是阿碧。”

      碧蝶抬起头,有些懵懵的。

      “呸!你这泼皮丫头要点脸!”

      “还不都跟主人您学的。”

      “你主人我风流倜傥的皮在脸上呆得挺好。”

      “您就自个儿瞎掰吧!您那张面皮啊,早在哪顿早上合着豆腐脑儿下肚了!”

      “你们收敛点儿,”苏瞻洛失笑道,“这里没山头给炸了。”

      薛子安呵呵一笑,春风满面,“今个儿不给这泼皮丫头抽层皮,我不姓薛!”说罢他抬脚一踹,就将酒久当个球儿踹上了擂台。

      擂台上站着一名布衣男子,虽穿着不起眼,但那副拐子锃亮锃亮,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主、主人……这是比武招亲啊……”碧蝶小声扯扯薛子安的袖子。

      “我知道,”薛子安笑容满面地看着,“酒久老大不小了,该给找个下家了。”

      苏瞻洛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可据我所知,一般比武招亲的是姑娘吧?”

      薛子安笑眯眯地点点头。

      擂台上也开始炸了锅,一旁主持着的中年男人像是姑娘的父亲,眼看着一个妙龄姑娘被踹上了台,脸瞬间就黑了,转头就往人群中找去,可无奈薛子安那一脚又快又准,又特地选了个闹腾腾的位置,所以男人只看到了一片乌泱泱的人群,头疼得很。

      苏瞻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比武招亲的擂台下竟然聚了如此之多的人。

      “姑娘,莫要胡闹了,”中年男人沉声道,“快些下去吧。”

      “可是您自己写的啊,”酒久指着一旁的招牌,“比武招亲,赢了的人能娶您女儿,还能得到药人册残卷。您可没写不准女人来比武。”

      中年男人脸色发黑,胡子都快被气歪了。

      “哎,就说酒久这个祸害该去折腾别人,”薛子安在一旁抱胸看着,“真痛快。”

      “可酒久没有武器,不会吃亏?”苏瞻洛摸着下巴,“这男人功夫不弱。”

      “酒久这丫头啊,怕她什么都不怕她吃亏。”薛子安眯了眯眼,转身走出了人群。

      “不留下来看她?”苏瞻洛不解。

      “碧蝶,”薛子安吩咐道,“去跟她说,我们在食满天,同她的肉夹馍和驴肉烧饼一块儿等她。”

      “是。”碧蝶领命而去。

      “都中午了,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吃好吃的去,”薛子安笑意盈盈,“阿秋杵在那俩人中间不是事儿,叫上她,咱们吃香喝辣去。”

      顺路从客栈里接了苏瞻秋,苏瞻洛确认晏亭和夏容不愿意同去之后,三人便晃晃悠悠到长安最大的一座酒楼里头胡吃海喝去了。

      正是饭点的时候,酒楼早就人满为患,三人去的时候刚巧没座了。

      “如果三位不嫌弃的话,不妨与在下同坐?”

      循声望去,一紫衣男子临窗而坐,要说看人第一眼看的是脸,可这小公子浑身穿金戴银,一身繁复衣裳上花纹穿金走线,真是绕花了人的眼,让人第一眼都被那一身叮铃哐啷吸了去。

      还未等苏瞻洛兄妹反映过来,薛子安便毫不客气地迈步而去,大喇喇朝那儿一坐就招呼起小二上菜。

      “你们……认识?”苏瞻洛带着苏瞻秋入座。

      薛子安瞥那小公子一眼,“我不认识紫毛公鸡。”

      小公子伸手往菜单上一拍,“想不想吃了?报我的名字还能打个八折。”

      薛子安恍然像记起什么一样,朝小二道,“刚刚点的都记他账上,再给来个口水鸡。”

      温柳的脸黑了黑。

      “得嘞!”小二勤快地应道,甩起帕子便吆喝着跑开了。

      “哥哥,”苏瞻秋瞅着那小公子,梗直道,“你少带点首饰会好看一点。”

      苏瞻洛一把要捂住她的嘴却已来不及,只见那小公子哈哈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他小倌馆儿里呆久了,品味就这样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薛子安讽道。

      小公子呵呵一笑,眉毛一抬,“我的品味可是看在你旁边这位身上才让你来吃一筷子的,怎么,谁的品味有问题?”

      薛子安也是呵呵一笑,“温柳,你收敛一点。”

      名叫温柳的小公子脸白了又黑,最终还是噤了声,转头看向苏瞻洛,“这位……”

      “温柳。”薛子安抬眼,笑眯眯的眼里却毫无笑意。

      苏瞻秋一个劲儿往苏瞻洛怀里钻,“哥哥,他们两个好可怕哟,吃个饭都要打起来了。”

      “在下苏瞻洛,”苏瞻洛拱手道,“舍妹让阁下见笑了。”

      温柳的眼神在苏瞻洛与薛子安中间转了又转,最后叹了口气,“无妨。”

      桌上的气氛愈转低迷,苏瞻秋往苏瞻洛怀里拱了又拱,惹得薛子安看着好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撅起来的小屁股。

      “啊!”苏瞻秋回头,可怜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主人,你放弃吧,小孩儿不会喜欢你的。”

      “哎哟喂!”温柳拿筷子的手一抖,险些落下去。

      攀在窗沿倒挂着的酒久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视线,“主人,我的肉夹馍和驴肉烧饼呢。”

      正在这时,店小二端上了热腾腾的菜,薛子安拿了肉夹馍和驴肉烧饼就往酒久身上塞,“拿了赶紧走,碍眼。”

      “诶,好嘞!”酒久登时眉开眼笑,飞快地退了回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二看着窗外大变活人。

      “这么快就赢了?”苏瞻洛莫名。

      薛子安摇了摇头,“你别小瞧这丫头对食物的执念。”

      “哦对!”酒久说着又倒挂了下来,“跟我打的那个男人用的是梅花拐。”说罢又飞速消失,生怕多留一刻会被主人爆头。

      薛子安不动声色地看了温柳一眼,温柳正眉头微皱。

      又是梅花么……苏瞻洛心道,现在似乎统共出现的三种形状,梅花最多,还有叶形和扇形,这三种都带有噬心毒,应该所出一派,形状不同可能是门派下又细分了三个教派。

      正这么琢磨着,窗外酒久又叼着肉夹馍挂了下来。

      薛子安笑容满面,“你放屁能不能一次性放完?”

      酒久拿下肉夹馍,“那个招亲姑娘的爹死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就在刚才。”

      说罢她又翻了回去,只见窗外车水马龙的大道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一个年轻姑娘蹲在路边哭得梨花带雨,人群的缝隙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横躺着的人影。

      人群喧闹,“噬心毒”和“梅花印”这些词语隐约飘进了苏瞻洛耳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长安不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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