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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叁拾贰 ...

  •   众人难得见何苏木这般悠然的笑颜,看得有些呆,这才想起来她要献酒给刘子昇,范府的婢女最是有眼力见,已疾步匆匆,将何苏木手中残剩的半盏酒奉至镇北侯案台前,双手低捧。

      不会吧?

      堂堂镇北侯,竟要饮人残酒?再是好酒,也是残剩之物啊!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捏了一把汗,只当是何苏木的玩笑话。

      谁能想到,刘子昇嘴角极为克制地轻扬了些,怡然自得地接过那只没过一半的酒盏,靠近鼻尖,闭眼微微一嗅,旋即就将那桑落酒喝了干净。

      “是好酒。”

      刘子昇微微颔首。

      众人更是大吃一惊。

      也只有何苏木心中怨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豪饮白白浪费了我的半盏好酒。

      此时,范义已起身,招呼着客人去后院点灯,又问了问在场女眷是否需要多加一身裘袍。

      陶陶不需要,她穿戴来的已足够招摇,并不想裹起来,白白浪费了一身精心的打扮。何苏木也觉得不需要,如今已过了最凉的时日,只是后院嘛,她身子倒没这般弱不禁风。

      范义便只命人替长姐拿来裘袍。

      走在游廊时,迎了一阵晚风,范义还是低头轻轻问她:“要不我还是找人给你寻一件衣裳吧?”

      他见何苏木穿得并不算多,凉风透进廊道里,她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但还是摇头笑道:“不打紧的,也当解酲了。”

      范义见她执着,也不再提起,只温声道:“那好,你冷了便告诉我。”

      如范义所言,范府的花灯制作精巧,原先不过是为燃灯表佛之用,近年来城内流行起花灯做装饰,种类繁多,又很是喜庆,因而上元夜便兴起了点灯的潮流。

      何苏木选了一盏影纱灯,纱面上纹制着水墨山川,配着印刻朱彩的雕竹挂柄,却也不显俗气。

      通向湖心亭的长长廊道,她学着范家长姐点灯的模样,接过婢女手中小巧的木烛台,将影纱灯的纱布掀开,朝着灯阁中的烛心轻轻一点,烛火霎时跃起,盖上纱布后方觉纱面的图纹更显清亮了。

      那水墨图蓦地大了好些,真如同缩影的山川那般壮丽,她这才晓得“影纱灯”的妙义所在。

      廊间风起,湖面一漾。

      纱中的烛火摇了摇,河川淌着,逐月那般,忘了归路。

      不知不觉,何苏木看得有些怔神——

      踏月观灯,一为祈福,二为寄思。

      她是该祈福,还是该寄思?

      “怎么愣神了?”范义燃好自己的那盏灯,竟见她面朝湖心,一身寂静。

      何苏木缓过神,竟有些黯然神伤,勉强一笑道:“竟然不知道该求什么……”

      陶陶闻声走来,“咦”了一声,甚是不解,何苏木问她求了什么,她粉嫩的双唇咧了咧,笑的有些艳丽,不是俗艳的,是凤仙儿的娇嫩,牡丹的贵气。

      陶陶看了眼手中的花灯,道:“世上难得两厢情,拥之亦可余生尽。”

      陶陶说得格外认真,不再像席上那般活泼爱闹,她虔诚地提着花灯的挂柄,指尖翘了翘,那烛火有些晃,时弱时亮,照在她脸上一阵暖暖的晕黄。

      无人再去笑话她,各有所思。

      唯独她捕捉到何苏木脸上的一丝怯意,以为苏木心有挂念,在黯然神伤,陶陶悄悄地褪去那副认真,闪烁着一双灵气的大眼,亲密地附在苏木耳侧轻声道:“苏木,你莫要伤神了,同我说说,你要求什么?”

      陶柏舟离得近,听见这话,想起妹妹对何景源的痴心,瞥了她一眼,无奈地道:“你当苏木和你一样女儿心思?”

      何苏木摇摇头,苦笑道:“陶陶还有追求,我……连求什么都不知。”

      即使对着满殿的菩萨,她也只是道“早平战乱,国泰民安”,并没有为自己求一字。

      此时又想起岁末时在侯府,刘子昇还问她:“何苏木,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在求什么?”

      念及至此,她开始寻刘子昇在何处。

      透过几重人影,却见他立在那头的亭前,倚上廊道的栅木,竟是从未有过的随性。

      刘子昇低头打量着地上的一盏木格灯,并未点上火。

      这盏木格灯再寻常不过,他弯腰伸出手,好似就要去碰灯上的木格架,可手好不容易就要挨上,却生生停在半空,颤颤巍巍间完全失了从前的镇定。

      他如同被什么拽住,又像顾虑什么,蹑手蹑脚地,犹犹豫豫地,不敢再靠近一寸。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求什么吗?何苏木心道,但他应该并非不知所求为何,而是已无物可再求。

      他已有功名利禄,不缺锦衣玉食,身体尚且康健,什么都不缺才是。

      再求便是贪心了。

      也不是,他不是还未娶妻么?她想起姨母和周氏提到过的“袁氏女”,他们之间有什么情爱纠缠么?才能让刘子昇至今还未娶,且不近女色。

      就连身旁的何景源都似乎看明白,凑上前去问:“元齐表兄,怎还不将灯点上?”

      刘子昇这才醒了神,直身而立,终是将手放下。

      他看了眼何景源,又看了眼地上的木格灯,哑声问:“这灯,真的能传思念?”

      何景源哪里想到堂堂镇北侯竟犹疑此事,笑着回应:“自然,为生者祈福,为亡者寄思。”

      良久,奴仆来催要掌灯,刘子昇终于虚弱地“嗯”了一声,没再看灯,看着亭外湖上映出的浓浓光晕,扬起薄唇一笑。

      喧闹的长廊,他的声音竟有些孤独:“景源,帮我点上吧。”

      何景源一怔,随即提醒道:“表兄,这灯要亲自点着才能传到,是你点的呀!”

      刘子昇轻喘一口寒气,面色渗出凄凉,嗓音低沉着,只有离他最近的何景源方听得分明。

      嘶哑的嗓音含着悔意,带着悲戚。

      “我怕……若是我点……她不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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