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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番外十三 ...

  •   安闲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女皇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坐在窗下喝了杯茶,时间一眨眼已经到了帝国历二十一年六月十六日。

      六月初,预选战进入电视辩论阶段,不论鹰党鸽党全都掐成一团乱麻。网络、电视、车载广播,但凡能接收到脉冲信号的,都被几位候选人的影像塞满了。民众每天最津津乐道的无非是哪位候选人又爆出了什么惊人之语,被他的选战对手逮到把柄,两边狗咬狗堪比一台宫斗大戏。

      几场电视辩论下来,谁也没想到,事先被看好的几位鸽党巨头争了个灰头土脸,最后脱颖而出的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自由派议员。

      那一阵子,帝都数得着的大报,头版频频出现同一个名字——约书亚·巴特勒。

      “这叫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就说了这帮人前面得悠着点,斗得太猛只会让人看笑话,结果怎么样?被人后来居上了吧?”

      大特里亚农宫的会客厅,张啸捧着个人终端,一边读着媒体上的评论,一边啧啧感慨:“‘约书亚·巴特勒,这个从没在政坛上擅名的小卒,却成了帝国首届民主大选中最大的黑马……他的政见明显充满理想色彩,很容易鼓动下层民众的情绪,却缺乏实际的可行性,这样一个满脑子童话世界的政客,一旦当选,又会将帝国带向何方?’”

      新闻官“啪”一下合上个人终端,抬起头:“这是帝国时报最新的社论。”

      女皇依旧没骨头似的一人占了一整条沙发,闻言摇了摇头:“阿道夫先生还是这么牙尖嘴利,不留口德。”

      张啸挤了挤眼,突然凑上前:“喂,老大,你说我们要不要帮这位巴特勒候选人说说话?”

      女皇瞥了他一眼:“说什么?你是唯恐媒体忘了‘朕以皇权干涉选战’这茬吗?”

      张啸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好在这时,有人出来解围——会客厅的门被推开,殷文端着一个骨瓷盘走进来,盘子里是切片晾上的粽子,雪白晶莹,旁边有一个小碟,盛了金黄剔透的蜂蜜桂花糖酱。

      女皇打眼一瞅,不由愣住:“蜂蜜凉粽子?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殷文:“今天是端午节。”

      女皇:“……”

      她和张啸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眼神里是一个大写的“囧”。

      端午节,华夏古历五月初五,据说是为了纪念古华夏某位投江殉国的先贤。习俗传到数百年后,三战一棒子打散了原先的国别疆界,那位先贤姓甚名谁,记得的人已经不太多了,不过由此衍生出的某种名叫“粽子”的美食,却是家喻户晓老少皆宜。

      由此可见,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吃货留其名。

      鉴于入主大特里亚侬宫的这位热衷复古,尤其爱复华夏的古,每年到了这一天,大特里亚侬宫必定要隆重其事地表示一番:佩艾叶、悬菖蒲、挂五毒灵符,全套家伙上阵,就差在十字运河上摆两条船,来场龙舟比赛了。

      而压轴的保留节目,莫过于包粽子。

      这天中午,留在大特里亚农宫蹭饭的除了张啸,又多了一位帝国首席上将。这两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两边,眼巴巴地瞅着皇宫女侍长亲手将一盘热气腾腾的粽子摆上桌。

      有那么两三秒,女皇觉得这俩货的眼睛里分明冒出绿光。

      她很是无奈地摇摇头,刚想伸手,,却被人抢先一步——殷文捞起一个粽子,解开线绳,剥开粽衣,里面是半个拳头大小的白糯米粽,裹了豆沙莲子馅。他把粽子一分为二,小心夹到女皇盘里:“糯米吃多了不易消化,你每种馅料尝半个就好了。”

      荆玥:“……”

      张啸:“……”
      他俩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女皇夫妇的恩爱秀了一脸,一时间连咬在嘴里的鲜肉棕都没了味道,只觉得赶着节庆来皇宫蹭饭实在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一顿饭吃的火花四射,前联邦元帅时不时拿起纸巾,将女皇嘴角蹭上的油渍擦净。而女皇像是已经习惯了,眼皮也不撩一下,由着这男人怎么高兴怎么来。

      张啸的筷子捅到嘴里就忘了拿出来。

      好不容易吃完午饭,一文一武两位心腹没再像往常那样赖着不走,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迫不及待地告辞。

      实在是……眼不见为净。

      耳听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女皇才转向殷文:“你今天是怎么了?搭错筋了不成?”

      殷文为她盖上薄毯的手一顿,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首相预选下周大概就会有结果,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鸽派的巴特勒议员有很大几率胜出,”他不是很自然地转开话题,“不过媒体舆论对他不是很有利,似乎觉得他太过耽于理想而忽略现实,你准备就这么放任下去?”

      女皇:“……”

      她不就是去听了一场演讲,怎么一个两个都追着她穷究猛打,仿佛这人已经被凡尔赛内定为首相人选?

      “摆平媒体只是首相日常工作中的一部分,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趁早收拾包袱走人。”帝国至尊漫不经心地说,忽而想到什么,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殷文一眼,“耽于理想而不顾现实,这话听着很耳熟啊。”

      前联邦元帅干咳一声,决定不再就这个话题探讨下去。

      “不管哪一派,等到选战结束,你就能轻松一些了。”殷文伸手抚住女皇脸颊,拇指轻摁了摁,像是要试探皮肉的厚度,“到时媒体也不会一天到晚咬着你不放,我们可以抽空出去转转,看看帝国的大好山河。”

      女皇偏头避开男人的手,往枕头里缩了缩:“哪有那么简单,就算选战结束,朕也不可能立马撂挑子,怎么说也得在凡尔赛当上三五年的吉祥物。等新任首相政务上手了,在军中也树立了威信,才能谈别的。”

      正如前联邦元帅预料,一周后,预选结束。

      “……由于巴特勒议员在美利坚行省拿下了百分之二十七的选票,我们宣布首相预选由前新罕布尔州长获胜。”

      随着电视主播这句话落下,无数香槟开启,丰盈的气泡从高脚杯中溢出。

      彼时女皇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人已经赖在长椅上一动不想动。殷文只能把这女人抱到自己膝盖上,用长毛巾裹住她湿漉漉的头发,小心翼翼擦拭起来。

      “美利坚行省可以说是鸽派最重要的票仓,拿下美利坚行省,他鸽派候选人的位置就算板上钉钉,再无变数了。”女皇十分惬意地闭着眼,懒洋洋地说,“你说贝克莱长老现在是什么反应?朕敢打赌,他一定扔了拐杖见谁熊抱谁,啧啧,老人家真是老当益壮,不服不行。”

      殷文哑然失笑:“你们背地里都这么编排长辈的吗?”

      女皇咕嘟着嘴:“朕又没说错,就事论事罢了。”

      殷文揉了揉她额顶,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

      女皇登时毛了:“你够了!再敢弹朕朕就把你的手绑起来。”

      帝国皇夫将这句色厉内荏的威胁当风声忽略了。

      这时,电视画面切换到宴会厅——与一个月前相比,前州长的人气往上翻了何止一番,宴会厅的布置大差不差,每一张圆桌旁却坐满了宾客,人头熙熙攘攘,以同一个姿态翘首盼望着前方。

      刚赢下初选的前州长正在发表获胜演说:“……今晚,我们看到了过去九百多年美利坚打下的民主成果,不论农民还是工人,商人还是手工艺人,学生还是政客,母亲还是妻子,男人还是孩子……他们手牵着手,在帝国的土地上过着平等的生活。”

      “这是我们建国之初的愿景,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将其斥为耽于理想、不切实际,然而时至今日,我们用眼睛证实了它是怎样从童话成为现实的。”

      “我是约书亚·巴特勒,我接受你们的提名,成为帝国首相的候选人!”

      毫无疑问,巴特勒前州长胜选的消息在国会和民间舆论中同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连带着凡尔赛也成了各路媒体关注的焦点。每一日的例行简报会,都有无数记者追着张啸刨根究底,新闻官的口径则是永远的以不变应万变——

      “首相大选是民众自己的选择,凡尔赛不会加以干涉。”

      “什么,帝国时报的评论?啊,对,凡尔赛确实看到了,帝国媒体有言论自由的权利,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多做评论。”

      “至于巴特勒前州长是否会当选新任首相……我只能说,首相大选是帝国民主改制的第一步,每一个环节都是由民众的意志决定的,如果巴特勒候选人真的当选,那也是民众选择了他,只要是人民的意志,凡尔赛都会听从,绝不会用皇权横加阻挠。”

      类似的回应重复过百八十遍,记者耳朵听没听出茧子姑且不论,新闻官的嘴皮子先要磨破了。

      没得到明确回应的记者们再次失望而归,聪明人却从凡尔赛几次三番的避而不谈中隐约察觉到帝国高层的态度。

      那是某种极为隐晦的默许。

      一周后,当巴特勒候选人接连拿下英吉利行省和西欧行省的预选选战,所有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帝国建国以来的首次民主大选,原以为是一出板上钉钉的木偶戏,结果早已写在凡尔赛的剧本上,可就目前看来,却是荆棘遍地、迷雾重重,任谁也看不出这条民主改制之路通向何方。

      不管时事评论专家们如何杞人忧天,也不论民主改革的有志之士怎样满心焦灼,最后的时刻还是不紧不慢地到来了。进入七月份,与帝都天气一同热起来的,是选战进入白热化的造势活动,电子报刊、网络论坛、电视、广播,管你哪种媒介,只要和媒体沾个边,铁定被几位候选人之间的口水仗霸屏,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火药味简直要扑出电子屏糊人一脸。

      这个节骨眼上,凡尔赛迎来一位重量级贵宾——女皇的授业恩师,云梦阁正牌主人,鬼谷剑圣雪涯。

      云梦阁行踪不定,这一画风曾经让幽云十六吐槽不已,其实上梁不正下梁歪,追根溯源,根子还得着落在创始人身上。

      女皇接到消息时,云梦阁正牌主人已经到了宫门口,守在门口的警卫觉得自己似乎只是被阳光晃了眼,下一秒,十来步开外凭空多出一个身穿灰色长风衣的身影,仰头望着大理石基座上的路易十四骑马青铜像,全身逆在光线中,仿佛一个虚幻不定的化影。

      有那么两三秒钟,警卫几乎有揉眼睛的冲动,怀疑自己是不是再一眨眼,这人又会突如其来地消失。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五分钟后,帝国女皇亲自从镏金栅栏门里迎出来……准确的说,她是一路小跑的飞奔而出,警卫甚至没看清她的脸,只有一角湖水绿的塔夫绸衣料从视线里滑过。

      紧接着,迎出来的帝国至尊在那不请自来的男人跟前站定,忽而退后半步,单膝跪地:“……师傅。”

      但凡警卫先生戴了眼镜,此时已经摔在地上,碎得捡都捡不起来。

      大特里亚农宫的会客厅中,女皇夫妇与当代剑圣分坐茶几两侧。殷文挽起衣袖,亲自将沸水徐徐注入紫砂壶中,斟出一杯摆到雪涯面前:“先生请用。”

      雪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毫不客气地点评道:“水烧过头了,太极翠螺要用八分热的滚水冲泡,只有在其已开而未沸时才能泡出绝品滋味,这一杯茶泡老了,只能当作解渴的蠢物。”

      殷文:“……”

      大概因为老丈人看毛脚女婿总能看出许多不好的缘故,虽说当代剑圣私底下没少给前联邦元帅说好话,可当着殷文的面,他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你这资质,能给凡尔赛打杂已经撞了大运,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再惹出那种狗屁倒灶的事,我跟你没完。

      女皇瞧一眼云淡风轻的当代剑圣,再瞅瞅正襟危坐的帝国皇夫,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拍案大笑的冲动强忍下去。

      雪涯剑圣向来直奔主题,从不浪费时间,这回也不例外。他放下茶杯,从怀里摸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黑盒子,摆到女皇跟前。

      “你大婚当天,我有事耽搁,没能及时赶回帝都,这本来是打算婚典前交给你的,”他说,“不论如何,为师很高兴你选择了放下。”

      女皇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握入掌心,触手只觉冰凉坚硬,说不清是什么材质。盒子里是一枚白玉扳指,玉质温润沉厚,朝外一面夹着黄褐色的纹理,天工与人力双管齐下,水到渠成地雕琢出一个笔画繁复的古汉字。

      是一个篆体的“鬼”。

      女皇霍地抬眼:“师傅……”

      当代剑圣竖起手掌,她刚起头的话音戛然而止。

      “每一位鬼谷弟子离开山门前,都会在麟德殿接过这枚扳指,立誓铭记‘止戈为武’的训诫,你也不例外,”雪涯喝了口茶,“十四年前,你定计陷害殷帅,随后将此物交还为师,声称叛出门墙,从此与剑圣一门再无瓜葛。”

      殷文猛地一扭头。

      然而这一对师徒谁也没心思搭理他,雪涯叹了口气:“皓夜。”

      他稍稍拖长了尾音,那干净利落的两个字眼被他唤得平白多了一打百转千回,好像这手段强硬、雷厉风行的帝国至尊是个熊孩子,因为不懂事而吃足了苦头,可气又可怜,让人宠不得、爱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女皇不禁微微一震。

      雪涯又叹了口气:“闹脾气闹了这么久,现在该收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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