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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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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暗蚊子越多,赶都赶不走。脚踝和手腕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耳朵也被咬得火辣辣的又痒又疼,没办法,只能从断掉的蚊香里挑了截长点的点燃,把它搁在桌脚上。
“The duck...(那只鸭子……)”门外传来Vries的声音。
都两个小时了,他居然还没走。
“I have eaten(我已经吃了)”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也是心里有气,明知道他余情未了,故意说来气他。
但我没有撒谎,早先做完手术,我妈听别人说老鸭汤可以抗癌,我从上海回来那天她就背着我把灰毛杀来炖了,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吃完才知道吃的居然是我的灰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难过了很久。
它是我和Vries的全部记忆,从相识到分手,无论幸与不幸,它都一直在我身边。不过后来想明白了,我和Vries早就结束了,还留着记忆来干嘛,吃了就吃了吧!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不好。我能这么说吗?
厦门每个角落都有我和他的记忆,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的笑脸。我想忘记,可我忘不了。
“我很好。”
一阵沉默之后,他突然又说:“我去了枫叶大道,一个人开着车,从头走到尾,我以为你就在副驾驶上坐着,你笑得很开心。”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脑中已经浮现那个画面,他穿着帅气的衬衣,开着车,跟我聊着天,枫叶的红把他映照得精神抖擞,除了道路,周围一片姹紫嫣红,那条路仿佛通往天际,看不到尽头。
“Vries.”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三年的时间,我流过多少泪,就喝了多少酒,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很想告诉他,可是说出来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It’s over.”我庆幸隔着门,他看不到我的狼狈。“都过去了。”
他没再说话,一整夜,我靠在门上,可以隐约听到他的呼吸和叹息,他明明就在门的另一边,触手可及,我多想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告诉他手术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告诉他没有他的日子我有多难熬。
我没有别人的坚强,也无法给人灌输鸡汤,老天爷既然给了我不幸,又何苦还要让我们再见,这三年里我唯一学会的就是怨天尤人,被病痛折磨,每天要吃大量的药物控制病情恶化,吃得我都想吐,甚至每到用餐时间都会害怕,却又不得不在用餐后就着菜汤吞下大把大把的药来让自己多活些日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来袭,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记得,直到门外有人说话,我才醒来。
“吴黎思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我来取点东西。”
我抬头往窗外望,天已经亮了,窗上凝结起一层薄雾。
“您不是有仓库钥匙吗?”
“钥匙忘带了。”
“您稍等。”
原来他有钥匙,我气不打一处来,门锁打开之前我迅速站起来,门一开就往外冲,把什么撞翻了也没留意。
“Vries真这么干啊?看他平时挺热心的一个人,怎么那么对你啊?”世盈扶着饭盒,往嘴里塞了一截芹菜。
“你都不知道,一晚上给我膀胱都差点憋炸了。”
“膀胱憋炸了算不算工伤啊?”世盈思考了一下:“像咱们这种工作,忙起来上厕所都没时间,要不咱们跟公司提个意见,让他们帮咱们的膀胱买个保险?”
“你去吧!你能耐。”
“别生气啊,我就开个玩笑。”
一个月的时间,一转眼过去了四分之一,周一清晨,我来到公司比平时晚了些,电梯门口挤满了人,为了不迟到,我生生挤进了电梯,却听到电梯警报铃响了。
身后一个沉沉的声音道:“你是最后一个上来的,现在超重了,你下去。”
身后一片唏嘘,是他,平时对同事一向绅士有礼的他,今天却不惜在大家面前摆出一副领导的作派,这是做给我看,对我耍威风。
“你是在跟我说话?”我挑了挑眉。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加上电梯不停的警报声,着实让人心烦,我只得自觉的走出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
有时候他做出来的事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看起来像是对人好,实际上又是恶作剧,说他是故意的吧,又时不时冒出点关心来,让人是又爱又恨。
星期五下班之前,他突然过来说:“最近我没有灵感,明天你陪我去散散步吧。”
“我双休。”
“你的工作就是配合我工作,你调来我工作室的时候,丹尼尔没告诉你吗?”
他眼神犀利,一副要跟我翻脸的模样,算了,我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所谓的散步,不过是开车出来兜风,让我给他当免费的司机,一个上午把整个厦门都溜了一圈,最后他说想吃意面,我将车停在西餐厅门口的路边车位上。
我记得他以前很不喜欢吃虾,却偏偏点了海鲜意大利面,虽说意面里的海虾掐了头,却没有去尾去皮,我心里还在想着,他啥时候喜欢上吃虾的,就见他把虾全挑我盘子里,我已经几年不吃虾了,手术之后,我妈说虾吃了容易发病,所以得忌口。去除虾皮之后,我又将虾仁放回他的盘子,他什么都没说,全吃了。
临走前,他去付账,见他没有留意的空档,我偷偷摸出药,就着之前要的白开水吃了,然后去门口开车,刚点火预热,他就上来了。我系上安全带,问他:“去哪儿?”
“去海边,好久没去坐坐了。”
“嗯。”刚准备挂档,后面的门突然被人拉开,有人钻进来,又飞快的带上门,一根冰凉的棍子抵在我脖颈处,身后的人急躁的催:“开车!快开车!”
我一回头,对方暴怒的吼:“叫你开车!再不开车老子打爆你的头。”
只是那么一眼,就把我吓得不知所措,那是一双凶狠又充满怒火的眼睛。从后视镜我看到后面坐椅上有个鼓起的帆布包,这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恶狠狠的眼睛,一身装束像是劫匪。
旁边副驾驶的Vries突然开口安抚那人:“好好,我们马上开车,你别急。”又对我说:“你听我的,先踩离合器。”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瞄了他一眼,他给我递了个眼色,我只能略略猜测他的意思,问:“离,离合器是左边的还是右边这个。”我能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左边的,先踩,然后挂档。”
“怎么挂?往前面还是后面?”
那劫匪听我这么说,急了,吼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会,我会,可是这档怎么挂?”我着急的问。
劫匪气得说话都不灵光了:“你,你你下去。”本以为他会就此罢休,岂料他又用那根冰凉的棍子指了指Vries:“你来开!”
“好,我来开,你先下去。”Vries冷静的对我点了点头。
“可是……”
不等我说完,劫匪就着那根棍子在我肩上一闷棍,疼得我立马收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Vries赶紧招呼他:“你别急,你这样吓到她了,如果她腿软下不了车,会更麻烦的,我先给她解安全带。”
他低头着手给我解安全带,用英语低声说:“Call the police.(打电话给警察)”
“你们在说什么?”歹徒反手一棍子打在Vries身上,他只微微蹙眉,继而微微一笑:“我只是让她放松点。”
安全带解开之后,他握了握我的手,只说:“下车。”
“Vries.”我知道,他这是想让我脱离危险,可是这样他就会陷入危险,我脑子里没有应急措施,只急得紧紧抓住他的手。
那歹徒许是看我们关系匪浅,吼道:“下车,再不下车我打死他!”
Vries甩开我的手,把我推出车门,直接跨过档位坐进驾驶座,迅速开车离去。
看着车子消失在车流中,我的眼泪已如决堤的洪水,想起他刚刚的话,对,报警。
我如实把车辆奔逃的方向告诉了警察,原来附近的一家金店被抢了,失窃的店家也报了警,那个劫匪抢来的摩托车在金店门口出了故障,所以他逃亡的途中就随便选了个有人的车子,要挟车主带他逃跑。
虽然警察说会设关卡拦截车辆,并安慰我不要太担心,可我心里明白,敢抢金店的人定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万一他心一横,杀人灭口也是很有可能的,那Vries怎么办?
以往我总觉得离开Vries是我为他选的最好的一条路,可这次,我心下忐忑不安,总感觉他会出事,甚至脑子里时不时闪现那些遭劫杀的新闻,我守在派出所不敢离开,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明明已经是春天,我却冷得直哆嗦,有个年纪大点的警察给了我一杯热开水,劝我别太紧张,又让我叫家人过来。
我和Vries在一个公司的事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世盈,世盈来的时候,丹尼尔也跟了过来,是世盈告诉他Vries出事的。
我们三个焦躁不安的等到天黑,世盈小声嘀咕:“等的时间越长越危险,过了今晚再找不到人,那岂不是要收尸了。”
许是我的表情真的很恐怖,只一眼,她顿时没了言语。
凌晨一点多,派出所的人接了个电话,告诉我们车找到了,从岛外的海里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