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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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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和的小镇响起阵阵鞭炮声,今天是许家大闺女许宁出嫁的日子。
许宁的房里,几个穿粉色礼服的小姐妹正帮许宁上妆,一个打趣着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许宁都要嫁人了。”
许宁喃喃说:“我也没想到,我只是考完后睡了一觉,怎么就要嫁人呢……”
许宁的表姐怕临了出岔子,忙按着许宁的肩膀,笑着开解说:“别多想了,从今个起,宁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就专心在家侍奉公婆,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表姐的一番话让小姐妹们都大笑了起来,许宁的心情却没由来的坏了起来,望着没什么摆设、几乎是一屋子书的房间,她不由想:她读了十六年的书难道只是为了这个……
她提起裙子往前疾走了几步,却被什么东西差点绊倒了,旁边的小姐妹忙扶起她,把绊她脚的大家伙从床底拖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没封口的大箱子。
许宁一眼就瞥见了箱子最顶上的一个相框,那是一个大男孩投篮的背影,她的眼睛一瞬间湿润了,她慢慢蹲下身,翻着里面的东西:从他废弃作业本上偷偷撕下的一角签名、他画图用剩的半根铅笔和他扔掉的一个破了气都漏完的篮球皮……这些,她都视若珍宝。
从初中到高中,盛其风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许宁本不相信世上有‘全才’,是盛其风让她知道何谓‘天之骄子’。
年级主任教两个班的数学,最好的一班和最差的十一班,十一班的许宁经常听他讲:“语文考一百五十分还有可能,数学是不大可能的,但是我们一班的盛其风同学这回就考了一百五十分,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考T大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许宁觉得无聊,趴在桌子上往窗外望去,一个身形挺拔、相貌清秀的男孩抱着篮球往操场走去,许宁自言自语道:“他的背怎么能挺得这么直?跟棵松树似的。”那时巨大的学业压力压迫下,一中的学子或多或少都有些驼背的。
同桌好心解答:“人小提琴十级,天天拉琴,背不直才怪。”
“那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气质也好。”
“人爸是税务局局长,人妈是土地局局长。”
“哦。”
自那以后,许宁心里的某根弦被拨动了,上课时她总有意无意的往操场那条小路望去,但她一次也没再见过盛其风。
高中三年,她和盛其风唯一的交际是有一次她早自习迟到了,被语文老师堵在教室的走廊外面,语文老师喋喋不休而又大声的训斥着她,甚至都招来了隔壁班看热闹的英语老师。
隔壁班老师问清缘由后,开明的说:“养了十年、陪着一起长大的狗死了,丫头伤心难眠、第二天迟到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哪知这句话就像是点燃鞭炮的引子,语文老师听完直接咆哮起来:“她第一天是这样说的,我放过她了,她迟到的第七天还是这样说的,我说你家怎么养了这么多条狗啊,这丫头居然说她家本来就是开狗场的。”语文老师哭笑不得的补充:“你说,这让人怎么说。”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突兀的轻笑,许宁抬头一看,是盛其风从旁经过,他的嘴角还余淡淡笑意,她愣了。
只见盛其风很有礼貌的对语文老师劝道:“还是让她进去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万一她下次直接不来了,不是更糟。”
年级第一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语文老师开恩的摆摆手让许宁进去了,许宁却看着盛其风离去的身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两个月,许宁通过一班的同学给盛其风递了一封表白的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递这封一定会遭到拒绝的信,她只明白那种迫切希望那个人了解自己心意的心情像把火燎得她难受,让她在深夜里也辗转不能入眠。
她料到了结果,却未曾想过会是那么以决断的方式。
递信的同学说盛其风只看了一眼信封,就把信撕的粉碎扔进垃圾桶了。那个同学还转述:“他说了,以后这种无聊的东西不要再给他了,他那里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知道了,谢谢你。”许宁客气的对老同学道谢,之后的两个月她似乎将盛其风这个人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但在寒假要来临的前两天,许宁却有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亲自去一班找盛其风了。围巾裹得脸都看不清,她让人把他叫出来,那人却说:“盛其风啊,他昨天就退学了,他已经通过直招提前被A大录取了。”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哎,你别走啊,你的东西掉了……”
再之后,许宁高考失利,她不顾家人的阻拦,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城,在一所比高中还小的大学里读书,四年的时间没回过Y城一次。当她四年后毕业,许家几乎是全家出动,火急火燎的把她接回了家乡,就怕她又抽风跑没影了几年都不回来。
许宁毕业以后在家里帮着养鸭子,赶着鸭子去水塘边,她可以在草坡子上一坐一天,日子很好打发。小镇的人只觉这许家丫头读书读傻了,只有许宁自己明白,她还沉浸在年少那一场暗恋的伤痛里不能自拔,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力气,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在篮球场一举手一投篮的风姿,满耳都是那一声不羁的轻笑声。
到她二十五岁这年,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继母对她说:“你该去相个亲了,镇上像你这么大的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在边城读书的日子,许宁不是没去过人龙混杂的黑酒吧,不是没与那种经验老道的社会人士做朋友,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在那人拽着许宁裤子时,一刹那刺激苏醒,许宁拼了命的推开那人,跑了。在凛冽寒风刮骨的疼中,许宁蹲在荒凉小城的街道上痛哭流涕。
而此时的许宁只是说:“阿姨,你决定就好。”
一场平常的相亲在双方家长的吃吃喝喝中进行,许宁全程没抬过头,耳边是对方母亲迟疑的声音:“我咋看这姑娘不爱说话……有点呆呢?”
接着是对方父亲威严的声音:“你个瞎婆娘知道啥?读过书的姑娘是这样的,将来把咱们孙子教得会读书就行了,你还管这么多……”
许宁待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走了。等家里人都回来的时候,父亲进了她的房间,商量的口气说:“我们都觉得这家人挺好的,要不,就定这家吧?”
“我们是谁?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女儿吗?”很久没发过脾气的许宁突然有点生气的问。就非要把她像推销滞销品一样塞出去吗。
父亲站起身,吹胡子瞪眼:“你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妈和你弟弟妹妹。”
许宁喘了一下气才平静的说:“你们高兴就行了。”父亲这才放心的离开。
许宁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下了,她甚至都记不清她以后的丈夫长什么样。
而此时她摸着相片上的他,泪水渐渐模糊双眼,她心痛的都快无法呼吸了,她爱了七年的人,她真的要这样放弃吗?
表姐见她反应不对,连忙扶起地上的许宁,从她手上夺过那张相框,“哐”一声扔进了那个箱子里,示意两个小姐妹抬去扔了,然后她对许宁敲打说:“今天可是你大婚的日子,你可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亲戚,你要是耍性子,丢的可是两家的脸。”
许宁点点头,哽咽说:“我知……道的。”表姐才松了一口气,叫旁边的人给她补妆。
许家的院子里染着好几个炉子,里面都是煮着待会开席要用的汤,许宁和小姐妹坐在板凳上,脸被烟气吹得红红的。
伴着一声鞭炮响,迎亲的人这才来了,许宁也第一次看清了今晚就要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那人体型微胖,脖子上还戴着一根粗金链子,咋呼的声音响彻院里。
许宁的心本一直没什么波动的,直到院子里嘈杂声起,她耳边捕捉到一个细微的交谈声:“大嫂这么涩,看样子还是雏儿,老大你有福了!”许宁感觉到随之而来打量的目光,之后是同样淫邪的笑声:“嘿嘿,好像是诶,有机会我们仨一起玩玩……”
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但许宁心中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恶寒,她双手交握,掌心已掐的都是血痕。
在伴娘刁难新郎的环节,她被请进了房。许宁一个人呆在新房里,只三秒的时间,她撕了腰下赘余的长纱,从开着的后窗逃了出去,她拼命的跑,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但她想,只要不留在那,不那样轻易的被定格自己的人生,哪怕是死都是好的。
在跑到镇口的时候,她被追着来的父亲及一众亲戚拦住了,许宁心里是漫天而来的恐慌,她砰一声就跪在了她父亲的面前,满脸是泪的哀求:“爸爸,我不想出嫁了,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想这样嫁人,这一定只是个梦,我怎么就突然要出嫁了呢?我还要高考啊,我还要考A大,我还要去找他……”
父亲抓住许宁的肩膀,吼她:“你发什么疯?快跟我回去,别丢人现眼了!”
许宁抱住她父亲的腿,歇斯底里的哭:“爸爸,我求你了,求求你,别逼我嫁人,我会死掉的,我真的会死掉的!妈妈是你气死的,你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只求你这一次了,你不是从来不管我的吗?那你这次也随我去好了,我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我活得已经很痛苦,我要是嫁人了,我一辈子剩下的一点念想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