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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七月流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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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来了。”莫岑向萧真行礼,“王爷这会正在睡着。”
“王嫂辛苦了。”萧真回礼道,“我这会无事可以陪护一会王兄。王嫂去歇息一下吧。”
莫岑点了点头道,“我无妨的。陛下和几位王弟都来瞧过王爷了。方才王爷还问,三弟来了没有。殿下醒来若是能见到三殿下,一定欣喜。”
萧真目送莫岑离开,随即进入卧房。太医随侍左右不敢懈怠。萧真走到榻前,见萧彻趴在床上,后背敷着纱布。卧房中散发着香草药膏的味道。
“朱王还需要修养多久?”萧真问起一旁的太医。
太医回答道,“王爷只需将皮肤养好便可康复。横竖得一个月的时间。”
萧真没体会过烧伤之苦,不过他也能猜到那有多疼。他钦佩萧彻扑过去救驾的勇气。他自认做不到。所谓疏离感,不仅是萧君山对他,他对萧君山亦如是。
在生死关头,萧真更关心萧彻的生死。皇帝死了,会有人继位,可是萧彻死了,他则没有哥哥了。
萧真以前常觉得萧彻冷血刻薄,不曾想,萧彻尚且念及父子亲情,奋不顾身。凉薄的人是自己才对。
“嗯……”萧彻睡不安稳,痛苦地睁开眼睛,“三弟?”
萧真见他泪眼婆娑,脆弱无助的模样,关心道,“二哥痛不痛?”
“哪能不痛,”萧彻咬着牙道,“根本睡不着。”
“这可如何是好?”萧真俯下身来,温柔道,“人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想恢复如初,总要吃点苦的。”
萧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又问,“你怎么才来看我?我一直忧心你,幸亏七弟派人告诉我,你没事。”
“我在典礼上无端不见,让二哥担心了。”萧真道,“二哥不要怪我。”
这两兄弟自打上回微服出宫之后,关系融洽了几分。萧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萧彻只要不刁难训斥他,他还是愿意同萧彻好好来往的。这回,萧彻重伤,是个弱者,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要可爱得多,萧真不自觉地态度温柔起来。
太医奉上汤药道,“王爷既醒了,便将这碗汤药喝了吧。臣已经煨了很久了。”
萧彻皱眉道,“喝不下。”
“良药苦口。”萧真将汤碗接来,“我既来了,便服侍二哥喝药。二哥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吗?”
萧彻抬头,萧真愿意亲手喂他,他自是愿意的。莫说是一碗,就是十碗,他都甘之如饴。萧真这一口一个二哥叫得萧彻心里熨帖得很。萧真是个细心人,命宫女去准备甘果蜜饯以备不时之需。
“你让她们准备那些做什么?”萧彻蹙眉,“当真看不起二哥?”
“不论是黄口小儿还是耄耋老人,怕苦是人之常情。”萧真吹了吹汤水说道,“人生实苦,总归要尝一点甜头。”他见汤水不烫了,便将勺子递到萧彻嘴边。
萧彻微微张嘴,萧真便将汤药喂了进去。
“这话是谁教你的。”萧彻说道,“当我是孩子哄。”
“是我娘……不,是辰妃。”萧真眼神一黯,又说道,“二哥要快些好起来,朝中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
“……”萧彻头一回见萧真这么关心他,倒有些不敢置信了。
“我听闻,父皇一清醒就在问二哥如何了。”萧真继续说道,“可见在父皇心中,二哥分量之重要。”
“那你呢?”萧彻伸手按住萧真放在榻上的手,“你是如何想的?”
萧真打着官腔道,“二哥是国家柱石,中流砥柱,岂容有半点闪失。”
萧彻丝毫不领情,面容淡淡地推开了萧真的手,心情复杂。明知萧真确实是关心他,可是这种关心却不是他想要的。
“二哥?”萧真无辜地问道。那模样又让萧彻不忍心冷落。罢了,谁让他从小就跟着自己,被调教长大,小孩子该有的天真热情一样没有,只学到了心机城府,谨言慎行。
萧真喂完了药,取了一杯茶给萧彻漱口。萧彻突然说,“蜜饯呢?”
“我倒忘了。”萧真取了一颗蜜饯喂与萧彻解苦。萧彻这人明明刚才还嫌弃,这会怎么又要了。
萧彻后背的药膏药效已过,太医将纱布撤换下去,又换了一张新的。只是后背没有凝脂膏缓和疼痛,那伤口便刺骨似的疼。
萧真想到个法子,说道,“二哥若疼得厉害,我用扇子来扇扇风如何?”说罢,他取了折扇,轻轻地在萧彻后背扇风,那清凉的小风果然能缓解一些疼痛之感。
“三弟细心。”萧彻感觉舒适了许多,趴在枕头上又问道,“看你的样子,没事人一样。张御丛只是将你迷晕再反锁屋中,他到底想干什么?你当真没事吗?”
萧真一愣,答道,“我毫发无损,二哥放心。”
“他是方外之人,为何要做这种事?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萧真有些犹豫,张御丛说的话需要告诉二哥吗?会不会又无端增加烦恼和误会?
然而,就在兄弟俩互相谈心的时刻,门外却传来內侍惊慌的声音,以及成群的脚步声。
萧彻怒道,“何人喧哗!”
萧真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他拼命压抑住,不愿相信这会发生。
大门被推开,门外站着楚澄江为首的虎贲卫一支。
“楚澄江?!”萧彻厉声道,“为何擅闯灵台宫!”
楚澄江单膝跪地向萧彻请罪,“臣并非要擅闯灵台宫打扰王爷。臣是奉了旨意。”
“放肆!”萧彻忍痛起来,他望见楚澄江身旁还站着两位宗□□少丞。宗□□掌管皇室内戚,皇室犯错,才会出面整顿。
萧彻咬牙道,“你奉了什么旨意?要做什么?!”
楚澄江一双利目望着萧真,说道,“臣奉旨请三殿下前往宗正寺!”说罢,他身后的虎贲卫便要上前要将人带走。
“荒唐!”萧彻大怒,“你们是带人,还是抓人?”
楚澄江举出虎头玉牌,一字一句道,“陛下口谕,紫微观典礼事关重大,然三皇子萧真职责疏漏,玩忽职守,致使龙威受损。遂带往宗正寺思过反省,不容违抗。”
萧彻闻言皆是震撼。父亲问罪儿子?竟然在帝王家生出这样的事来!
萧彻哑口无言,他唯一不能忤逆的人便是他的父亲。
萧真似乎早有预料,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楚澄江面前,没有动怒。
“二哥,”萧真转过身来,对萧彻坦然道,“这事我想了很久。就在等宗正寺来问我话,现在他们真的来了,我反而踏实了。”
萧彻不知如何安慰他,只道,“去吧。有什么就说什么。”萧真点了点头遂转身跟一众禁军官员去了。
萧彻望着他单薄的背影,眉头紧锁。萧真的笑容是一张脆弱的面具,一碰就碎了。为何父皇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猜疑他。明面上说是请人,实则就是抓人。宗正寺出面,此事已经不好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