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鲁将军》风女子

6、兄妹

　　“长公主殿下大安。”鲁巧巧声音轻轻细细的，依着孟姑姑前些日子教她的，有模有样地给景云然请了个安。虽然动作还是有些生疏，到底比刚来府里的那段日子得体了许多。

　　景云然倒没觉得如何，只是看得屋里两个丫头直点头。

　　浅草给鲁巧巧上茶的时候，还打趣了她一句：“鲁侍卫要是打了胜仗回来，恐怕要认不得姑娘了。”

　　鲁巧巧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看了景云然一眼，才呐呐地对浅草道：“浅草姐姐还是少打趣我。”

　　这样子，倒比景云然印象中的鲁巧巧要活泼了许多。景云然想，里面恐怕也有孟姑姑的功劳。

　　景云然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鲁巧巧今日一身雪青色绣白玉兰上襦，下面是一条白色纱裙她原就体弱，夏日里又穿得少，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单薄。双丫髻上只简单地簪着羊脂色茉莉镂空珠花。

　　鲁巧巧长得十分秀气，兄妹两人的眉眼有些像，都是一双有些醉人的桃花眼，只不过鲁巧巧年岁尚小，体态又纤薄，还没有多少“梨花春带雨”的感觉。

　　倒是她的哥哥，那双桃花眼深邃得会勾人。

　　小姑娘见景云然打量自己，颇有些羞涩，双颊粉粉的，尽显豆蔻年华少女的纯真与可爱。

　　景云然对着鲁巧巧有些发怔，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又是甚么模样？

　　好像忙着照顾阿佑，有时候也躲着箫贵妃走。那个时候她在慈宁宫的庇护之下，总觉得天塌下来还有太皇太后顶着。虽然偶有忧愁，却也像鲁巧巧这般。

　　鲁巧巧被景云然看得有些忐忑不安。她是喜欢长公主殿下的，也很感激她。因为长公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救了她之后待她还很好。哥哥说，她病得快死的时候，是长公主请了医生救了他，还拿钱给她抓药。

　　她觉得长公主殿下应该是不讨厌自己的。不然也不会这般照顾自己，经常让浅草和白苏关照她，还让孟姑姑同她一起住，教自己许多东西。

　　可有时候鲁巧巧又拿不准自己想得对不对，因为她来请安时，长公主时常盯着自己瞧，或者一个人坐在那里怔着发呆，脸上神情时好时坏，看着又好像有点讨厌自己。

　　就像现在这样。

　　鲁巧巧有些不安地朝景云然身边的浅草和白苏看去，眼里颇有些求助的意思。

　　浅草和白苏无奈地对看了一眼。她们知道景云然不讨厌巧巧姑娘，至于为什么老是对着巧巧姑娘失态，里头的心思是她们当丫头不敢随意揣测的。

　　“巧巧姑娘，尝尝这荔枝，是南边刚进上来的。”白苏只好出声打破屋里有些静谧的气氛，端着一盘子红艳艳的荔枝轻搁在巧巧身旁的小几上。她知道鲁巧巧吃不得冰的，还多说了一句，“这是浸过井水的，你用些不要紧的。”

　　鲁巧巧连忙道了声谢。

　　景云然好歹回过神来，知道方才自己又失态了，只好打起精神问了鲁巧巧几句话，无非就是吃住方面好不好。

　　小姑娘答得有些拘谨，又递几块绣帕和几根络子，小心翼翼地道：“孟姑姑前些日子教了我打络子的新手法，我就做几个给长公主看看。”

　　鲁巧巧起身把自己做的东西递给景云然，之后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不对，有些慌乱地解释了一下，“几位姐姐都是很厉害的，公主看着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就和姐姐们学公主喜欢的样式。”

　　她说完话，细细想了一番又觉得不妥，却不敢轻易开口了，唯恐让景云然不喜，只是着急得有些耳红脸热。

　　景云然不由得被她这番孩子模样逗笑了，喊着她坐下，又认真地看了看鲁巧巧做的那些络子和绣帕。

　　络子打得精致，是孟姑姑独家的样式，外头人可学不到。绣帕是她常用的花样子，想来是从周留芜或者浅草白苏这里拿的，一眼就看出来用了心的。

　　“这个倒和我前日用的那把扇子相配，你待会儿换了来。”景云然指着一个鹅黄色络子对浅草道。说完她抬头看了眼小姑娘，果然脸上红扑扑的，像得了奖励的孩子。笑得虽然羞怯，却也真心，景云然心情莫名地有些好。

　　景云然今天似乎特别有耐心，亦或是府中的日子实在太过清闲无趣，比起往日，倒和鲁巧巧说了许多话。

　　“孟姑姑在教我认字。”景云然问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鲁巧巧都如实回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浅草和白苏两人，她知道两位姐姐都认得些字，而且认得比她多。

　　鲁巧巧见景云然是认真地在听她说话，她也开心地继续道：“前些日子我给哥哥写了封信，是我自己写的。”按着孟姑姑的说法，字就和狗爬似的，可鲁巧巧已经很满意了，大半年前哥哥捎了一封信回来，自己都看不懂，也回不了，还是请的孟姑姑帮忙。

　　景云然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哥哥看得懂？”对于鲁召青的过去，她只知道他是山里猎户家的儿子，她第一次遇见他时，他也是个猎户，带着妹妹在山中打猎为生。

　　“哥哥看得懂的。”鲁巧巧回答得有些急，脸胀得红红的，那是妹妹对哥哥的维护。

　　景云然看得有些好笑，却也觉得暖心，她们家阿佑维护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鲁巧巧怕景云然不相信，连忙解释道：“哥哥的字是和齐叔学的，功夫也是和齐叔学的。半年前他还给我写了封信。”

　　齐叔是山上的猎户，和他们已故的父亲颇有些交情，对他们兄妹也多有照抚。齐叔以前是个走江湖的，功夫不错，也颇认得几个字，看他们兄妹二人孤苦无依，倒把自己懂得，都教给鲁召青。

　　“哦？那你哥哥字写得怎么样？”景云然不关心这个齐叔是谁，她只好奇鲁召青，好奇他的过去，好奇他的一切。她想问信里写了什么，却觉得太过了，只好问字写得如何。

　　鲁巧巧胀红了脸，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她想说“写得好极了！”，可她是个诚实的孩子，她说不出口。因为孟姑姑那时候看了哥哥的信后，说了一句话：“这字跟狗爬似的。”意识就是说和她写的一样糟糕。

　　“写得，也就一般般。”鲁巧巧吞吞吐吐地回了景云然的话，惹得白苏和浅草笑出声来。

　　看小姑娘害臊得抬不起头来，景云然反倒不好意思笑出声，瞪了两个丫头一眼，才对着鲁巧巧温婉道：“你别理她们，她们两个惯爱捉弄人。”

　　“没有，浅草姐姐和白苏姐姐对我都很好。”对于白苏和浅草笑话自己，鲁巧巧倒没觉得如何，听了景云然的话，反倒替两人辩解了一句。

　　现在景云然也随着两个丫头一样笑出声。

　　鲁巧巧看得有些呆了。在她的印象中，景云然是严肃的，至少是很少笑的。可这样笑着的长公主，真好看。

　　长长的丹凤眼里笑意满满，额间的花钿泛着华彩，唇上的胭脂把她衬得容光焕发。她发现长公主鼻梁又挺又直，虽然严肃的时候多，却有着旁人比不上的端庄秀雅。

　　鲁巧巧摸了摸自己有些塌的小鼻子，又呐呐地添了一句：“您这样真好看。”

　　屋里随即又是一阵轻快的笑声。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来，景云然只会当作奉承而已。可这话从鲁巧巧这实诚得有些缺心眼的姑娘嘴里说出来，景云然却听得十分愉悦。

　　景云然心里暗自想，她那像撅了嘴葫芦一般的哥哥，会不会说出这样讨人喜欢的话。

　　景云然怕她们把鲁巧巧笑恼了，连忙换了个她关心的话题，同她说起北宁大捷的事情。

　　鲁巧巧昨儿个听陈大海说北宁打了胜仗，回去一晚上睡不着觉，一会儿想着打完胜仗，哥哥也该回来了，一会儿又担心哥哥的安危，害怕他受了伤。

　　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来上院请安，却不好意思也找不到机会开口。现在听景云然主动提起，鲁巧巧目光渴切地望着她，看得景云然压力颇大。

　　“北宁那边打赢了仗，皇上知道很开心，你哥哥英勇杀敌，想来也能封个四品的将军。”景云然没有告诉鲁巧巧折子里请封的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毕竟内阁和兵部还没有定论。可往上提也是应当的。

　　鲁巧巧倒不懂四品是个多大的官，只觉得这些都是哥哥拿性命换来的。她断断续续地道出自己的忧虑：“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受伤？”

　　这个问题景云然回答不出来，而且她也想知道。一时间脑海里都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流矢乱飞的情形，景云然心里有些乱，也有些害怕，只好低头喝茶压压自己情绪。

　　一旁的白苏给鲁巧巧添了茶，顺道同她道了喜：“以后我们巧巧姑娘也是官家的小姐了。”白苏打趣了鲁巧巧一句，见她还是一脸忧虑，宽慰她道：“既然能给鲁侍卫请封，就说明他人好得很。你也常在我们面前念叨你哥哥武艺惊人，所以他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到时候接了你回家去，岂不是欢欢喜喜的。”

　　鲁巧巧显然把白苏的话听进去，点了点头朝白苏感激地看了一眼。

　　白苏方才的话多少也安慰到景云然，可她没有鲁巧巧那样天真，她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可又找不到掩人耳目的方法知道鲁召青的消息。

　　景云然看了眼正在喝茶的鲁巧巧，目光闪了闪，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唤了小姑娘一声，道：“巧巧，你若真的担心，不若给你哥哥写封信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