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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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豫指着唯一的那把椅子，“你做那里吧。”她躲开他戏谑的笑，去烧开水，临时住在酒店，自然不如家中一应俱全，连杯子都得临时去洗。

　　蒋东宁拽住她的手，“别忙这些，我有话说，说完我就走。”

　　“很赶吗？”曾豫不解地皱眉，方才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这下在亮眼的灯光下才看得出来似乎很疲惫。

　　蒋东宁怎么会告诉她自己是临时飞过来，晚点还要会飞去，明早还要参加董事会。“有一点吧。”

　　“那你说吧，我洗耳恭听。”曾豫曲着一条腿坐在床脚，这已经是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可是他依旧不甚满意，自己从椅子上站起身，跟她一起坐在床沿，长长的两条腿无处安放，曾豫故意假装没看到。

　　这窗帘没拉上，外面的风也吹的进来，蒋东宁觉得这一刻，真的还算是祥和平静。

　　“一个是朱峰的案子。警方这边的线索排查结果越来越清晰，基本可以确认是——你。”蒋东宁看得分明，曾豫神情僵硬。

　　这件事，是他们之间一个巨大的鸿沟，一个一直在试图跨越，一个却一直在逃避。

　　“然后呢？”曾豫果然又开始设立强大的自我保护屏障。

　　“我希望你可以去自首，如我所说，我会尽全力让你不受到任何伤害。”当然这只是蒋东宁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不容许曾豫有别的说辞，紧接着说出这几天李立涵去找人查探的结果，“你的助理，李笑，可能跟贩毒人员有接触。她本人究竟牵涉进去多深，暂不得知。”

　　“怎么可能？”曾豫再也无法平静，涉毒？

　　蒋东宁不明白，为什么，李笑的事情，要比朱峰的案件能让她起更大的反应？

　　究竟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你一直在调查我。”曾豫猛地站起身，双眸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刚才还在与自己温存的男人，“从朱峰，到笑笑……”她闭上眼想了想，“或许从我本身开始，你就一直在调查，从来没有停止过。”她盯着他越来越沉的眸子，“那就是从我们遇见的那一天，到现在——”

　　这种感觉一直都不清不楚地存在，只是曾豫总是被一些其他的干扰情绪给打断进一步的思考，直到现在，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根本就像是一个猎物一样被蒋东宁跟踪追逐。

　　在谈判桌上，蒋东宁早就练就了一种过人的本事，那就是脸皮厚。

　　“你太像一个谜团。”他仰着头看着略高一筹的曾豫，甚至在如此高度紧张的气氛中，他的神情容色比以往更为自然，姿态依旧是不卑不亢，仿佛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他伸出手握住曾豫因抗拒而屈起的空拳，一点一点打开那只手，无形中就像有一只手正在试图安抚和打开曾豫内心的某个心结或者某扇门。“你不让我走近，我就更想了解你。”

　　“……”

　　听起来好像都是曾豫的错，她甩甩头，长发落在一边，气得不准备跟他理论。

　　现在最重要的是，笑笑！

　　“笑笑毒贩这件事，你怎么查到的？都有谁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蒋东宁用力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回原位，“坐好，听我慢慢说。”

　　“……”

　　低声下气求人的环节，忍住——曾豫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否则凭他这些行为，足以直接扫地出门不足惜。

　　灯光下，蒋东宁的声音又稳重又靠谱，将自己这边得到的消息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可以说毫无保留，只是听得曾豫异常敏感，她不知道再这么查下去，她和笑笑的身世是不是会被发现。

　　“你的意思是，笑笑和文城的毒贩在接触，然后现在可能还牵线到了广城？”曾豫绝对不会凭空将笑笑和毒品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太惊悚。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可以得知的是，她接触的并不久，但很奇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和广城这边的人接上头。”

　　汪强和笑笑？

　　曾豫浑身一冷，这个强烈的呼之欲出的想法完全主导了她，她简直想不出第二个原因，为什么汪强和笑笑会走近？而笑笑并没有对汪强做什么——如果中间还牵扯到毒品——那笑笑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不断缠绕在曾豫周围，挥之不去。

　　很难说，自己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在想什么？”蒋东宁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握她的手指，也是冰凉。“你知道什么？”

　　曾豫的表现太差，丝毫没有掩盖住内心的惶恐，被蒋东宁一眼识别。

　　但就算被看穿，她也不能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如何解释笑笑接近汪强可能是另有所图？如何解释汪强和她们姐妹的关系？甚至如何解释她和笑笑的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十几年前就种下的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根本无法穷根究底。

　　“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我只是……”曾豫抬眸与蒋东宁对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这一点蒋东宁也不清楚，毕竟有心人一查就很容易查出蛛丝马迹。“李笑，很需要钱？”

　　贩毒的人，不外乎是为了钱，或者自己是瘾君子，但是李笑显然不像是后者，所以蒋东宁如此猜测。
　　李立涵甚至开玩笑的说过一句，难不成是贩毒赚钱去整容？

　　“不是。”可能是为了别的目的。但曾豫也只能凭空猜测，“我这几年的钱都在她那里，基本上她可以随意动用。”

　　无意中的一句话，让蒋东宁大为吃惊。

　　两个合作关系的人，说白了就是一纸协议的金钱附属关系，为什么会亲密到共处一室，甚至共享另一个人的收入？

　　但蒋东宁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将这个疑问保留在心中，看来李立涵的功课做的还不够，他突然间生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李笑和曾豫是亲人？

　　看着和Lannister有着相似眉宇的曾豫，蒋东宁从脑海中几次三番试图调出李笑的眉眼，似乎不太像，似乎五官轮廓差不多，难道是远方姐妹？

　　但是曾豫和Lannister是双生的孤儿，有没有可能李笑是她后来找到的堂表姐妹？

　　越来越复杂，曾豫明明就坐在自己的眼前，却根本看不透。

　　一个人如果极力隐瞒自己的过去，是很难从她口中听到真相的。

　　更何况，朱峰案子进展到现在，少年性/侵、未成年谋杀等字眼，都强烈地让蒋东宁感觉反感甚至厌恶。

　　蒋东宁的手指轻轻地落在曾豫的面颊上，抚触近在眼前的容貌，他一度设想，如果能直接带走曾豫，是不是所有问题归于平静？

　　为什么需要结果？没有结果，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好了，我得走了。”蒋东宁生怕自己后悔似的收回手，“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发生任何问题给我电话。”不让她站起来，他双手压在她的双肩上，盯着她的眼睛，命令式的道：“不许随便挂我电话。”

　　啊，真是一个记性好到炸的人。

　　不知是否是这一秒的分别，压倒了一切的理智，曾豫有点舍不得他走，舍不得压在肩膀上的这份重量，更舍不得这一秒里他眼里坚定的光芒。

　　“好。”曾豫重重点头。

　　肩膀上的力量一轻，蒋东宁却飞快地搂了一下她，“真走了。不要想我。”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真的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

　　房间的乳白色灯光下，曾豫也一动不动，她几乎立即就能感受到蒋东宁走得这么潇洒的原因。
　　只要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伸出手，那么他可能因此会走不掉。

　　不知道在床上呆坐了多久，或许有一个世纪。

　　直到门被再次打开，曾豫才转动僵硬的脖子。从蒋东宁的口中得知笑笑的事情，她有点不敢置信，但蒋东宁凭空不会轻易带来这些消息。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越不知道如何面对，就越要去直面。

　　“你和他这是怎么回事？”笑笑坐在跟前，看似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我一直在提醒你，离他远点……”

　　“我知道。”曾豫吸吸鼻子，鼻翼轻微煽动，“汪强这边我不知道怎么跟进，暂时汪宇这里也没进展。”

　　笑笑突然伸手揽她的肩膀，看似很平常的动作，偶尔也会发生，但曾豫却总觉得今天有种特别的感觉，“过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吗？”为什么她感觉这么不真实？最基本的信任现在都一点点地在崩坏，曾豫现在才明白一件事：或许，是自己对蒋东宁的感情让笑笑有所发觉，所以，她开始自己单独行动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曾豫越发想不明白，笑笑到底要做什么，她心里盘算着明天白天，给蒋东宁去个电话，请他帮忙继续查下笑笑。

　　不管最后能查到什么，甚至让蒋东宁发现她们的身世也好，她不能眼见笑笑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