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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   年末的收尾工作完成,蒋东宁和CFO进行年终最后一轮的财务盘点,才正式放下一切迈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

      李立涵去点咖啡的时候,蒋东宁拿着平板正在看资料,关于曾豫近期的动向和过去一些报道。

      近12个小时的飞行,李立涵睡了醒醒了睡,只要睁眼就能看到蒋东宁一直望着平板里的女人。

      在上飞机之前,按照蒋东宁的安排,他已经联系朱世杰给曾豫解约,朱世杰最近几乎一夜白头,似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同意年后处理。

      窗外的云层厚得令人窒息,而伦敦又总是多云多雾,不知为何,李立涵总觉得曾豫的出现,并不那么令人充满欣喜,与愉悦。他望着眉眼深沉、聚精会神的蒋东宁,再一次沉沉睡去。

      抵达希斯罗机场,坐进母亲派来接的黑色宾利,熟悉的街道一一从眼底水一般地流淌而过,蒋东宁感觉到一种力不从心。

      不管你想忘记多少事情,只要回到某个地方,那一切试图逃离的过去都会如潮水般将你淹没。

      在古老而威严的温彻斯特,蒋东宁的母亲拥有一幢豪华贵气的宅邸,砖红的外墙,酒红的屋顶,金黄的灯光从无数窗洞中照耀着,每年的这个时候,这幢往日里安静似无人居住的房子才显得热闹。

      轿车驶过长长的林荫道,陈阿姨在大门口垂而待。60多岁的老人,面庞清癯,眼神明亮,她看见蒋东宁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立涵已经回到伦敦家里了吗?”

      “是的。”蒋东宁与李立涵在伦敦分别,后者的父母是伦敦一所知名大学的教授,常年久居肯辛顿。他伸开手臂用力地拥住陈阿姨,她细长的眉毛、有点下耷的眼尾、细致白净的面容,精神奕奕的眼神,一切都让他倍感安心,“又过年了。”

      “是啊。”陈阿姨握住他的手臂,“你妈妈在等你,接到立涵的电话说你们出发了,她没睡好,一直在看新闻和天气。”

      蒋东宁难得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我每次来,总是艳阳天,不是吗?”

      “是是是——”陈阿姨微笑着带他进门,不时抬高眼睛打量他,“快去让她看看你,跟你父亲越来越像了。”
      身后的阳光渐渐消失在高大的建筑中,蒋东宁的心绪却一下子平静下来,过去如果像是一道锁,沉重地牵绊了许多人,如今是否也该到了有人用钥匙打开这一切的时刻?

      苏格兰风格的印花地毯铺陈开去,上好的金丝羊毛毯踩在脚上,总让人心生一种没来由的安宁感。

      “母亲,我回家了。”独自一人站在书房外敲门,蒋东宁听不到暗红大门里面的任何声息。

      这栋建筑的书房,是所有房间中地势最高、视野最宽阔的房间,在朝南的那一扇窗前可以看到温彻斯特城郊若隐若现的山脉最高处,也可以看到大门前人们的出入。

      “进来。”低哑的嗓音带着一种隔膜,那是一个从来都不热情的母亲。

      推门进去,蒋东宁看到母亲的轮椅在窗边,从后面望过去,她的膝盖上盖着一块厚厚的暗褐条纹毯,穿戴着终年不变的短呢七分袖长旗袍,背着光的纤弱身体慢慢转过来,遥遥地望着唯一的儿子。

      一年未见,柳碧绯保养得宜的面容丝毫不见老,相反,她却觉得这个儿子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外人——正如他的父亲,从来都是这个家的外人。

      柳碧绯从上到下打量蒋东宁,最后犀利地眼神落在他的眉眼间,“或许你的确忙着做空中飞人,但作为我唯一的儿子,你的态度,真的令我失望。”

      一年只回去看她一次,住两天,共同享用几顿午餐和晚餐。

      这一次,也不例外。

      过去的种种犹如天堑横贯在母子之间,谁都不敢撕破这层脆弱的虚掩的屏障,否则以后的岁月如何自处?

      蒋东宁带着复杂地情绪从书房中退出来,回到位于二楼尽头的房间,那是他从年少一直就居住的地方,有他熟悉的一切,推开门就能从窗口看见满园的红色玫瑰花。

      锁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的Lannister照片被他翻找出来,满面稚气的少女和穿着病号服的少年一起站在樱花树下,脚下是绿荫,彼时的天空如此澄澈碧蓝。

      少年人的影子,就那么重合在一起,天高地远,时光正好。

      蒋东宁靠在床头,看着照片里笑得干净的Lannister,温热的指尖触及照片里的脸庞,仿佛触摸到了肌肤实质,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真实。

      窗外天空中,一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过,时光一下子变得缓慢而幽静。

      晚餐时间过后,蒋东宁邀请陈阿姨喝茶,关于过去的那些疑问,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急于弄明白。

      在这个家中,陈阿姨的身份仅次于柳碧绯,但今日亲自为蒋东宁端茶倒水,镶金边的白色骨瓷杯端上桌,用蒋东宁熟悉的动作姿态烹制出一杯熨帖的热红茶。

      “你现在比小时候沉默多了。”陈阿姨饮着茶,笑着打趣,“时光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那时的你那么喜欢跟着我,现在恐怕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种家常絮语,让蒋东宁恍惚间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没有遇到一个叫Lannister的女孩子,也不曾遭遇父亲与母亲婚姻的挫败,无忧无虑。

      在这个温暖的厅堂中,靠在扶手椅里的陈阿姨看着视如己出的蒋东宁,终于还是先他一步提到了过去,“刚不久前,我跟George见过面。”

      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George与陈阿姨也是旧相识,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要比一般的朋友更加亲厚,尽管在父母婚姻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们曾分属于不同的阵营。

      “是,因为一些往事,我的人去找了George。”蒋东宁从陈阿姨柔和亲厚的眼神中看得出,她并没有和母亲分享这件事。

      “你想知道什么?”陈阿姨往红茶中放了一块方糖,晃了晃茶杯,“关于梁若云和那个女孩子?”

      蒋东宁以沉默来承认,许久才缓缓地、真诚地、如实道来:“或许你会很惊讶,但我的确遇到了一个与Lannister长得非常相似的女孩子,种种巧合告诉我,她可能与Lannister是某种亲密的关系。”

      “哎。”长长的叹息声中,陈阿姨向他投去非常怜悯的一眼,“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那张床头柜中放的是什么,她自然分外清楚。当年的那一场大火之后,这个少时体弱的男孩再次大病一场,总是从夜里惊醒哭闹不已,那都是她亲身经历的一切,如今这种夜半被惊醒的恐慌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我父亲的遗物中,是否有——她的物品?”

      这个她自然是梁若云。

      梁若云是他父亲在与母亲分居期间爱上的女人,尽管她还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孩子。

      只可惜,柳碧绯的坚持和母家的强势,最终让这段真爱无疾而终。

      在莱茵河畔的那栋别墅中,他们或许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段岁月,可惜最后在一场大火中一切尽数毁去。

      陈阿姨的缄默让蒋东宁找到了一丝希望,“陈阿姨,我父亲最后的时光,母亲和您以及George最为熟悉,我相信您一定知道——”

      陈阿姨抹了抹有些发涨的双眸,“当时大火烧掉了一切,但是你的父亲因为此前要前往中国,所以特地在这里收拾了一个箱子,那个箱子里除了他的一些贴身衣物,还有一封要拿到中国寄出的信件——”

      一道曙光,照彻长夜,在孤海上沉沦的一叶扁舟终于找到了灯塔。

      克制、理智在此时被抛之脑后,蒋东宁一把握住了陈阿姨的手,“那封信是关于什么?现在在哪里?”

      “那是一封梁若云寄给自己在中国的父母的信件。”陈阿姨双手交叠放在一起,“你的母亲,”她望了眼书房的方向,“她原本可以将这些都付之一炬,但她仍然保留了下来,那个箱子、你父亲亲自收拾的衣物,那封信,都原原本本地在书房中。——并且,从未有人打开它。”

      宛若一道闪电劈在了蒋东宁的心上,那间书房——竟然有父亲的遗物?

      安静的客厅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茶已微凉,但无人饮。

      “如果我试图拿到父亲的箱子,是否要跟母亲开诚布公?”蒋东宁艰难地开口——他与陈阿姨苦涩对视,柳碧绯对曾经闭口不提,而父亲的背叛、那场大火以及之间的一切都像是一个疤痕,不能示人,亦不可揭开。

      陈阿姨忽然握住他的手,“孩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看到蒋东宁点头,她才道:“对你的母亲好一点。她很孤独。”

      是的,蒋东宁懂得这份孤独,自父亲随着梁若云病逝,母亲的沉默寡言与暴躁抑郁,都让他内心深处涌动着怜悯之情。

      但多年的疏离,已经让蒋东宁不知如何再接近母亲,不过他依旧顺从地点头,这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在陈阿姨面前总是流露出温顺的一面。

      陈阿姨的手从外套的口袋中抽出一封信,毫无意外地看到蒋东宁眼中的惊讶,她递过去,“George跟我说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无可避免地要到来了。所以——拿去吧孩子。”

      *

      这封泛黄发旧的信与Lannister的照片放在一起,蒋东宁倒了一杯威士忌正在慢慢的喝。

      信封的确十几年来从未被打开,蒋东宁第一次对母亲的克制感到敬佩,这的确一如她的作风,就像多年前得知梁若云的存在却从不过问一样,开口有失身份,而她只要坚持不离婚,永远都是蒋家真正的、唯一的女主人。

      一声叹息消弭于漫漫长夜,蒋东宁将信纸来来回回地查看几遍。

      乳白色的吊灯下,这封笔迹娟秀的家书字里行间流露出情真意切的问候。

      由梁若云写给自己父母的信中,并未过多着墨渲染,提及自己当时的处境也不过寥寥数语——“我和臻臻在国外一切安好……”

      臻臻,是Lannister的中文名,蒋东宁自然知晓。

      “妈妈要是得空,还烦请帮我照看小静,朱峰带她我到底不放心。”

      朱峰,梁若云的前夫,而小静——联系之前的信息,这应该就是Lannister的姐姐或者妹妹,当时他们共同被朱峰与梁若云收养,离异时又分别判给两人。

      那么,朱峰后来去了哪里?

      长得与Lannister如此相似的曾豫,就是信中所提到的小静吗?

      蒋东宁陷入了沉思中。

      半开的窗吹进一丝夜风,将一边的信封吹落了去,像一片孤叶随风落下——好一会儿,他才去关上窗,捡起那信封,却见上面写着收信人地址: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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