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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要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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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艾躺在床上,面色木然地看着天篷,直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微一抬头,就看到那一抹雪白缓步来到她的床前。
姬白练抬手,轻轻按上她的额头,含笑道:“你做的很好。”
少艾微微一笑。
武林大会在即,谢家寨却出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木兰山庄的素问女侠在寨子里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至今卧病在床。
好巧不巧,木兰山庄庄主姬白练这几天刚好来到,就碰上了这档子事儿。
客厅里,姬白练坐在上手,慢悠悠地撇着杯中的茶叶,道:“不知这件事,谢寨主打算如何给姬某一个答复?”
一旁歪坐着的谢华裳轻笑一声,目光移到他身上,“姬庄主打算要一个什么样的回复?”
姬杯盖轻合,放回桌上。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在场诸多英豪,道:“据说,伤了少艾的,正是贵寨的萧崇河萧大侠。”
谢华裳挑眉,“哦。”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情,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那你的意思是?”
“少艾的伤势想必你也清楚,一段时间内功力大减,可武林大会近在眼前......”
人声喧闹起来。
谁都能够明白其中的猫腻。赶在这时候把对手打伤,到了武林大会,岂不是就能占了便宜?只是想到做出这种事情的居然是声名颇高的萧崇河,众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谢华裳换了个姿势,“可是萧崇河同样受伤颇重。”
姬白练瞥她一眼,语声淡淡,“难道少艾不应该还手?”
这时,人群中一人站出,“没错,我可以证明!当时少艾女侠分明是不打算与萧崇河交手的,但是萧崇河一点儿也不留情,最后少艾女侠才不得不把他打伤!萧崇河他就算受了伤,那也是自讨苦吃!”
谢华裳笑盈盈地看着说话的人,“原来是这样啊?”
那人对上谢华裳的目光有些退缩,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不错!”
谢华裳微微眯起了眼,嘴角笑意更浓,“这么说,诸位似乎都认为是萧崇河的错咯?”
有几个人齐声道:“萧崇河枉为大侠,却为了盟主之位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我看,他根本不配成为盟主!”
谢华裳忽然笑出声来,突兀的笑声回荡着,渐渐的,再没有其他声音响起。
她这才正色道:“这样一来,我倒觉得这件事更像是关翔所为。”
姬白练手指轻轻点上桌子,“你是说,渔翁得利?”
“没错。”谢华裳翘着脚尖,“如果萧崇河没有了资格,少艾姑娘又有伤在身,显然只有关翔最可能成为赢家。”
人群中一人忽然冷笑道:“这恐怕是谢寨主的回护之词吧。”
谢华裳看过去,“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道理?你所说的不过是因为萧崇河受了伤而已。但既然他如此重视武林大会,又怎么可能在此时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那人冷冷勾起嘴角,“显然,他既然敢去找少艾姑娘,就一定是因为他有把握不会影响日后他的比武。”
谢华裳摸着下巴,笑眯眯道:“继续。”
“所以,萧崇河根本不担心受伤!”
谢华裳拧眉思索片刻,“说不定他现在受伤了,就是关翔造成的呢?”
那人却面色一沉,“谢寨主,你非要逼我说出来吗?”
“逼你?”谢华裳一脸无辜。
周围已经有人被勾起好奇心,眼神齐刷刷看过去,等着他说完下半句话。
那人故作深沉地沉默片刻,最终阴阳怪气道:“萧崇河自然不怕受伤会影响状态,因为有谢寨主这样的美人关心嘛。”
谢华裳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越笑越开,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她眉眼弯弯,“所以孙大侠这是在嫉妒吗?”
“别把我说得这么不知廉耻!”孙大侠涨红了脸道:“我才不像你们两个,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谢华裳脸上笑意收了收,“这又是从何而来?”
“你还真当没有人知道?萧崇河受伤之后,你亲自把他送回房间,之后就再没出来过,直到今天早上!”
“哦,”谢华裳有些漫不经心,“你一直看着呐。”
“你就说有没有!”
谢华裳坦然道:“有。”说话时,目光还若有似无地瞄过姬白练。
昨天,她给萧崇河疗伤,的确在房间中滞留许久。但是,哪怕她当时心无旁骛,能够脱离她的感知在周围隐藏这么久的人也并不多,姬白练就是其中一个。
似乎察觉她的目光,姬白练对她微微一笑。
但这些事,他并没有经手,一切都是少艾自己的安排。
倘若对少艾动手这个错误还不够重,那么,成为谢华裳入幕之宾这一污点,又能否将萧崇河彻底拉下来呢?
“不过,”谢华裳有些委屈,“我的属下受了伤,难道我不应该给他疗伤吗?”
孙大侠紧追不放,“是啊,那你们疗伤时间可真够长的啊。”
“噗嗤。”谢华裳笑出声来,“对啊,时间这么长,孙大侠觉得,如果我和萧崇河真的有什么,以他受伤的身体......能坚持多久?”
孙大侠又一次涨红了脸,“你......妖女无耻!”
“哦,没有反驳,那就是同意我的看法咯?”
“你强词夺理!”
“萧大侠受伤多重我不知道,”姬白练缓慢开口,“但是据姬某了解,小徒念及道义,绝不会下重手。”
不重?
谢华裳几乎要骂人。
你和你徒弟倒是真会做人,要真的下手不重,还要她用了这么长时间来彻底拔出萧崇河体内的寒气?
但是姬白练的话却给众人提供了思路。是啊,一直都是谢华裳在说萧崇河受了伤,但是伤得到底有多重,谁也不清楚啊。
哪怕是“正人君子们”,在桃色事件上的思维也没什么不同。虽说平日里老夫子们总是拿谢华裳来说嘴,但是谁也不能不承认,谢华裳是个美人,倘若和她独处一室,想要坐怀不乱......需要十分定力。
那萧崇河有没有这样的定力呢?
仔细想想,萧崇河本就出身谢家寨,被谢华裳一手扶植,两个人平素里亲密之处不知多少,说不定早有苟且,只是盟主之位禁不起半点名声损毁,于是始终瞒得严实。这样看,萧崇河也未必就是表面上那般光风霁月——瞧,他不还暗算少艾姑娘么。
谢华裳再没有解释,也没办法解释。
倘若萧崇河此时站出来,恐怕没有人相信他昨天真的受伤颇重。
当她拔除萧崇河体内寒气后,他就恢复了大半,当时只觉这门功力很奇特,现在看来,恐怕就是在这里挖坑等着她呢。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多年筹谋毁于一旦,谢华裳难免气急,然而她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变化,依旧笑而散淡的。她款款起身道:“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他便只能放弃......那谢家寨就弃权了吧。”
这般风轻云淡,又令人怀疑,谢家寨真的会为了盟主之位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但外人始终是看不清楚的。只有谢华裳在走出门前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对姬白练笑笑,“倘若庄主需要赔罪,那改日,我便带萧崇河上门赔礼。”
姬白练抬了抬衣袖,“待我徒儿伤势好转后再说吧。”
少艾的确伤得不轻,既是为了点出那一指,也是为了顺应苦肉计。因为付出了便有回报,因此她并不觉得痛苦。
反而是花酌酒坐在一旁看她,目光中流露痛意,几次开口却没能说话。
少艾背对着他。
花酌酒抬手,试图扳过她的身体,却又在触及之前停下。半晌才哑声道:“我可能要受不了了。”
少艾没有转身,“受不了什么。”
“受不了......”他握起了拳,“受不了你受伤,受不了你算计别人,更受不了你为了算计别人而受伤。”
“我以为你受不了的是我让你去做的事。”
“没错,我的确受不了。”花酌酒霍然起身,“你让我诬陷他们,而我......我明明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还要故意让别人误解他们。”他憋着一口气道:“如果知道......有一天我学会了上乘轻功,只是为了诬陷一对清白的男女,我——”
少艾忽然转身,目光炯炯,“你如何?”
花酌酒再说不下去。
“你后悔吗?”
花酌酒反问:“你后悔吗?”
“我不。”
花酌酒笑了,笑容发苦,“如果你问我是否后悔习武,我的答案是不会。倘若我不会武功,恐怕你也不会让我留下吧。”
少艾没说话。
花酌酒笑了,“你瞧,我终于发现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了,不是吗?”
“其实你早就发现了。”
“是啊,但是我不愿意面对。”
“那现在呢?”
“现在是你逼着我不得不面对。”花酌酒捂上脸,“我也不能再......视而不见。”
少艾静静听他说。
“我再也不能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你、我都做了很多坏事。”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看着她,声音恳切,“真的回不去了吗?”
少艾摇头。
不是回不去,而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其实她都没有变,变的不过是他眼中的她。
花酌酒点点头,缓慢直起腰来,转身向外走去。
少艾自身后问他:“要走吗?”
花酌酒动作一顿,沉默良久才回答:“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