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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想做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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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中人声嘈杂。
包间内,少艾与花酌酒一桌,桌上有酒。她站起身,端起酒坛,酒液自高空落下,稳稳落入碗中,衣袖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给。”她将酒碗推向花酌酒。
花酌酒却没动。
“怎么不喝。”
“不敢喝。”
“以为我会把你怎么样?”少艾坐下。
花酌酒有些为难地嘬了下牙,“这次是我的错。”
少艾好奇:“你哪里有错?”
花酌酒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四周,耳中还能听进外面的人说起的话题。
“这事儿还真是奇怪,怎么好好的又把人给放了呢。”
“那人估计是知道人家是关翔他闺女了,赶紧灰溜溜把人给放了。”说话的人正兴起,拍桌子道:“我猜,他一听关大侠的名头,吓得肯定要尿屁股!”
少艾嘴角溢出一丝笑,低声道:“尿屁股?”
花酌酒冲那个方向恶狠狠瞪了一眼,“胡说八道!”
“我猜你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少艾收敛了笑意道。
“我根本就没被吓到。”花酌酒纠正道。
但少艾目光一瞥,他又低下头去,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我下不去手。”
已经开了头,后面的话似乎流畅许多。他抬头,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激动的情绪道:“她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被我抓走后就一直在哭着喊爹喊娘——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所以你就犯了大忌,放走一个看到了你的脸的小姑娘——你想死?”
花酌酒说不出话来,半晌道:“如果你直接让我去杀了关翔,就算会死我也一样敢去,但是你让我用一个小姑娘来威胁一个父亲,我做不到。”
少艾道:“你是杀手。”
“但是我并不想做杀手!如果可以,”花酌酒一咬牙,“我宁愿去做大侠,像萧崇河一样坦坦荡荡地活着!”
少艾放下筷子,“怪我。”
花酌酒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艾摇摇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没什么。”
花酌酒却越发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但少艾不想说,他就问不出。只能道:“关翔派人刺杀你,我就去刺杀他。”
“没用。”少艾扯了下嘴角,“你打得过?”
花酌酒语塞。
少艾起身自他身边走过,“所以你还是专心练功吧。”
不愿意用阴谋诡计,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让她说什么好呢。
曾经她想要一把锋利的剑,可以为己所用。于是她搜罗来剑法拳法,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却因为萧崇河而毁掉右手,不得不重新修炼。萧崇河将她的心血毁掉,而如今,花酌酒又亲自证明她的失误——她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太高期望。
只是眼下这个关头,她不能失去花酌酒。
“扑棱棱。”
一只隼自她的手心飞起,升入空中,带走她刚刚写完的信。
紧接着,少艾皱起眉头。几乎同时,冷里的破空声响起!
少艾飞出砚台。
砚台和那道寒光相撞,匕首偏了准头,无力地坠落,而逃得一劫的隼振翅高飞。
少艾推开门,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人。
她主动打招呼:“别来无恙。”
萧崇河点头,“无恙。”
“听说你早早便到了谢家寨。”
“不错。”萧崇河肃立着如同他手中那把黑沉沉的剑。
“专程来找我?”
“向你请教。”萧崇河道:“上一次你跑得倒快。”
“这一次你不妨试试。”少艾握上了腰带剑。
萧崇河瞥了一眼,“不要用剑。”
“为何。”
“你不是用剑的人。”萧崇河冷笑一声,“上一次那道红线呢。”
“今日我不用毒。”少艾道。
“还装什么好人吗?”萧崇河面色更冷,“谁能想到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居然是个杀手。”
“彼此彼此。”少艾道:“谁能想到堂堂萧大侠居然会在眼下找上门来。”
“我在为武林除害,倘若真的让你参与了武林大会,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被你欺骗。”
少艾忽然问:“谢华裳默许的吗?”
话题转变太快,萧崇河愣了愣,紧接着皱起眉头,“不是。”
少艾点头,“既然非要如此,那我奉陪。”
萧崇河也没有丝毫谦让的意思,提起那把黑沉沉的宝剑,眯起眼睛,“今日我不杀你。”
“哦。”少艾不以为意。
“但你不能成为盟主。”
少艾慢悠悠道:“所以谢家寨选择了你,而不是谢华裳?”
萧崇河一哽。
她说的没错。
倘若仅仅是一名侠客,谢华裳虽然私生活不检,但也仅仅是被老夫子们拿来指指点点而已,但是作为盟主,却必须保持光风霁月。谢华裳不合适,所以,他来。
他便是谢华裳为了维护谢家寨名望而培植起的替身。
但如果少艾这么说是为了激起他的愤慨,那么,萧崇河想,少艾可真是想错了。他不会为此而有丝毫犹豫,手中的剑依旧沉着地刺向少艾。
少艾没有反抗。
萧崇河冷笑,“还要装?”
少艾道:“我不和你打。”
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动。
萧崇河的剑稳稳地停在了她的身前。
萧崇河道:“我不杀空手之人。拿出武器来!”
“我不和你打。”少艾依旧是这句话。
“你以为不拿武器我就真的不会动手?”萧崇河手中的剑向前三分,剑尖刚好抵在她的咽喉。
少艾缓缓眨了一下眼。
“我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打架。”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萧崇河皱起眉头,“武林大会在即的时候?”
少艾默认。
萧崇河笑出声来,“武林大会在即,我才更要对你动手。你这种人,就不应该成为盟主,连机会都不能有!”
少艾看着他,“你真的这样想?”
“不错。”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话音刚落,萧崇河的手动了。
剑尖再探三分。
少艾动了。她飞快后掠,青色的衣服飘出一片优雅的轻云。萧崇河紧追不舍,两人的衣袂被风鼓荡起来,猎猎作响。
脚步一卡,少艾的腰身弯成一枝杨柳,柔软地几乎要擦过剑身。黑沉沉的剑没有光泽,寒气却依旧袭人,激起她汗毛竖起。
几缕发丝落地。
像是一个信号,两个人在短暂对峙后终于冲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彻底暴动。
萧崇河眉毛紧皱,握着剑的手也不停收紧。
“你练了什么邪功?”
少艾笑笑,“怎么这么说?”
“武功进境不稳,早晚走火入魔。”
“打得过你就行。”
“想得美。”
萧崇河觉得憋屈。
第一次与少艾交手,他的武力完全可以压制少艾,结果她跑了,他受伤。
而这一次......
少艾受伤了。
萧崇河的剑划过她的胸侧,少艾险险避开要害,忽然对他一笑。
萧崇河直觉不好。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少艾夹住了他的剑,不顾汩汩流出的鲜血,伸出一只素手,轻柔地、优雅地、落到了他的心口。
萧崇河努力后撤,然而剑不动,他也就不动,那只看似柔弱纤细的手终于还是落到他的胸口,指尖轻轻一点。
他如堕冰窖。
几乎同时,少艾猛然撤身,那把划破她血肉的剑脱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很快又光泽如初。
她的身体晃了晃,依旧微笑着,对萧崇河道:“你猜。”
猜什么?
萧崇河不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艾远走,而他却僵立原地,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四肢麻木。许久,麻木感离开,他瘫倒在地。
一幅水绿色的裙摆翩然飘落,擦过青草,来到他眼前。
萧崇河不抬头,撑着剑想要站起来,一只手却伸过来将他扶起。
萧崇河顿了下。
那个声音便响了起来,轻慢调侃,“不需要?”
萧崇河失笑,由她扶起,“需要。”
谢华裳动作熟稔地摸向他的腕脉,许久,挑起眉头,“什么功夫?”
“不知道。”
谢华裳沉吟片刻,轻笑起来,“那还真是有趣了,看来他们身上还有其他秘密呵。”
萧崇河也跟着微笑,只是笑着笑着,身体一歪就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谢华裳一转身,就看到萧崇河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脸朝下。
她双手抱胸在旁边纠结半晌,才悠悠叹息一声,“知不知道你很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