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索普庄园》断想

33、玛丽粉色的胭脂

　　入夜后伊登锁了房门，他爬进被窝里一动不动，细细地开始思考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想了没有一会，他又翻身坐起来，他飞快地穿好了衣服，打开门溜了出去。
　　拜克雷尔所赐，如今他也是有贴身男仆的人了——正是那几个什么都不做每天只需要看着他的男仆。如果可以的话，伊登也希望能够当上自己的贴身男仆啊，不得不再说一次，这活儿真是轻松！
　　伊登果真被自己的贴身男仆拦了下来，那仆人掌着灯，十分不客气地问：“您要去哪儿？”
　　“我想去后面走走，所以请不要跟着我。”伊登说。
　　“那我让兰德跟着您？”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我们可以站在离您稍远一点的地方。”
　　“不，我不想看见你们。”伊登说着就抬脚走了。
　　那男仆紧跟在伊登身后。

　　当伊登来到了玛丽的窗前，他轻轻地敲了敲窗子。
　　不一会儿玛丽就从里面探出头来，她看见是伊登，立刻叫道：“哦，天呐！你怎么会在这儿！”
　　伊登道：“我亲爱的玛丽，我被困住了。”
　　“是什么困住了你？你如今不是又成为老爷身边的红人了吗？我还以为你发迹了就把我忘了呢！”
　　“玛丽，我并没有忘了你，你明明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的呀。我被困住是因为克雷尔想要利用我，我不来看你是因为克雷尔把我看守起来了！我现在就像个囚犯一样！”伊登夸张地说着。
　　“可是我看不出来老爷有任何对你不好的地方，你不该这样污蔑一位伯爵先生的。虽然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好听，但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说话，我并不觉得一位尊贵的伯爵会有任何可能利用你的打算。”她说到这里仍然要问道：“所以他为什么会想要利用你？”
　　“玛丽，听到你这样说我确实很不高兴，虽然我还并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但是他极有可能让我去帮他打理财产，要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钱了，等他彻底没钱的时候他就可能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他会说是我侵吞了他的财产，到时候夫人也不会原谅我的……他们再到处借钱，以我的名义！等那些人上门讨债的时候他们就会把我赶出庄园去！”
　　玛丽惊呆了，“前一秒你还说你并不知道老爷的打算，后一秒你就做出了如此可怕的设想。伊登，我并不知道我应该去相信谁了。”
　　“当然是相信我啊。”
　　“可是那一切都只不过是设想不是吗？”
　　这时伊登困惑地说，“我竟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
　　玛丽鼓起眼睛瞪他，“我竟不知道你何时也会贫嘴了！”
　　“不，玛丽，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难道不觉得每天都有几个男仆跟在我身边很奇怪吗？而且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玛丽杵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那倒确实是很奇怪……”
　　然而这时伊登又自己主动岔开话题道：“你涂了腮红吗？”
　　“不，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红红的？脸上的雀斑也不见了。”
　　这时玛丽的脸变得更红了，她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伊登越想越奇怪，“你又并不知道我今晚会来找你，你难道是在等旁的什么人吗？”
　　“不！并没有！我怎么可能在等什么人？我只是试用一下碧翠丝给我的新胭脂……”
　　“是这样吗？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用的那种胭脂更好看，就算它遮不住你的雀斑……”
　　玛丽把头垂得低低的，月光下只看得见她泛着粉红的额头，她满心都陷入一种羞怯的情绪中，而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她又极力地抬起头来，她竖着眉毛道：“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难道就只是讨论我的胭脂吗？”
　　“当然不是了，我亲爱的玛丽，我是为了把这个给你。”这时伊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来。
　　玛丽接过它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黄金。她又一次惊呆了，“……哦！为什么……为什么把它给我？”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玛丽呆呆地看着伊登，她心道这难道就是迟来的告白吗？
　　“听着，玛丽，你得把它收好，假使有一天我离开庄园了，或者你离开庄园了，那你就把它带走，或者让我带走。”
　　玛丽仍是那样呆呆地看着伊登，并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伊登的话。伊登又笑了笑说：“好了，玛丽，现在我要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我要回去做梦了，也祝你有个好梦。”紧接着他又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你可以用匣子里的金子去买些更好的胭脂或者是香料什么的，女孩子不就是由糖和香料构成的吗？只要你还记得给我留下两块就行。”伊登说着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慢吞吞地转身走了。
　　那男仆又紧跟在伊登身后，一直跟到他走进房间为止。

　　然而此时的伊登并不知道房间正有一场暴风骤雨在等着他。

　　“你回来了？和那个女仆聊得还开心吗？”克雷尔合上手里的书本，抬起头来冷若冰霜地问他。
　　“……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你不欢迎我来？”
　　伊登走到床边坐下，同样冷若冰霜地回答道：“我为什么要欢迎你来？我又并没有邀请你来。”
　　“呵，难道会有人在去看望自己的宠物之前，先询问宠物是否愿意邀请主人来作客吗？或者我还需要先提前写封信给你？告诉你‘我要来拜访您了’？”克雷尔嘲讽地说着。
　　伊登心道，宠物！原来他就是把我看作一条宠物！一条狗！一只猫！总之是专供贵人们取乐的宠物！伊登如此想着，他道：“这里是您的住宅，您要去哪里都不会有人说话，您可以造访花园、造访图书室、甚至可以造访女仆们的洗澡间，又有谁能说您什么呢？”
　　克雷尔冷冷一笑，他道：“我等你那么久，难道你就是去造访女仆们的洗澡间去了吗？”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已变得非常可怕。
　　“那么难道我需要整天待在房间里等您过来吗？！”伊登也同样声色俱厉地说。
　　“你不要再试图激怒我！伊登……”
　　伊登全然不理会克雷尔所发出的警告，他继续道：“人们本来生而为人，并没有高贵低贱的差别，然而有些愚昧之人就是偏要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你以为你可以威胁到我吗？你以为我会因为惧怕而臣服你吗？你最多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杀了我而已！你以为我惧怕死亡吗？！”伊登的眼睛里射出两道严厉的光来。
　　克雷尔已被他气得全身发抖，他突然狠狠地扔了手里的书本，道：“既然不惧怕死亡，那为什么现在还要活在这世上！？”
　　这时换伊登冷冷一笑了，他道：“你要我死我便死吗？我不会去死的，自杀的人无法得到上帝的宽恕。”
　　克雷尔阴沉的眼死死地盯在他身上，他道：“你以为我爱你，我便会事事都顺着你吗？那个女仆叫玛丽对吧？你喜欢她哪里？眼睛？还是小腿？你亲过她吗？你们做过爱了？”克雷尔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伊登，语气里满满都是恶意。
　　他那好像蛇一般的语气叫伊登从脊骨上传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但仍维持着冷硬的表情。这时克雷尔却轻笑一声，“你希望我把她身体的哪一部分送给你当作礼物？”
　　伊登立刻惊恐地看着他，无法把他这话里的意思同现实联系起来。克雷尔随即满脸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右脸颊，道：“我真喜欢你现在的这个表情……”他说着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伊登的额头，然后转身走了。

　　伊登想拉住他，他害怕克雷尔真的会做出什么来，但是他的自尊心却又不允许他此刻做出任何示弱的举动。他才刚刚毫无顾忌地讽刺了克雷尔呢！难道你能指望他现在又去低声下气地求克雷尔保持冷静，不要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吗？
　　不，他不能，他又不是一个毫无羞耻心的人，他的内心同其他的任何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样，都保有着强烈的自尊心，那是不可冒犯的！
　　所以伊登任由克雷尔走掉，他最终看也没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一个通宵夜，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