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鸽获安》不洗脸也帅

3、 夜

　　餐桌上热气微袅，食物的香气透过鼻尖直直地钻进脑袋里。晚饭开得很晚，叶燃阳因为在外奔波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生生地硬着头皮顶着时琅几乎要把他射成筛子的目光又盛了第三碗饭。

　　时琅看了一眼沈恕碗里分量几乎不变的米饭，又看了一眼只知道埋头大吃的叶燃阳，凉凉地说了一句，“叶燃阳，晚上吃太多对消化不好。”

　　毕竟吃人嘴短，叶燃阳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冲时琅笑道，“你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就没忍住多吃了点。我平时其实无肉不欢不吃素来着，没想到蔬菜的味道原来这么好，也不全是草的味道嘛。你是不是去新X方学过做菜啊？”

　　时琅听了这话脸立刻就黑了，他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沈恕轻声笑起来，“小琅，既然燃阳喜欢吃肉，下次做饭的时候就加两道荤菜吧。”

　　“可是，”时琅嘴唇微微抿起，愤愤地瞪了坐在桌边一脸无辜的叶燃阳一眼，才同沈恕柔声道，“小琅都听您的。不过您近日里吃得愈发少了，是饭菜不合您的口味么？”

　　沈恕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微微透出了点倦怠，“不是，我只是有些吃不下。”

　　时琅闻言嘴唇顿时抿得更紧，看向沈恕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我去给您做些秋葵来吃好么？秋葵里含有黏蛋白，可以保护胃壁，也可以促进食欲增长，味道也还不错。”

　　沈恕伸手揉了揉额角，侧过脸去轻声咳嗽了两声才道，“小琅，不必麻烦。”

　　叶燃阳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沈恕一眼，对方衤果露在暖色灯光下的的皮肤仍有种苍白的不实感，若不是从那苍白细长的脖颈下可以窥见浅青色的血管，以及在触碰时感知到的真实体温，他甚至都要怀疑他自己是不是撞了鬼。不过他可以肯定沈恕不是什么吃人的鬼怪，对方连吃饭都跟猫的食量差不多，虽然这个宅子给他的感觉确实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但是这个宅子的主人沈恕完完全全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孱弱的需要人照顾的病秧子。

　　“您这就不吃了？”叶燃阳吃完了三碗饭才吃饱，他见沈恕对这么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菜神色恹恹提不起兴致的模样，不由得劝了一句，“您本来身体就不好，再不多吃一点，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健康啊。”

　　他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沈恕听了却浅笑着同他道，“那我就再多吃一点好了。燃阳觉得什么好吃呢？”

　　“啊？”叶燃阳一愣，这次他完全可以确定时琅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要把他射成筛子那么简单了，忙道，“我觉得这个枇杷雪梨银耳百合甜汤就很不错，时琅专门为您做的，喝了之后对嗓子好，同时也能多少减轻一点您咳嗽的症状。”

　　沈恕道，“可这个枇杷雪梨银耳百合甜汤是汤水，我目不能视，喝的时候恐怕会洒。”

　　叶燃阳还没有弄明白沈恕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下一秒就挨了时琅的一记猛瞪，“先生眼睛不便，你还不快些坐过去。”

　　叶燃阳后知后觉地应了声“好”，接过时琅递给他的瓷碗瓷勺就盛了小半碗甜汤端着坐到了沈恕身边。他想着反正以后他的工作就是负责照顾沈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舀了一勺甜汤吹了吹确认不会烫嘴之后才轻轻地将勺子抵到了沈恕的唇边，“沈先生，张嘴。”

　　沈恕配合地张嘴咽下，片刻后他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真甜啊。”

　　他启唇喝甜汤的时候嘴唇多了点血色，顿时显得脸上也多了两分活气，叶燃阳见了也跟着笑起来，“再多喝点吧。”

　　叶燃阳喂沈恕甜汤喂地很专心，根本没有瞧见一旁时琅那暗沉黧黑的眼睛以及他手中因没有控制好力度而被掰折的红漆长筷。

　　晚餐结束后叶燃阳搀扶着沈恕回了房间之后便去了时琅给他安排的最西边的那个房间。他做好心理准备后僵着脸抖着手打开了木门，结果发现里面的房间布置地很正常，虽然是木床木桌木椅的老式风格，但是房内的小卫生间里的设施很现代化，洗漱用具也一应俱全，根本不存在什么长供桌和无字牌位。

　　应该是不小心进错房间了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东西。叶燃阳这么一想便不再害怕，冲完澡之后便将他汗津津的衣服连同内裤一起一股脑地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等到洗衣机的转筒声音响起时，他这才想起他根本就没带换洗衣物。

　　他一边回忆着时琅刀子一样发射到他身上的白眼，一边不抱任何期望地裹着浴巾打开了衣柜，衣柜宽大却空荡，果然没有睡衣的影子。

　　就在叶燃阳唉声叹气的时候，洗衣机转筒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停了，外头又起了风，风声隔着窗户玻璃幽幽地传进耳朵里。那风声先是如同小孩丢了玩具一样幽怨的哭泣，接着又如女人尖着嗓子的嚎哭，再然后陡然风声大作，如厉鬼齐哀一般凄厉瘆人，让他不由得心惊胆战。

　　叶燃阳慌忙拿起手机点开了打地鼠游戏，还没有玩上两分钟屏幕上却突然跳出了低电量通知，目前电量已不足20%，无法支持游戏继续进行。他没带充电宝也没带充电线，手机一没电就没了办法，支棱着耳朵听了一小会风声后就忍不住劝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快要下雨风才这么大的，安市的天气本来就没什么规律可循，夏天里不分时间地下两场雷阵雨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绝对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不靠谱的东西，再过不到半个小时一定会打雷下雨的！

　　不过这种心理安慰根本起不了作用，该害怕的还是害怕。叶燃阳刚想捂住耳朵，却听见离他不远的窗户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声响。他吓得直接在原地蹦了一下，随后就僵硬着身体闭着眼睛蹲在地上，在再次听到撞击在玻璃窗上的巨大声响后他隐隐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叶燃阳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岔了，再次准备凝神去听的时候方才那呼啸地如同厉鬼猛兽的风却突然间停了，四周再次变得阒静无声，落针可闻。

　　叶燃阳的心脏因为害怕跳动地非常剧烈，他重重地咽了口口水之后便将浴巾裹紧，接着一手抄起枕头和薄毯推开门往他唯一知道的沈恕居住的北房走去。他循着北房里亮着的暖黄色光线疾步走过去，脑子乱得如同一团乱麻，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一个失明的人为什么会在夜里开灯。

　　叶燃阳太害怕了，也顾及不到礼貌问题，他一走到沈恕门口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敲了门，“沈先生，你睡了吗？我可不可以进去？”

　　下一秒沈恕那轻柔温和的嗓音就透过房门清晰地抵达到了叶燃阳的耳边，“还没呢，外边天凉，快些进屋里来吧。”

　　叶燃阳闻言立刻推门进了屋，在看到披衣坐在床上冲着他浅笑的沈恕时，不知怎的就稍稍安心起来。

　　没等叶燃阳组织好说辞，沈恕就道，“方才风声大作，那声音听着着实有些可怕，估计待会会有一场大暴雨了。燃阳，你现在这个时间过来我这里，是担心我一个人会害怕么？”

　　叶燃阳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愣了片刻后就立刻顺着台阶往下下，“是啊，你不是眼睛看不见么，我怕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会有什么意外。我把枕头和毯子都带过来了，今晚我就在你房间里打地铺，你要是想喝水或是上厕所都可以叫我帮忙。”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燃阳。”沈恕浅笑道，“不过，地上很凉的，打地铺的话会很容易感冒的。”

　　在沈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叶燃阳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毯子铺好了，他摆好鞋子往毯子上一躺，张嘴就道，“没事，我身强体壮根本不可能感冒。”

　　他在说完这话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原因无他，沈恕身下的那张床是张高脚老式床，不知道是由什么木头制成的，床身用漆漆成了枣红色，床腿很高，有一部分还褪去了漆，露出木头原有的颜色，渗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木头香气，像是旧时代的遗物。那由四根床腿撑起来的空荡荡的床肚太黑，灯光一点也落进不进去，仿佛要随时扑出点什么东西似的。

　　叶燃阳见状脸上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立刻重新僵硬起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女孩身死去找负心汉，负心汉受了高人指点千躲万躲却不小心在床肚处和头朝下死去的女鬼正好对上目光的鬼故事。他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就立刻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个激灵，“那个，沈、沈先生，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沈恕抿唇轻笑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浅得看不清晰，“嗯？”

　　那故事描绘的场景像蛾子一样扑棱扑棱在脑子里乱飞，叶燃阳心跳地越来越快，后背和脑门上全是冷汗。他忽地从毯子上坐起来，开始一本正经地掰扯出理由，“虽然我的、我的身体是很健康没错，但、但是我没有想到地上竟然这样凉。我要是这么睡一夜的话明天肯定会感冒生病的，到时候就不能及时照顾沈先生你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沈恕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道，“我的床很大，你要过来和我一起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