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沉木舟

9、主唱*键盘

　　===六===

　　笃笃笃——
　　梵希出现在车前。
　　卓城澜瞥向贝子嘉。
　　“今天先这样吧，过几天我再找大哥商量一下后续。”贝子嘉解开安全带下车。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犹豫半晌，卓城澜也跟着下车：“嘉嘉，还有东西，你忘了。”

　　卓城澜刚关上车门站稳，梵希的拳头已经带着风飞来。卓城澜退无可退，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梵希！”贝子嘉大喝，“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梵希抓起卓城澜的衣领：“我疯了，好不了了！你要跟他好，我不活了！”
　　卓城澜：“……”果然傻，真是白长这么大个。
　　他转头看向贝子嘉，他并没有走过来拉住梵希，甚至也没移动脚步，而是就这么站在台阶上，刚好和梵希齐平。
　　“那你继续吧，东西我不要了，麻烦大哥扔了。”
　　贝子嘉说完，径直走了。

　　卓城澜耸肩：“他走了。”
　　“我当然知道，我有眼睛！”梵希吼了一声，丢下卓城澜，跑去追贝子嘉。
　　卓城澜：“……”陷入爱情的傻小子真可怕。
　　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他整了整衣领，从口袋摸索出手机拨打贝子嘉的电话，直到嘟声结束，还没接。
　　“不会真出事了吧……”仰头看贝子嘉的窗口，望见那里正常亮起灯光，卓城澜再次打过去。
　　“你有完没完，”这回倒是接通了，可接的人不却不是贝子嘉，“不要再打了听见没有！”

　　贝子嘉眼睁睁地看梵希当着他的面将卓城澜拖进黑名单。
　　“你应该知道，像卓城澜这种身份的人，不会只有一个手机的。”
　　梵希捏着手机，抿唇瞪贝子嘉。
　　“拿来。”贝子嘉勾手。
　　“我不！”梵希嘶吼，“十分钟，你在他车上整整坐了十分钟！”
　　“哦，”贝子嘉反应平淡，他和卓城澜在一起的时间远远不止这十分钟，“从医院到这里的行程大概是三十分钟，刚好遇到高峰期，再堵了二十分钟——”
　　“一个小时！”贝子嘉还没说完，梵希就算出来了，“整整一个小时！”

　　“你对他有好感，”梵希眼眶都红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就和我说过，你不讨厌他！”
　　“不讨厌他就是有好感？”贝子嘉难以跟上梵希的思维。
　　——如果不出所料，梵希的剧场大概已经演到他和卓城澜两情相悦生死不渝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了。
　　梵希接着吼：“他叫你嘉嘉！你还坐了他的车！你喜欢他！”
　　贝子嘉：“……”
　　卓城澜大哥是好大哥，他真的对贝子嘉没别的心思，就是比较唠叨操心，叫嘉嘉完全是习惯。贝子嘉和卓城澜又没有利益争夺，恶感讨厌什么的，那是梵希的妄想。贝子嘉不想给梵希解释那么多，卓城澜又不是个没脑子，见一个爱一个。

　　“我们已经分手了，谁喜欢我，都和你没关系了。”贝子嘉的额角又一阵一阵地抽疼，等这件事过后，他和卓城澜也就单纯的利益合作，没有事卓城澜估计也不会来找他了。
　　“你撒谎！”梵希不信，“你明明说过，有他在，你会好很多的！”
　　贝子嘉：“……”他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是，那会他父母新逝，如果不是卓家帮忙处理，他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早被人拿捏住了。
　　卓家帮忙是为了取得他日后的支持，但也背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黑锅，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直都没有澄清。如此卓城澜还愿意帮他，他自然是感激不尽，如果对方有需要，他投桃报李，会尽力帮忙。
　　他和梵希一开始，也是如此。

　　===

　　抹了一把脸把水珠抹到一边，贝子嘉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一群人：“怎么，正面不行，来阴的？”
　　这群人正是以前贝子嘉挑翻的那些。说是玩音乐，追求艺术，其实放下手中的乐器，本质还是混子。
　　为首的那一根木棍，盯着贝子嘉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一想象到这双手在黑白键上跳跃有多么灵动，就能生出无限嫉妒。
　　“从今天起，天才就要陨落了。”
　　没了手的贝子嘉，将什么都不是。
　　大暴雨的天气，路上行人稀少，居然让他们抓到落单的贝子嘉。天气糟糕，心情不好，手上没钱，仇人再见……各种各样的理由纠结在一起，他们需要找一个出气筒。

　　这么多人，贝子嘉再能打也打不过。但那些人执意要打断他的手，他怎么可能屈服。
　　他之前太过张扬了，这个城市这么大，藏污纳垢的角落不少，只要有心。总能给他们寻到机会。
　　在贝子嘉被一群人围住的时候，梵希半路杀出来了。
　　“打架吗？要不要再加我一个？”高大的少年走近，头发黏在一起，突显地面部五官愈发俊朗，“这么多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梵希的凶狠是出了名的，以前也有过一对多的记录，咋这么一出现他们还真有点虚。

　　一对多，梵希是真不怕，他的名声本就打出来的。不过旁边的这个小贝，脸色居然也没变一下，这就让他意外了。
　　一行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梵希眯着眼，站在墙边看看贝子嘉拎着条木棍一一走过：“刚刚是谁说，要打断我的手的？”
　　太丢人了，两个孩子还收拾不了！
　　为首的人不再多留，骂骂咧咧地走了。他一走，剩下的小喽啰也跟着散了。

　　“你怎么在这里？”
　　梵希提起街边的泡沫盒。白色塑料袋全是浑水，里面的饭菜也溢出来，酱红色的肉片，黄绿色的青椒交杂在一起，梵希看了一眼，胃口倒尽。往日的极品美味骤然就成了猪食。
　　梵希解释：“那些人其实有好些不敢真打的，在他们眼里，成年人跟未成年人打架，是要吃亏的。”
　　贝子嘉：“……”没文化真可怕。
　　梵希：“更何况，我是K人小王子！他们不一定打得过我。”
　　贝子嘉：“……”简直没眼看。

　　贝子嘉尝试启动进了水的手机：“报警了吗？”
　　梵希摇头，情况太紧急，他哪里能想到这个。
　　“渣滓就是渣滓，留着也是浪费社会资源。”贝子嘉打110。
　　“你真的打啊？”
　　“不打还有下次。”那些人是铁了心要废掉他。
　　梵希瞪着眼睛，忽然觉得一阵难堪，虽然知道贝子嘉不是在说他，但是他和那些人，并没有太大分别。他陡然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绪：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将贝子嘉带进门，梵希脚尖局促并在一起：“我爸妈不在家，要等到晚上才会回来，你放心吧……”
　　平矮的土胚房，墙面甚至没有贴砖粉刷，灰白色砖块裸露在外，光线一照，尽是飞舞的粉尘。
　　贝家父母也算是白手起家的，但在这之前，他们家条件也没这么差。贝子嘉也只是大概扫了一眼，没有探究，直接走进卫生间：“麻烦你了。”
　　贝子嘉低头翻了翻自己的衬衫领子：“有干衣服就行。”这样湿漉漉的还夹杂污泥往下滴，他没办法忍受到家里。

　　裤腿里全是污泥，他挽起裤子直接打开水龙头就冲。
　　梵希找了自己窜高以前的还没来得及送人的衣服：“这我以前穿的……”
　　水淅沥沥地淋湿白色的校服衬衫，半透明的布料紧贴身体，若有若无地显露里面的风光。
　　……有钱人家的孩子上的学校校服都这么好看吗？
　　梵希看了几眼，别过脸：“我只穿过几次，就穿不下了，还是新的。”

　　梵希以前的衣服贝子嘉穿着还挺合身的，那些换下来的衣服被他丢进垃圾桶。
　　“我会还的，”贝子嘉说，“你什么时候在家？”
　　梵希在发呆。白炽灯很亮，灯光下的贝子嘉皮肤几乎和灯光一个颜色。头发和眼睛都是墨黑的，唇红齿白，身姿挺拔，气质更是出尘。
　　贝子嘉：“嗯？”
　　梵希猛地回神：“家，哦哦哦，怎么回？”
　　“……回家我叫人来接就可以。”
　　梵希全身寒毛直竖：“保……保镖吗？”
　　贝子嘉一顿，饶有兴趣地转头看他，直看得梵希心跳停止，才缓缓吐字：“不好意思，没有。”

　　“没有啊，那就好那就好……”
　　贝子嘉没接话，就这么看着他，待梵希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梵希欲哭无泪。
　　“我知道。”贝子嘉点头，转了话题，“有电吹风吗？”
　　“有。”梵希站起，这个都是他母亲在用的，一时也想不到贝子嘉要做什么，只顾应下，“我找给你。”

　　不出意外，梵希果然没找到电吹风的藏身处。
　　“就快找到了，你等会，我问下我妈。”梵希打电话给母亲，正在工厂做工的母亲没空接。
　　贝子嘉无奈：“毛巾也可以，我就擦个头发。”
　　“哦……”梵希一阵失落，如果贝子嘉在家里，大概就不用这样了吧，有佣人保姆围着他，都是专业的，很快就能找到东西给他。

　　披着一条毛巾，贝子嘉坐在沙发上慢慢擦干：“刚才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
　　“没有？”
　　“真没有。”梵希撩起衬衫，“一点都没有。”
　　眼前的男孩子，比他还高一个头，身形修长结实，袒露的下腹平坦结实，隐入裤边的人鱼线，随着呼吸一张一弛。当他抬起头看贝子嘉的时候，眼睛更是灼灼发亮。
　　“我……我……”梵希不知道是该放下衣服，还是再转一圈给贝子嘉看。

　　他救下贝子嘉是应该的，可是之前……
　　一想到那杯饮料，梵希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贝子嘉。事后他一冷静下来，只想一头撞死在桌子上。
　　才第一次见面，自己也太失礼了。
　　梵希懊恼不已。
　　他明明是想向贝子嘉展示一下自己的强大实力的，在贝子嘉面前立起形象，别让他小瞧了自己。
　　就算现在救下了贝子嘉，梵希也会担心，自己是不是给贝子嘉留下了粗鲁暴力的印象。

　　“没事就好。”贝子嘉唇角弯起，眼睛漆黑如点墨，泛着笑意。
　　梵希一呆：“你……你不介意？”
　　正常人都会觉得他那个举动恶心吧……
　　他手上还抓着衣角，贝子嘉指了指：“放下衣服吧，我知道你没受伤。”
　　梵希连忙低头拉直衣领，他低头刚好与贝子嘉高度齐平，掩盖住耳朵的头发往前掉，露出里面通红的耳朵。
　　贝子嘉差点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