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沉木舟

8、主唱*键盘

　　===五===

　　“这不是挺温顺的么……”梵希小声嘀咕，左顾右盼。
　　八十三天七小时三十二分五十六秒，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贝子嘉这么亲密过了。一开始也有亲自去找过，可贝子嘉看见他就绕着走，搬家拉黑玩失踪，他怎么都堵不到人，火越积越多，等直接堵到人的时候，干脆就把人给压着打了。
　　之后就是各种剑拔弩张……
　　整个房子的结构被改造过了，只留下主卧和客厅，其余打通墙体，装了隔音板做工作间。梵希和自己的房子对比了一下，贝子嘉甚至丧心病狂地将客厅的一部分都截走做工作间了。
　　贝子嘉手里不缺钱，看到有好的装备就会买，很多时候都不考虑合不合适，一出新就买，手感不合适再折成二手卖掉或送人，实际上都没用过几次。要是合适他就会留下收藏。他原本是学古典钢琴的，后来转做流行也没落下基本功，大学学的还是创作编曲，对其他乐器多少也能玩两手。
　　除了传统乐器，键盘合成器，贝子嘉还会砸钱买声卡效果器各种音箱耳机。要不是家底厚，他自己也能赚，一般人还真供不起。
　　不参加乐队活动，贝子嘉其他工作不怎么赚钱的话，就要真真实实地靠父母遗产在养这些宝贝。
　　梵希想不明白，他们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前一天还是耳鬓私密的，一转眼贝子嘉就翻了脸，走得干脆利落。

　　坐了一会，贝子嘉精神好了很多，看见眼前摇晃的人影，没看到助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抬手指门：“自己走。”梵希最好不要等到他来动手。
　　梵希转了一圈屋子，心满意足地没看到其他人的痕迹，连带对贝子嘉的冷脸也没那么反感了。
　　“你属狗的吗？”
　　“我觉得你需要看医生。”选择性忽略贝子嘉的话，梵希说，“我带你去吧。”
　　“……”贝子嘉一愣，紧接着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

　　“马上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叫记者来。”凭梵希现在的人气，狗仔比警察还要管用。
　　梵希一脸震惊：“你是魔鬼吗？”
　　“你是傻叉吗？”贝子嘉当即就破了冷脸，“听不懂人话吗？”
　　他知道梵希的思维跳跃很快，别人才提了个话头，他脑内的小剧场已经开演了好几场——这也是他人觉得他态度变换特别快的原因。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到要炸，贝子嘉却不愿意在梵希面前示弱。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眨了眨眼，努力使自己维持住清醒：“你……马上……”
　　“子嘉，”梵希走到他面前半跪，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很难受。”
　　“废话！”贝子嘉恨不得暴起踢一脚梵希的脑袋，看看里面流出来的是不是海水。
　　要是他哪天死了，一定是被梵希气死的。

　　“要去医院看病。”
　　“你滚。”
　　贝子嘉从起来就没吃饭，梵希来了又只顾喂药，再被梵希这么一气，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呕——”
　　刚才吃的药全呕了出来。
　　酸水和溶解的药片，又酸又苦，贝子嘉倒在沙发上，再也没办法跟梵希斗了。
　　“还是去医院吧。”梵希一槌定音。
　　贝子嘉再次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
　　丫的真听不懂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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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贝子嘉安置好后，梵希还要赶通告，无奈只能把吉他手找来，再三叮嘱：“看住他，他要什么都给，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让他和那个大哥接触。”
　　“小贝，其实，我真的搞不太懂你们之间的关系。”吉他手摸着下巴，打量脸色苍白的贝子嘉，“你们谈恋爱都这么复杂吗？”
　　贝子嘉翻白眼：“是梵希太傻叉。”
　　“傻叉现在为你赚钱交医药费去了。”作为最注目的主唱，梵希的通告远比他们多。
　　梵希把贝子嘉带到医院后，就急匆匆地赶通告去了，吉他手是被梵希叫来的。
　　“梵希还特意交代过我，要我防备你那个大哥，”吉他手笑眯眯地把梵希给卖了，“这难道不是余情未了吗？”
　　“这叫纠缠不休神经兮兮。”
　　吉他手大笑。
　　贝子嘉抓手机发消息给卓城澜。
　　“你还真和他好啊。”吉他手笑不出来了，他们和贝子嘉相识十年，怎么都比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哥好，“连退团声明都没写，合约还在，你还是前意识的一员……所以你打算拖到一个月后的巡演才和好吗？”

　　贝子嘉抬眼看他：“你知道了？”
　　吉他手没想到还真能套出点什么来：“我就随便猜猜……”他凑近贝子嘉，语气里尽是担忧，公司那边又没说明白贝子嘉出了什么事：“你真有事啊？严重到要退团？不是，没了你，前意识怎么办？梵希要疯的。”
　　“现在已经疯了。”贝子嘉疲惫地靠在枕头上，他脱力大半是给梵希气的，“我之前都说了分手，他还来……”
　　吉他手震惊：“你们分手了吗？什么时候？梵希都没说过，不是闹别扭吗？之前贝斯手抱怨你活动没来还被梵希说了，你们这是……”
　　梵希没说……大概是存着复合的心思。
　　不用多想，贝子嘉都知道梵希是怎么打算的，可他自己……已经不打算再继续了。
　　前意识这么火，他总有捂不住的一天。
　　等他把这件事处理完，大概就要正式离开前意识了，公司那边没有明确给吉他手答复，不过是吊着罢了。

　　“前意识……是可以剔除键盘的，”贝子嘉很平静，“我不是必需品。”很多摇滚乐队并不需要键盘手，只要吉他贝斯和鼓就能搞起来。
　　“我们乐队还是需要你的，我们的风格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吉他手干巴巴劝说，“要不是你，现在的前意识都不知道在哪里。”

　　贝子嘉的性格本身就有些冷淡，之前翘掉几次活动，大家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大少爷瞧不上，还为他向观众解释。其实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贝子嘉以前不论是什么活动，只要是团体活动，再嫌弃他也会出席。
　　“巡演你们随便找个键盘手也能过。”前意识现在的曲子键盘负责的部分都不难，好的键盘手其实能把乐队其他人的活都给抢了，贝子嘉就是这种资质的键盘手，可他一次都没这样做过。
　　如今也只有一两个老粉还记得，前意识的键盘手有多厉害，作用不仅仅是和弦。人气最高的主唱，负责对外发言的队长，都很依赖贝子嘉。

　　他们内部叫贝子嘉“少爷”不是随便叫的——这真是个爷一样的存在。
　　家境优渥，养尊处优，天赋极高……在其他人都追求非主流杀马特的时候，贝子嘉永远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出现，就算是后来开始蓄发，也要仔细绑起来，一根乱发都不能出现。
　　在早期前意识还没签约阔绰起来的时候，很多单子付钱签的都是贝子嘉的名字。最开始的梵希和吉他手，都深受贝子嘉的影响，梵希更是因为他完成人生的大逆转。甚至前意识需要梵希这样风格的主唱，还是贝子嘉自己定下的。
　　前意识这个团，说是他带起来的一点也不过分。
　　贝子嘉无故退出团体活动，外界猜测主要原因还是团体内讧，贝子嘉和梵希发生矛盾，毕竟在这之后梵希接受采访的表情最为微妙，要不是其他成员帮着糊弄过去，早就被记者挖出来了。鉴于梵希的人气和粉丝，贝子嘉直接被打成了前意识的叛徒。

　　“巡演没开。”吉他手小声补充，“还有些商业活动，都废了……”
　　“小贝，梵希他还是关心你的……”吉他手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你看你生病，最紧张的还是他，你看他，到现在还不能进接受你……你已经不要他的事实。”
　　贝子嘉知道，梵希从没有对他不忠移情别恋过，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但那是他一直担心忧虑的事，贯穿了他的人生，深刻烙印在他的记忆里，这辈子都改不掉。
　　“是我的错，我……”贝子嘉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抓挠床单，“我会尽快解决的。”

　　卓城澜没多久就赶到了。
　　吉他手一看他手里的保温饭盒毛毯热水壶，就知道这家伙是有备而来的。
　　梵希那个傻大个，如果没有贝子嘉的特别喜欢加成，和卓城澜这样细心温柔的相比，没几个回合就会被秒成炮灰的。
　　“子嘉，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梵希他都跟你多少年了！”
　　卓城澜奇异地看了眼吉他手。
　　贝子嘉拉高被子，送客：“我累了，再见。”
　　吉他手暴躁了：“我特么一个单身狗，为了一份狗粮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何？！”
　　然而贝子嘉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吉他手气冲冲离去。

　　安置好物品，卓城澜站在床边，想了想，还是慢慢道：“听说前意识的主唱私下脾气暴躁，喜怒易变，那样的人，激怒他会不会有点危险？”
　　贝子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危险不至于，风险倒是妥妥的。”
　　也是梵希大惊小怪，贝子嘉在医院躺了半天就走了。让结束通告回去的梵希扑了个空。

　　“让我带这么多东西，又急匆匆地走，”卓城澜开车送贝子嘉到楼下，“你在躲他？”
　　贝子嘉垂着眼睛。
　　熄火点烟，卓城澜打开车窗，望向窗外：“刚刚我听吉他手说……是你抛弃了梵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情况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你这么对梵希，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记得你大学时，有假期就回国，一点都不肯多留，难道不是为了他？”不需要贝子嘉回答，卓城澜自己就有了答案，“这样算下来，你们认识的时间比我还久，你这样的性子，能和你维持这么久的关系的，感情肯定不差。”
　　贝子嘉寡言，不喜欢分享自己的感情经历，亲近的朋友不留意，也只当他是把乐队当正经事在做——虽然现在确实是一份正经事业了。

　　卓城澜那个时候也只是隐约有感觉，但毕竟摸不准。他和梵希是前不久才正式对上的，可也能察觉到，梵希看他的眼神有敌视在里面。在这之前，他们明明都不曾见过一面。唯一有交集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贝子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抿唇道：“梵希眼里的贝子嘉，是长得好看会弹琴住在大别墅里的贝子嘉，不是现在的贝子嘉……”
　　卓城澜一愣：“……所以，你宁愿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