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般飞扬跋扈》浊玉有瑜

4、坦白

　　乐仪慢悠悠地跟在乐铖身后往他书房走去，脑内依旧因为那个突然冒出的太子而乱成了一团。她突然对自己的记忆有了一定的怀疑，说不定自己的前世只是一腔空想，不过梦一场。

　　乐仪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会梦见这些，拿是一件多么可笑而又可怕的事情。 ，

　　如果命运真的因为自己而发生了改变，那乐家，会重蹈覆辙，走上前世的命运吗？或者说干脆自己直接放弃抵抗，只要三皇子认为乐家的妇孺没有任何的威胁，便会让乐家女眷活下去，纵然是苟且地活着。

　　怎么可能会这样做，乐仪握紧了拳头，咬着自己的下唇，如果重来一次，只是重复前生的悲剧，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可自己现在最大的助力，便是有关前世的记忆，如果一切都已经改变，自己又有什么把握……

　　不，有把握，怎么会没有把握，至少自己现在就知道还是努力，开始谋划，怎么会没有把握，这一世，我拼上尽数阳寿，也要和这命运搏上一搏！

　　乐仪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长舒了一口气，手心雪白的月牙痕迹渐渐充血，而后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她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中午的阳光把人的影子只有小小的一块，却恰好与路上头趴着的藤蔓一块，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的。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将她护的严严实实，天真无邪。

　　将她护的严严实实，天真无邪……乐仪猛然抬头，如今的自己大概便是五六岁的年纪，前世的这时，正是享受着万千宠爱，逗猫遛狗玩泥巴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接触到朝堂方面的事情，如果说……太子会不会在自己还未接触到外界风雨时就已经被废，或者是遭遇不测了，那不就符合自己前世所知道的讯息了吗？

　　乐珩在国子监读书，听他所言，太子也是同他一起进学的。想想，好好想想，前世到底有没有太子的出现……

　　乐仪蹙眉沉思，停下了脚步。

　　乐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不见，看着乐仪蹙着眉头停在原地不语，直接将她抱起，一只手挡在她的头顶，一只手搂着她往书房走去。

　　自家的小心肝都有心事不对父母讲了，不开心了也不找祖母，伯母和娘亲哭诉了。小棉袄平时对爹爹就不够亲近，现在还要让我去做一个有可能成为坏人的事情。黑脸咋了，谁说黑脸就要唱黑脸了？

　　乐铖内心戏一幕一幕的上演，从询问女儿状态走向了女儿与爹爹吵架，然后喜欢上了隔壁家的小白脸。从唱黑脸的后果想到了未来外孙女的问题。乐铖抿紧了嘴角，不怒自威。

　　乐仪趴在乐铖的肩头，没有看见乐铖的脸色，也无暇理会乐铖的心理。她一遍又一遍回想童年时的经历，恨不得掰开自己的脑子把有关的事情拿出来用毛笔圈画出重点，找到那位太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对了！乐仪突然回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的生日，往年自己生日，祖母伯母他们都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礼物都堆到自己的面前，生日也总会请上一个戏班子，敲锣打鼓的很是热闹。可八岁那次，没有四处挂上喜庆的红灯笼，没有自己喜欢的武打戏，只是摆上了一桌自己喜欢的菜，私下给了自己很多的礼物。自己为此还闹了一阵，但一贯把她宠到天上的祖母却依旧没有答应她。

　　还有自己生日前不久，全家的白衣素服，还有取下的灯笼……乐仪沿着自己生日这条线往下想去，越来越多的事情被她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

　　如果是……太子薨了，小时候略带疑惑，却不以为然的事情好像好像就全部都解释得通了。乐仪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打了个转，整个人被摆放在一处平地之上。

　　乐铖把乐仪放在了书房靠窗的躺椅之上，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下来，纵然是无济于事。

　　“有什么事发生了，能告诉爹爹吗？”乐铖回想自家军师套话时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和语调，努力让自己的举动与他有一二分相似。

　　乐仪看着自家爹爹蹲下身询问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父亲，如果不说，又不知道那什么理由去掩饰自己的异常，只好低着头把玩这自己的手指，心里默默盘算着。

　　乐铖见乐仪依旧低头不语，默默叹了口气，模仿军师交流技能的第三百四十三次失败……他扶正乐仪的身子，认真而严肃地说：“我知道你害怕爹爹，但是你要知道，别人也害怕爹爹。”

　　“所以有什么事，有什么委屈都告诉爹爹好么？”

　　“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可以么？”

　　乐仪看着乐铖依旧板着张臭脸，眼底却带着无尽地包容与宠爱。原本想好隐瞒的谎言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你骗人。”乐仪张口，声音却带着几分想要哭泣的韵调。

　　乐仪也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么软弱，这么容易委屈，明明自己前世从尸体堆里爬出来都没有哭，被一些酸儒指责失去了贞洁的时候也没有哭……她看着面前被她哭腔而弄得有些换乱的父亲，突然想起前世一个人对她说的话：你心在哭，却笑得灿烂，是因为没有在你哭泣时可以抱着你的人。

　　乐铖看着乐仪眼中聚起了点点泪光，说他骗人，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得好，急忙否认解释道：“爹爹不骗人，爹爹怎么会骗你呢？”

　　“你就是个大骗子，你个骗子骗子，你明明说好了要回来的，你说过要给我带塞北的牛肉的，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就不回来了……”他不否认还好，一否认就把乐仪心中埋下的委屈给尽数勾了出来，也不理会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相信，也知道自己这样带着无理取闹的意味，只是感觉面前的人会包容她的一切，会撑起一片让她随性所欲的天。

　　前世自己与爹爹不亲，害怕他那张不怒自威的黑脸儿，她会赖在祖母娘亲的怀里撒娇耍泼，却在他的绷直了身子，自律得像他手下的士兵。

　　纵然生理性地怂这自己父亲，但她知道他也很爱她，会为了她的身体从小教她武术，会板着脸吓哭与她玩得好的男孩子，会在出征前一遍又一遍地和她承诺，他会回来，带着京城里其他小孩都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回来。除了那一次……明明和以往一样，她送他离开，几月半年后看着他披着荣耀回来，带着逗她欢喜的小礼物，可最后，却是听到不知哪家夫人的冷嘲热讽：云中失守，父亲，失了他的承诺。

　　乐铖心疼的抱住在自个怀里大哭的女儿，听着她断断续续抽泣着说着一些莫名的话，心疼地为她顺着起，也知道，后面她要说的的事情，恐怕是不简单。

　　原本以为自家女儿是受了谁欺负，或者是那个仆人在背后说了些什么或者做了些什么，只是听女儿在听到太子殿下时有些异常，怕与皇家那个泥塘子有什么牵扯，这才把她叫了过来问问，顺便进行每周一次父女单独交流的美好时光。但现在看来，自家女儿憋着的这个秘密，不是一般的大啊！

　　乐铖抱着乐仪，用手拍着她的背为她舒气，等到她抽咽慢慢停止下来，才小心翼翼软着声调问：“安安，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爹爹了吗？”

　　“爹爹，我是乐仪。”

　　乐铖被自家女儿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给弄得有些懵，你不是乐仪，谁是乐仪？还没有等到他整明白，就又被下一个消息给砸蒙了。“云中失守了。”

　　他下意识反驳：“云中怎么可能失守，当我不在了吗？”

　　“嗯……不见了。”

　　“哥哥成了将军，我也成了将军，云中回来了，而后，就再也没有乐家了。”乐仪闭着眼睛，把前世的三十多年经历浓缩到一两句话讲完，每一个字都似乎要抽空她的力气，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三两句说完，乐仪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将重生前后的阴霾尽数扫空，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她看着被自己的话吓得瞪大了眼睛的父亲，慢慢地说起前生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