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薛琳琅卧病在床,不能出门见风,但也不能在床上见客,就下床穿了件素白的外衣,头发绾了个简单的髻、簪上白花,靠坐在软榻上。
薛琬琰站在她身前,她伸手将人揽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丫鬟道:“那块玉应该是宋嬷嬷收着,你去取过来,就说关夫人来了。”
“是。”丫鬟答应着去了。
薛琬琰疑惑地看向薛琳琅,薛琳琅用拇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两下。
很快,客人来了,薛琬琰看过去,是一位穿着素色衣衫的年轻妇人,温婉清雅,年龄约莫二十七八。
妇人身边跟着位小郎君,看身高上车要买票了,脸庞精致,眼珠漆黑如墨,头发梳得服服帖帖,像个贵公子。就是神情肃穆,一点没有小朋友的可爱。
薛琬琰盯着他看了会儿,被他察觉到,他也看过来。
薛琬琰淡然地移开眸子,望向妇人。妇人走到榻前,与薛琳琅打招呼。
薛琳琅称她为“婶婶”,起身携她坐下,又教薛琬琰叫人。
薛琬琰问了好,关夫人搂着她道:“琬琰这么大了?我一直挂念着……”说着空出一只手,将带来的男孩拉到面前,对薛琳琅道:“这是恒之,这两年长高了些。”又对关恒之道,“这是你薛大姐姐,这是琬琰妹妹。”
关恒之认真地对薛琳琅揖了一礼,道:“薛大姐姐好。”然后看着矮自己不少的小团子。
小团子很尽责地扮演小朋友,又不想演真实的小朋友——哭闹、对外界好奇等,她都不屑做。
于是,关恒之就见她木呆呆的,看着有点傻,不由抽了抽嘴角:“妹妹好。”
薛琬琰是个老阿姨,当然很喜欢萌娃。她望着关恒之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喜欢得紧,想揉揉他脑袋、捏捏他脸。但她没忘记现在的情况,父亲还没下葬,不能撩小哥哥,只能怯怯地点个头。
关恒之又觉得,傻归傻,看着怪可怜的。这么小的团子,爹没了,娘没了,哥哥也没了……真的太惨了,想想都要哭了。
薛琳琅见薛琬琰不说话,以为她认生,本想教她喊人,张了张嘴想起什么,又停下来。
关夫人见了,直觉有异,对薛琳琅道:“听闻你生了病,去床上躺着吧?我扶你。”
“不碍事的。”
“怎地不碍事?早知如此,我就不来叨扰你。”
薛琳琅有些不自在:“谁与婶婶说的?”
“自然是你相公。他怕你胡思乱想,叫我来开解你。”关夫人一边说,一边扶起她,低头对关恒之道,“你就在这里照顾妹妹。”
关恒之垂头看薛琬琰。
薛琬琰想,三岁的孩子和八岁的孩子应该玩不到一起去,就不理他,转身往榻上爬。榻中间放了个篮子,里头装着她的玩具。
她忘了自己的身量,这榻看着爬得上去,其实有些困难,平常都是丫头抱她,她从来没自己爬上去过。
她提起一只脚,刚使一半劲,整个人就仰天翻倒,还顺着滚了圈,与地面亲了个严严实实。
关恒之:“……?!”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没看清,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只剩下目瞪口呆。
这一摔,动静挺大。走到床边的薛琳琅和关夫人回头,同时惊了一跳。关夫人正想过来,却见关恒之蹲下了身,便停住脚步,只把他们看着。
“琬琰?”关恒之叫了一声。
薛琬琰一动不动,装死:太没面子了!
她全身穿着丧服,头上都戴着帽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就像一块白生生的布。
关恒之莫名地觉得,挺可爱……
可怎么不动?莫不是摔晕了吧?
他伸手戳了戳她脑袋:“琬琰妹妹?”
薛琬琰终于动了动,关恒之松口气,伸手将她抱起来。
薛琬琰感觉,他力气挺大,本想顺着他的帮助站起,谁知他直接将她腾空抱起,放到了榻上。
薛琬琰:???
关恒之见她一脸懵,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薛琬琰轻轻地蹙了下眉。怎么没事?好疼!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能哭!
关夫人见两人聊上了,松口气笑眯眯地对薛琳琅道:“看样子没事,让他们自己玩吧。”
薛琳琅却皱起眉,忧心忡忡。
……
关恒之站在榻下,好奇地问坐在榻上的薛琬琰:“你不哭么?”
薛琬琰顿时警惕,十分不友善地看着他:这小子想看我笑话?呵,要让你失望了,我可不是三岁小朋友,偏不哭!
不过她的不友善,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毕竟外表只有三岁,情绪简单一点好。所以不管内心如何腹诽,她脸上都淡淡的,在关恒之眼里就……有点傻。
关恒之皱眉,好奇中有点担忧了:“你不疼么?”
“……疼。”这是不能撒谎的,连疼都不知道的小孩,会被定性为蠢货的。
“那你为什么不哭?”
“……”摔!你就那么想看我哭?太恶劣了!
薛琬琰很气,转身朝装玩具的篮子爬去,不理他了。长得像个小王子,却不依不饶地想看女生笑话,一点儿都不绅士!这种人是要单身一辈子的!
关恒之拢起眉,完全不懂她的反应。
他家中有个妹妹,比面前的小团子大一点,平日里最爱哭了。磕着碰着了就喊疼,今日都不敢带她来,怕她闹。面前这个妹妹却不哭,问她话也像听不懂,不会是傻的吧?
他回头看了眼关夫人,见她与薛琳琅聊得专注,微微一叹,决定将她交代的事做好,还是照看着这个小妹妹。
他挪了挪位置,站得离薛琬琰近一点,免得她不小心又摔了。
薛琬琰从篮子里扒拉出一个九连环,正要解,见他盯着自己,觉得不能暴露自己的智商——三岁解开九连环也太恐怖了,就爬过去,将九连环塞他手里,露出她上辈子见过的最萌的小孩笑容:“教我。”
关恒之脸红了一下,慌乱地低下头,想着自己八岁了,该男女有别,默默地退开了一点,认认真真地解起九连环来。
不一会,他就解开了,暗暗地舒口气,抬头看她。
薛琬琰猜,这速度应该算聪明?
她拿过来,估摸着三岁小孩应该不懂怎么玩,就乱拨弄。
关恒之看了一会儿就急了,想教她又不太敢——谁叫她不说话,看着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他有点紧张地道:“不是这样的。”
薛琬琰一脸天真:“怎样?”
“这样……”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教她。
薛琬琰也就跟着学起来。
这种手上的游戏,又手把手教,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的手,吓得关恒之倏地缩了回去,像碰到了毒蛇。
薛琬琰抬起头,见他脸色涨红,心中暗笑:一个小屁孩,还脸红?老子才三岁你脸红个屁啊!
床边的关夫人伸头看了好几次,越看越欣慰,对薛琳琅道:“我看他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恒之见着别家的小姑娘,理都不理的,对他亲妹妹也没这耐心,这还是头一回呢!”
“你与他说了?”薛琳琅问。
“哪能呢?”关夫人说,“他这么小,说了他也不懂。”
薛琳琅暗暗地松口气。
“不过他与琬琰定了亲,我自然不准他与别的小姑娘亲近。再说今年已八岁,早就教过他七岁不同席的道理。这是头一回教他照顾别家小妹妹,他大点便懂其中的缘故了。”
薛琳琅咬了咬唇:“婶婶……”
“怎么?”
正这时,宋嬷嬷来了,薛琳琅说了句稍等。
宋嬷嬷走到床前,手里拿帕子包着个东西,向二人请了安,神情犹豫地将东西给薛琳琅。
待她出去,薛琳琅打开帕子,里面是块玉佩。
她将玉佩递给关夫人:“婶婶,这东西先退给你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如今形势不明,我们两家还是不要走太近为好。”
关夫人本有别的话说,听见“形势不明”四字,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为何不能走近?”
“父亲正值壮年,屡立战功……”薛琳琅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关夫人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捧过玉佩,一时没有出声。
这玉佩尺寸不大,当初是戴在关恒之身上的。那时他不满六岁,大了的戴着不好看。
关家本是书香门第,关恒之的祖父关佐却弃文从武,后任职于兵部,与定北侯惺惺相惜,是君子之交。后关佐病死,关恒之的父亲关守道才二十多岁,仕途刚开了头,上面就缺了人照拂,定北侯很为此忧心,又不知怎么帮衬才不让关家觉得难受。
适逢薛琳琅出嫁,关守道带关恒之来家中道喜。定北侯见关恒之极其懂事,小小年纪就很靠得住的样子,趁着酒醉,提议结亲,拿出随身佩戴多年的匕首当信物。
关守道连连拒绝,以没有信物为由推脱。
关恒之却被匕首迷住了,叫他还,他有些不舍。趁他不舍,定北侯扯走了他腰上系着的玉佩,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