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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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西区小而错综的街道，就到了中央广场附近，豁然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空场地。
中央广场是西南方基地是用来疏散和集中撤离的地方，但此时，广场上只有早已空了的岗哨台、枯萎的树，和尸体。巨型装甲车停在广场外，车体墨绿，属于东方港军方，西南方基地没有这种型号。
徐和身上的对讲器滋滋响了两声，他按下开关，对着对讲口：“汇报情况。”
电流声滋了一下，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未发现目标。”
“东区发现幸存者，有少量感染者，腐化严重，战斗力不强……东区搜查结束，请求先行撤离。”
“同意撤离。”徐和道。
讲完，他一个健步，跳上了驾驶座。
车一路向东北方驰行，西南方基地的楼房逐渐消失在视野，进入一片更加广阔的土地。
眼前一望无际，大地连接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仿佛没有分界线。
地上，远方有芝麻大小的黑影，是城市遗址，更多的地方是灰色的，成片的植被早已枯烂，草地树木都散发臭气，死亡的动物随处可见。
这都是被感染的迹象。
丧尸病毒是一种人畜共患病，连植物也不能幸免。
但与基地里面相比，这里的空气仿佛被净化一般清新。
“闷死我了。”行驶一段距离后，徐和一把扯下头上的防啃面罩，随手丢在一边，然后把所有的车窗全部打开，大量的风在车内相互交换，呜呜声在车里循环。
太阳渐高，风是热的，徐和大约是觉得舒服，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突然的疾驰让左生感觉到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去看表盘，时速125km，这辆装甲车的极限。
他转头看徐和，在后方，他只能看见侧脸，那是一张极为俊郎潇洒的脸，眼尾很长，天生带着一抹笑，尤其是现在，高速行驶让他笑容更甚，调整好一个方向后，干脆直接松手，左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不时用手腕微调方向，浑身上下就写着一句话：老子，野！
更奇的是，他能很快察觉到别人对自己投来的目光，眼尾瞥向后视镜里的左生：“怎么，对我的手很感兴趣？”
他的自我感觉真是良好。
左生扭回头，没搭理，刚转身就想起来，他现在要依靠他们带自己去安全地带。
于是，他原地转换了一个态度，用讨好的语气回道：“我只是好奇，从没见过用左手开枪的人。”
徐和救他的时候，用的是左手开枪。
果然，徐和很受用这样的谄媚，眉尾飞扬：“没听说过吗？左撇子的人聪明。”
左生依旧捧着一抹笑：“您说的对。”
肩膀被人碰了一下，一块毛巾递到了面前。维兹指了指他的脸：“擦一擦吧。”
左生摸脸侧，果然摸了一手混着脓黄絮状的血，黏糊得让人恶心。
“谢谢。”他接过毛巾擦了起来。
毛巾是湿的，有股淡淡的酒精味，酒精能扩张毛细血管，毛巾擦过的地方立马有种冰凉。
刚才的那名女队员坐在装甲车最后头，背对着他们，一直到下午，她都没挪动过地方。
女队员叫谷子，不怎么讲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左生帮忙去给她递压缩饼干，看见她手里正握着一枚徽章摩挲。
左生道：“这是小乂的徽章吗？”
“是的。”
谷子望着窗外的远方，声音低且平，读不出一丝情绪。
徽章是谷子杀了小乂后从他手臂上取下来的，正面是联盟标志，反面刻着小乂的名字。
左生摸向自己的手臂，摸到了一块同等大小的金属块，每个同盟军都有这么一枚徽章，刻着每个人的名字，每一枚都独一无二。
“丧尸扑过来的时候他挡在我面前，不然被咬的就是我。”谷子低声说。
“这是小乂第一次执行任务，他跟我弟弟一般大，16岁，在和平年代，还是个青少年，他本来应该在上学，或者早恋。”
谷子笑了笑。
“他现在大概已经开始腐烂了吧。”
感染者，首先是精神失控，但病变是从内脏开始的，肝脏、肠管、肾……然后是肺和心脏，再是肌肉皮肤，由内而外，病变部位粘液样变性水肿，像胶冻，随后开始腐烂，最终只剩下一副骸骨。病变开始时间大约是被咬后的7小时，如她所言，小乂现在确实已经开始腐烂了。
说完这句过后，谷子没有再继续说话。
又过了三个小时，路边植被逐渐有生机起来，行驶太久，他们在一块空地停顿，发动机需要散热，人同样也要休息。
左生推开车门，他们已经来到无污染的地带，放眼望去全是青绿色，空气里已经完全没有一丝臭味。
他们在外面的草地坐下。
那个叫徐和的伸了个懒腰，捡了片树叶遮眼躺下睡觉，没睡着，又随手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哼着小曲，十分惬意。
维兹站在不远处吹风，过了一会，忽然朝左生走过来：“哎，”维兹眼睛看着他，下巴却向旁边的徐和一指：“我们队长，徐和，你听说过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一出，徐和突然咳嗽一声，躺着的姿势也似乎端正许多。
左生不由得扫了他一眼。
他回答：“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维兹的双眼弯起来，甚至连话语也瞬间充满笑意：“那你听说过独臂猿吗？”
左生依旧回答：“没有。”
话音刚落，徐和猛地扭头瞪他，眼神十分不善。动作太大，遮眼的树叶都掉了。
左生不禁又看他两眼，只听维兹噗嗤一声，没忍住开始大笑：“哈哈哈徐和，你他妈也有今天！”
“你不是牛逼吗，不是是个人都崇拜你吗——人说，不认识你！”
“不友善”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怒气冲冲，几乎可以说是恶狠狠，恍惚间，左生都以为自己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维兹：“哈哈哈输了吧！徐和，老子的茅台你认不认？”
“我要你藏床底那瓶没开的，一滴也不能少，你听到没有！”
徐和瞪着左生，气哼哼一声，腾地一下翻过身去：“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一瓶破酒乐成这样，喝喝喝，喝完窜稀！”
维兹：“窜稀，窜稀老子也喝！”
徐和气急败坏地噌一下爬起来，抬腿踹了维兹一脚：“趴的跟狗一样，睡什么睡，起来赶路。”
维兹正在心情大好地喝水，被他踹的差点摔倒，水都进了鼻孔，忍不住骂：“你姥姥……”
徐和早已经走远了，背对着摆手：“你开车。”
维兹骂骂咧咧，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左生这号人，模样有点心虚：“不好意思你别介意，他不是针对你，我们也不是故意拿你开玩笑，是那位不要脸的吹牛，说自己名气大的不得了，就算是西南方基地的军人也都是他迷弟。然后我们就打赌，赌遇到的第一个西南方驻军认不认识他。”
他高声冲着前面徐和的背影大呼：“服不服——搞得跟什么天神降世一样，还人人都认识你，也不想想，西南方基地，能有人认识你吗？”
然而，那位徐大队长连一个回头瞪眼也没赏给他。
左生懒得听他们为一瓶酒打架。难怪那会儿徐和冲着他笑，竟然有人会打这种陌生人认不认识自己的赌，他是通行货币？
左生往车方向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军靴踏地，茂而厚的草地盖住脚面，隔着厚鞋底仍然能感觉到草地的柔软。
他低头看着没入的半只脚。
陌生的草地。
片刻后，才重新往装甲车走。
维兹和徐和还在驾驶座打闹。他们刚死了队友，却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左生放轻脚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走到车厢的角落里坐下，这个角落的视野能看见装甲车的全部，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尽收眼底——令人心安。
夜里，车内的灯光关闭，所有人合眼休息。
外面的风呜呜吹着，一颗只剩半截的松果剐蹭窗户，敏感的左生猛地睁开眼，额间全是冷汗，看清周围的环境，才开始大口喘气。
他原地坐了很久，终于回过神，原来是梦。
梦里面他还是个小孩，被压在许多尸体下面喘不上气，张开嘴，一个眼珠子掉到嘴边，带着粘液，化了的眼球流进嘴里，堵住了本就流动稀少的氧气。
其余的就记不清了，只记得拼命往有光的地方爬，为了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呼吸渐渐平静下去，左生重新躺回去，尝试闭眼，但怎么也睡不着。
再有一半的路就是东方港，更加陌生的领域，按照地图，东方港基地的规模是西南方基地的数倍，住着更多数量的人，除此以外，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睁眼望着头顶，夜间换维兹开车，他把天窗打开了。
车速匀缓，星河很美。
快天亮时，左生才堪堪进入浅眠，再睁眼，太阳已经很高。
其实他睡不着，只是强迫自己用睡眠来蓄积体力。
远处，城市雏形已经出现，护城河绵延数里望不到边，再往前，灰色巨大城墙映入眼帘，城墙是用钢铁浇筑的，基地大门上写着三个红色大字：幸存区。
意思是幸存下来的人。
城市上空，有光被反射。
“那是东方港的第一道屏障，PH酸碱防疫墙，自动调节强酸，过滤病原体，说白了，就是一个透明的半圆防护罩。对人也有腐蚀性，划了隔离带，过去就能看见，以后在基地要尽量远离，别在隔离带附近停留。”维兹介绍道。
维兹看着那反光：“防御墙调到最高了，平常是看不到的，也摸不着，设在空中，除非密度调到最大。果然，大流行来了。”
维兹轻声道。
根据流行病学，丧尸病毒呈现季节流行性，集中在春夏季，历来的每次爆发都在春夏季。传播途径主要为唾液，以及偶尔的气溶胶传播。
感染者不分群体、性别、年龄，甚至于物种。
左生望着城墙的目光涣散遥远，想起了西南方基地：“每次大流行，都会有一个基地消失。”
“乐观点，”车已经停下了，徐和拉开车门。他撩起嘴角，回头，语调一转：“也可能是两个。”
徐和笑着，在前面带路，抬手介绍：“我们把环境分成三类，现在你站着的是脏区，基地里面叫净区，字面意思，洁净无污染。”
左生眼前的地面有红色粗线，写着：隔离带。
西南方基地有自己的防控体系，和东方港基地的不太一样，左生想问第三个呢，还没开口，徐和就丢给他一件防护服：“穿上，经过隔离带要快，不然防护服也没用，严重的话，可能会烂脸，这年头可没有保险公司，嘶——我这脸，保险公司可赔不起。”
左生：“……”
左生套上防护服，跟着他们快步经过隔离带，幸存区大门打开，然而，门的后面并不是城市道路街道，而是巨大的房间。
谷子往房间一头去了，徐和则带着他去另一边。维兹去处理辎重所以没跟上来。
徐和脱下防护服，丢进回收站，进入一个机器舱，在里面站了两分钟，检测身体各项指标和伤口。
左生跟着他照做。
舱里有四名士兵，两边墙上的热武器对准他，红外线在身上扫描。两分钟后，扫描完成。
最后一步是采集口腔拭子，丧尸病毒主要由唾液排出。
初步确认安全后，一名士兵打开检测舱的第二个门。
第二个门后面是消毒舱。左生又站了三分钟，黄色的消毒烟雾在舱里弥漫，左生看不见任何东西，机器提醒消毒完成后他只能慢慢往前摸索。
舱门是徐和从外面帮他打开的：“哦我忘了说，这里是灰区，严格说这里不能算是基地，在灰区消毒干净才能进入基地。”
徐和又领着他进入第二间房，进了门，左生明白了为什么谷子要和他们分开走。
因为灰区的第二间房是澡堂。
徐和背对着他，解开了上衣。
左生站在门口，迟迟没动。
如果记忆无误，东方港在地图上属于偏北方地界，地理划分上，南北文化有一些细微差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思路，脱衣室后面的门里传来水声，和三两人的说话声——北方澡堂，所有人都在同一间房里洗澡，赤/裸相对。
西南方基地没有这种……澡堂洗浴文化。
徐和动作迅速，左生回过神再看他时，已经是半身赤条的人体。
人体诧异地看着他，道：“怎么不脱？”
左生不作声，如果贴上去细看，会发现他脸上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
丧尸趴在脸上时，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头皮发麻。
他看着徐和，道：“我洗不惯。”
“哦？”徐和正在解裤带，好奇地停下了。
“南方人。”
他任由裤带一半耷拉着不管，转身走了过来。
军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道：“要不，我帮你？”
下一秒，一只手真的伸过来。
指尖似有似无地从脖子擦过，捏住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左生头皮炸开了：“不必了！”
他攥住领子，把衣扣从徐和手里抢回来。
语气缓缓下沉，极力控制：“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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