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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十六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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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珏。
木雕花窗外,夜凉如水,漫天繁星,闪耀着清冷的光辉。
我独自立在黑暗的客厅里。
现在的我,已经是另外一副不起眼的下人面孔。
趁着丁老夫人安慰月华的时机,今晚的换装,定夺,准备,布局顺利进行,
不过实在耗人气力,
所以众人已经沉沉睡去,
唯独我不愿。
我知,至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见苏浣,
便只有好好珍惜今晚。
微弱的烛光,在薄薄的窗纸上晕染出昏黄一片,
而苏浣的侧面,清晰地映在上面,勾勒出一幅美人剪影。
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始终是最美的,
不仅仅是容貌,还有她的坚强,她的固执,她的江湖儿女义气,她的百折不挠,
甚至她耍小性子时候的女儿家娇态,
都是最美的。
只是尚未收回笑容,却已觉满心苦涩,
她再如何,与我已无半点瓜葛,
我亲手毁掉一切,现在才后悔莫及,未免可笑有余。
便只有这般站着,远远看着她,
直到她真正幸福,或许我才能放手,
又或许,就算到了彼时,我也不能。
烛火熄灭,偏屋漆黑。
夜色更深,唯有蝉鸣不止。
不觉又渐渐发白,东方启明星初亮。
公鸡尚未打鸣,小屋木门便被推开。
只见苏浣一身纱衣,挽了个清清爽爽的发髻,脸颊旁有些散落的碎碎絨发,煞是可爱。
小心翼翼地关门,蹑手蹑脚地离去。
我想都没想,提及内力跟在后面,
看着她平安上船,我松下一口气。
兆兰兆惠已在船上,我信他们定会护她周全,
接下来,我要去救月华,
只可成功,不允失败。
掉头回去,半路有人突然拦在中间。
是乔装后的白玉堂。
“有些事情,你想必有兴趣。”他的脸色平静到异常,似乎昨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好。”我颌首,淡淡回答。
“昨日那女子从丁老夫人房中离开后,她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白玉堂坐在椅子上,盯着桌面上的纸片,开口道。
纸上,是一小撮红色的东西。。
我靠近,仔细看了看,随即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上一点,摩挲一番,又凑在鼻前闻了闻。
”是泥?“我蹙起眉头,看了看白玉堂。
”不错。“他点头。
”陷空岛附近可有这种泥土?“
”没有。“
”也就是说。。。“
”是她带过来的。“
我不语,低下头开始思索。
红色泥土,虽然古怪,可天下之大,又从何找起?若是从谁家的私人别院带出,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展大人可是失了主意?”白玉堂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冷笑了声,开口道,“依我之见,不如跟踪那个女人。“
我顿时有些不快,只觉他有些阴阳怪气,再一寻思,联系到昨晚的事情,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来便是,月华的安危,我有责任。“为了扫除尴尬的气氛,我开口,随即起立转身欲推门离开。
”不行。“白玉堂却偏偏与我作对,只见他转过脸,翘起腿,看着我,半讽刺半讥笑地说道,”上次荥县开仓放粮一事,尚未解决。此中瓜葛,你必然比我更清楚。此事又与云海阁有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到这里,他不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展大人,你怕是不能不去吧?“
”白大侠要挟我?“刚才的不满,加上昨晚的变故,我脑子不由得有些发热,索性大步走到他跟前,弯下腰,盯着他的双眸,毫不示弱。
”是又如何?“他凑上前,挑衅地微笑着回答。
厢房里的气氛,瞬间冻结。
”白玉堂,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挺直身体,有些疲惫地问。
”我想怎么样?哈哈哈!”他突然笑了出来,手掌大力拍上桌面,顿时一道裂缝清晰地游走开来,随即他起身,食指点上我的鼻尖,点头恨恨道,“姓展的,丁月华是你的责任,那苏浣呢?往日她为了你,受尽他人的误解,昨日她为了你,名节大损,这些流言蜚语,哪一个不是杀人无形的软刀子!如今你却跟我口口声声道起对丁月华的责任,你还真是满口仁义道德的真君子啊!”
我并不回避,只觉得浑身无力,他说的每一个字,何尝没有道理。
见我不答,他愈发生气,“姓展的,你若是个男人,便赶紧做个了断,要么待日后丁月华找回来,便娶了她,要么便趁早说清,和她一刀两断,不要再伤苏浣的心!”
“若是真能这么简单,便好了。”我苦笑着回答。
“混蛋!”白玉堂赫然大怒,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一拳已经重重击在我的右脸。这一拳,力道很大,我竟站不稳,整个人向墙边飞去。
我扶着墙站起,抹了抹嘴唇,看向手背,一片血红。
“这一拳,是替丁月华打你的!”他抱拳,揉了揉关节,随即一个轻巧的转身,越过板凳,扫堂腿直踢我下盘。。
我没有躲闪,左腿膝盖立即被击中,倒吸一口冷气,又摔倒在地。
“这一腿,是替苏浣踢的!”白玉堂站稳收腿,扭着脖子说道,瞬间又展开了攻势。
”砰!“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我的小腹,刚刚勉强站起的我又顺着墙倒了下去。
“这一掌,是替丁老夫人打的!”
”哗!“右脚如铁棍,几乎将小腿骨踢折,敲骨剥髓,我仰头,痛苦地抱紧了双腿。
”这一脚,是替兆兰兆惠踢的!“
攻势如密集的雨点般,不曾停止,我却还是没有反击。
”这一次,是因为苏浣为你掉了太多眼泪!“白玉堂已经杀红了眼,握紧海碗大的拳头,直扑而来。
我紧贴着墙,坐在地上,闭上眼,立即感受到强烈的掌风,甚至鬓角的头发,已经被风带起。
这个,应该会很疼吧。
但许久许久,拳头,却没有落下来。
我睁开眼,看着离自己眼睛近在咫尺的手掌,挑眉仰眼看向白玉堂,苦笑着问,”怎么?白大侠打累了?“
话未落地,我已经剧烈咳嗽,一股腥甜顺着喉咙攀爬上来,并从嘴角大口涌出。
不想擦,我知道是血。
白玉堂怔怔地看着我,慢慢收回拳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踢翻了屋中的板凳。
我没有起身,依旧蹲坐在地上,慢慢抬头看着灰青色的屋顶,一丝光线从天窗射了进来。
他转头时候,血红的双眼里痛苦的眼神,我看得很是清楚。
他做得对,我确实该打,
我对不起所有人。
但是,白玉堂你还不知道吧,
苏浣现在,心里只得你一个人。
“哈哈哈!”我苍凉地仰天大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又是一个艳阳天。
夕阳斜挂,艳若滴血。
开封街道上,依旧是热闹喧哗,人声鼎沸。
我缩在偏僻小巷的狭窄角落里,盯着前方女子的身影,一刻也不敢松懈。
虽说白玉堂那日手下端得是个狠劲,但终究还是不声不响地让了步。
所以,我来到了东京,跟踪那名女子,等待时机出手,救出月华。
可惜已经四天过去,我却一无所获。
更糟糕的是,昨日京城内突然传言四起,说是圣上要微服私访,还指明去济善堂。
这个时候出来?我不由得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蹙起眉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怕是云海阁的人,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
这边想着,那边的女子已经离开了摊铺,四下警惕地张望着,捏紧了手中丝绣的手帕,不慌不忙地向城门踱去。
不及多想,我提起内力跟上。
出了城门,来到偏僻处,又一次四下张望后,她竟然瞬间加快了步伐,脚尖轻轻点地,转眼已出去很远。
“竟然是个功夫不弱的练家子!”我有些吃惊,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跟了些路程,那女子来到一处树林中,因为四处杂草长得很高,我干脆单腿半跪,屏气凝神地侯着。
“事情进展地如何?”一个低沉地男声突兀地响起,我心底一惊,瞪大眼睛透过摇曳的青色草丛间的缝隙望过去,一个男人的背影,被女子的身体半遮半掩,看不清楚。
“照大人的吩咐,一切顺利。”女子低下头,谦恭地紧。
“没有人起疑心么?”男子双手在背后交叉。
“没有。”
“很好。”男子冷冷地说,“展昭和白玉堂非等闲之辈,你万万不可大意。”
“是!”
“你走吧。”男子一拂袖,转瞬间便不见。
“好功夫!”虽是对手,我心底却不由得赞叹,但同时又为了这样的敌人而更加不安。
那女子在原地停了片刻,便调头离开。
我自然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出所料,她回到了府内。
望着开封府威严的大门,我心底暗暗言语,
“兆惠,兆兰,这里的一切便靠你们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