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八节 ...
-
次日过后，我心不在焉地忙了些日子，半为公务，半是张罗私事。
却不料，我和苏浣的再遇，竟是扯上了人命。
而那时的我，也懵懂不知，从那一刻起，大概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我们一干人等便陷入了一个局，一个煞费苦心引我们入套的局。
好似老天高高在上，低头俯视众生为了所谓名利权势，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他却兀自一旁冷笑。
小翠死了。
虽说一入公门便看淡了生离死别，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般死于非命，心底还是紧得很。
济善堂内，苏浣呆立在原地，脸上竟是麻木的。
哀莫大于心死。
我不忍，轻轻走上前，安慰了几句，也不知是否入耳，只是她依然是僵直地挺立着。
白玉堂心疼，走上前扶她入内屋，我清了清思绪，随即忙碌起来。
调查许久，仍旧不得头绪。只得进了前屋，看着坐在中央的苏浣，本想张口询问，可看到她苍白憔悴的脸，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停了稍许，我硬着头皮轻轻问道，“敢问苏姑娘昨晚二更到三更之间，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人等，进出济善堂？”
“为什么这么问？”她低头，半晌后哑着嗓子问。
“仵作检查小翠姑娘的遗体后证实，她是在昨夜二更到三更之间遇害身亡的。“我解释，“那么姑娘是否。。。”
“是！”她语带颤抖，猛地站起，有些激动得难以自持，“昨晚二更左右，确实是有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这里。”
“是谁？”我立即问道
“就是她！”她抬起瘦弱的手臂，直直指向了月华。
一番晴天霹雳，所有人惊呆当场。
再三确认，她咬定是月华无疑。
我不由得开始头痛，冷眼旁观，这两位女子的品性，我都信得过。若说谁在撒谎，心底自然不信。
可苏浣言之凿凿，月华矢口否认，究竟事出何因？
此时，张龙突然招手示意我过去，当我走近，他轻轻掀开小翠的右手，一个血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个“丁”字。
这般一来，月华便扯不开关系，我只得硬起心肠，吩咐手下的衙役将她带回府衙问话。
幸而月华大度，并不计较，反而欣然答应。
只是看她与苏姑娘之间，反而心有芥蒂的样子，眉眼间俱是忿忿之意，口中便也吐了几句狠话。
不过，苏姑娘只是恍神在一边，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眼神渐渐散了开来，好似什么都没入耳。
也仅仅只是，好似。
带入入府，收敛尸体，清理物件，倒也费了好些时候。
待大人端坐高堂，准备开始问话，这才猛地发现，忙中出乱，竟忘了传苏姑娘来。
“大人，我去带人。”白玉堂跨出一步，自告奋勇。
“也好，”大人点头，“快去快回。”
约莫过了些时候，苏姑娘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后。
“见过包大人！”她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包大人自是颌首示意她入座，然后便正了正色，扭头问了月华些当时的情况。
话到一半，不知怎的，竟扯出一段纠葛来，并且与我有关。
“那丫头说要告诉月华，一些关于过去苏大夫和展昭之间的事情。”月华银牙紧咬，满脸怨恨。
“什么？”即使沉默如我，也失声叫了出口，“我和苏大夫？这。。着实荒谬。”
话刚吐出，猛地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悔意，好似年幼稚子，偷了邻家墙头几枚青李藏于囊中，却不偏不倚被人逮个正着，那种尴尬，愧疚，却又有点失落的微妙情绪。
偷偷余光瞄了苏姑娘一眼，她却面不改色，冷冷应道，“确实荒唐。”
我心底一凛，像是寒冬腊月单衣薄衾却被劈头盖脸浇了一桶刚刚汲上的溪水，从头凉到尾，从身寒到心。
确实荒唐。
苦笑，原来我们二人的关系，不过如此。
包大人又接着问话，我立即摇头，索性撇开这扯不清的乱纱，继续听下去。
到了最后，问题的关键还是纠结于一个点，到底那晚，月华带了佩剑没。
月华的答案，毫不犹豫，不曾；
苏浣的回复，斩钉截铁，当然。
两人僵持不下，包大人也颇是为难，只得一道令下，暂且押了月华入大牢。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料到。
月华入狱，于情于理，我都要去安慰一番。
走入大牢，狱卒知趣地开了门便退下，留了个清净给我们二人。
我感激不尽，推门入内。
月华蹙着眉，眼眶含泪扫了我一眼，便索性扭过头去不搭理。
叹气，刚才在门口，我便仔细看了看环境，左边是个肮脏不堪的痴儿，右边是个十恶不赦的死囚，而月华自小母爱兄充，娇生惯养大了的，这等委屈，只怕心高气傲于她，一时半会也是咽不下的。
“月华。”我走近，右膝半跪，轻声唤道，“你受苦了。”
她猛地扭过头，拧着眉，倔强地抬高下巴，回道，“那个姓苏的女人在撒谎。”
我一时愣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话叫我如何回答？
我信月华，因为识她已有时日，她决然不会撒谎骗我；
可是我也信苏浣，不知为何，道不出缘由，就是相信。
见我这般，月华竟怒了起来，斥道，”我说俱是真，熊飞，你莫相信那个女人。“
我无奈，摇头，轻抚她乌云蓬发，王顾左右而言他，”月华，你无需担心，我定会还你清白，救你出去。“
谁知这话竟似火上浇油，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伸手狠狠打掉我伸出的右手，目光渐长，双眸直视恶言道，”不劳大人费心，你只需告诉我，你信不信那个女人？“
这番失礼，倒反了月华的常态，我再不济，心底也是有几分不快的。
但若告知她，我相信苏浣，对此时的她来说，只怕是要学白玉堂，将这牢狱掀翻天的。
不想多生事端，索性起身，冷冷道，”你先好生歇息吧，我回头自会来看你。“言罢，掉头便走。
只听得背后她的怨气冲天的叫嚷，伴随着”咣哩咣当“砸门的声响，不绝于耳。
长叹，果然道理于女子而言，犹如寒冬腊梅于夏日芙蓉，天上鹰隼于地上猎犬，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内屋，在桌边坐下。
今天发生的事情，委实太多，我且得好生理顺头绪，救月华出来。
再怎么说，她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想到”妻子“二字，我心底最坚硬的一块，竟兀自软化开来，嘴角藏不住笑意。
算了，跟她呕什么气，待她气消，一会且去哄哄便是。
现在要想的，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月华说，她当日并未佩剑，而苏浣则否认了这一点。
若是这俩人若言都为真，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种，
他们俩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如此说来，两个月华？
想来不难，江湖上精通易容术的人，绝不是少数。
只是小翠知会月华出去，却不偏不巧被害身陨，那么此人到底是凑巧钻了这个空子，抑或原本这一切就是个局？
沉思许久，不觉时间飞逝。
猛地抬头，忽见夜色半黑，这才想到，应是去看看月华的时候了。
抬脚出门，疾行，大牢很快出现在眼前。
刚欲进去，忽然听到一声招呼，“展大人。”
转头看，熟悉之人，长衣挺立，面有倦色，我立即抱拳，客气地回应，“原来是顾公子。”
“大人可是来探望师妹？”他赶紧回礼，并问道。
“正是。”我微微颌首，“不如一同进去吧。”
“也好。”他点头，右手伸出让与一边，“请。”
才刚入了门，便有一人迎面走来，原来是苏姑娘。
只见她面色阴沉，静如沉甕，许是受了什么气的样子。
我寻思她应来此地，定是探望月华。不过依月华那个耿直火爆的性子，想避开口舌之争都难。
索性迎面上去，主动点头示意，轻轻试探，”苏姑娘所来何事？“
她见是我，却立即敛去愠色，一脸淡然不卑不亢做了个礼，回答，“探望丁姑娘。”
果然如此，我心底暗念，嘴上回道，“多谢姑娘美意。”
“展大人不必客气，”她淡淡地说，“其实苏某来，也是有私心的。”
“哦？”我不解。
“众人都知，我和小翠间的情分，此次她遭遇不测香消玉殒，我这个做姐姐的，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以慰其在天之灵。所以，我此次前来，也是想请教丁姑娘当时的情况。”言谈中，偶尔几丝恨意从她眉眼见一闪而过。
“那么敢问姑娘，是否问出些什么？”听到这话，我皱眉，立即问道。
“滚！”
她神色迟疑一番，眼角阴晴不定，最后竟吐出这么一个字。
我愣住。
“大胆！”牢里的狱卒急却忙呵斥。
“苏姑娘这样，未免太过失礼。”立在一旁的顾玦也忍不住。
我不语，只是抬手止住了他们。
她这样说，总是有缘由的，我相信。
”各位错怪苏浣了。“她果然睁大眼睛，无辜至极，”不是苏浣对展大人无理，而是丁姑娘只对在下说了这么一个字。“
此言一出，顾玦和我都有些吃惊。想不到月华平日虽有些刁蛮的性格，但这般失礼，倒也是头一遭。
这边惘神，那边她已经径直出了门。
看着她依旧瘦削的背影，我只能叹气。
苏浣，我与你之间，怕真的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八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