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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节 ...

  •   “熊飞,熊飞!”月华轻轻唤醒了恍神中的我。
      “恩?”我猛地回过神,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她垂下眼帘,睫毛不停颤抖,表情看不清楚,“莫非怪我太不妥当么?”
      我停了片刻,低声道,“怎么会,月华,你好生歇息便是,无需多想。”
      “好。”她颌首,乖乖地钻进被褥。
      仔细替她掖好被角,我转身低言道,“我出去走走。”
      挑开门帘,燥热混沌的空气扑面而来,闷得我喘不过,好似一头栽进污浊的河水,想呼吸却又偏偏不得,进退维谷。
      踱着小步,方才一幕幕控制不住浮上心头。
      初始的沉默,中间的倔强,末梢的决绝,断然不过同一名女子。
      抬头仰望,漫天繁星一如昨昔,只是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纵使星辰依旧,也还是逃脱不过斗转星移的宿命,
      更何况是人?
      不知许久,晚风竟有狹带了凉意,我紧了紧衣衫,蹑手蹑脚走回月华屋边。透过昏黄的一楹纸窗望去,微弱的烛火中,她脸色微白,渐渐睡熟。
      掉头,并无进去的意思。
      只觉得事到如今,一切早已意兴阑珊。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麻木地维系着这种微妙而又摇摇欲坠的关系。
      又或许,即便早已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夜色更深。

      到了后半夜,忽然一人风风火火闯入院中。
      定睛细看,白色长身,除了白玉堂还能有谁?
      “白兄。”我立即笔直身子,迎上前招呼道。
      他也不答,只是斜了眼瞟了我一道,鼻底哼哼了声,便径直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有些许沉不住气,迟疑了片刻开口,”但不知苏姑娘。。。“
      话未讲完,他便打断,”猫儿,丁家丫头是自己不小心,误将柿子与螃蟹一道食用,才会这般腹痛如绞。你给她寻个大夫诊治诊治,无有大碍。“
      我愣了片刻,随机反应过来,相比是他和苏浣一起寻了原因,还她以清白。想到觅出根源,月华便无需受苦,心底自是好过许多,但转念又想到,竟如此委屈苏浣,便犹如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心头,外表风平浪静,内心翻江倒海。
      “猫儿,我且告诉你,”许是看见我未有反应,白玉堂立起开口,“今日之事,一半由丁家丫头引起,这另外一半,你断然脱不了关系。你若是真的有心和丁月华这般共渡下去,便放苏浣一条生路。否则,你便休怪白某我不顾往日情谊。”
      说罢转身,半分不停留。
      我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未说出口。
      其实,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

      此后,我便找了医师替月华诊治,长话短说,她也很快好了起来。不过此事之后,我和月华之间,不知怎生便似隔了一道屏障,少了些亲近之意,反而添了几许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意思。
      却不知,有些时候,相敬如宾却是最伤人的事情。
      也有些路过济善堂门口的机缘,只是我连往里探头的勇气都没有,收了脚步急急路过,不敢驻足。
      不敢。
      又过了几天,月华大病初愈,便嚷嚷着要回茉花村,张罗丁母的寿诞。看她眉梢含春,艳若桃李的面容,我一时恍惚起来,竟连附和都忘记。
      是啊,回去的话,便要宣布喜讯了。
      瞬间好似有张网忽地从天而降,将我无故捆绑得紧,想挣脱,却动弹不得。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愿,只是不甘。很多事情,模糊亦如盘古初开天地,不过想求得一个清明,如此而已。
      但只怕,没有机会了。
      月华娇俏怡人地轻轻拉扯我的衣袖,吴侬软语轻声恳求我一道同行,除了颌首,我什么也做不得。
      不管如何,我是不愿意伤害她的。

      重踏故土,热闹得有些扎眼。
      人声鼎沸,火树银花,一时间来往的宾客将小小的茉花村围的是水泄不通。
      刚迈开步子,便看见丁家老二笑着迎上来,抱拳打趣道,”未来妹夫,你可真是姗姗来迟。“
      妹夫?
      此词入耳,我竟一时惘然,但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丁贤弟,老夫人和月华呢?“
      ”在前厅守候,“他随即在前面带路,爽朗笑道,”怎么,莫非小别几日便已等不及?“
      我脸一热,别过脸低声道,”贤弟说笑了。“
      丁家老二报之以大笑声,随即又说了些许调侃的话语,他这个人自是这样的,为人顽皮带了些孩子性,说话尖刻又往往一针见血,但不管如何,以后都会是一家人。
      ”一家人么?“我迷惘地抬头望天,老二的话沸沸过耳届听不见。或许这样的道路,对月华,对丁家,对白玉堂,对苏浣,都是一个最好的归宿。
      凡事不能强求。

      踏入里屋,老夫人精神抖擞,满面笑容地离座走来,握住我的手笑道,“展贤侄来了,好,这般甚好!老身我这颗心,也就放下来了。“
      说罢,她掉头努努嘴示意,”月华,还不过来。“
      后面身着大红锦袍略施薄粉的月华,绞着衣角扭扭捏捏地走上前,扬起眉眼,羞怯地叫了一声,”熊飞。“,便又低下头去。
      只得笑笑,微微颌首算是了然。
      旁边众人看得开心,便索性将我们二人推与一处,嘻嘻哈哈打着眼色离开。
      身为男子,我便主动牵着月华,坐到一边,闲聊开来。
      整个寿宴的过程,也不过是老套地周而复始,某些程度上来说,与官家的应酬着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好在我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笑面迎人,给了丁家面子而又不得失了礼数罢了。
      到了末尾,老夫人突然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个是老身的寿辰,多谢各位江湖朋友捧场,老身心底感激不尽。趁着今天这大好日子,老身还有另外一件喜讯要宣布。“
      说道这里,她故意顿了顿,卖个关子又继续道,”老身有幸,为小女月华觅得一良缘。南侠展昭展大侠,为人耿直性高洁,不久前已与小女订下亲事,且将择日完婚。到时,还望各位江湖朋友,卖老身一个薄面,来参加小女的喜宴。“
      此话一出,下面沸沸扬扬,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我客气地说着感激的话,不停地向恭贺的来宾们行礼。却不料余光一扫,整个人怔住。
      门口,是苏浣和白玉堂。

      只见白玉堂低声,附在苏浣耳边说了些什么。可惜苏浣侧脸,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片刻后,他们一起转身,疾步离去。
      我的身体整个僵住,连笑容也就那般停留在了脸上,不知为何,心底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很奇怪,非常奇怪。
      骤然间,很多东西,闪电般划过脑海。
      漆黑的夜空,急奔的骏马,同福客栈,漫天的流星,支离破碎却看不清的场景。
      头痛如裂,冷汗沿着鬓角流下,我挤出笑容,惨淡地向大家解释一番便退到了里屋。
      坐了一会,仍然觉得胸口有团东西,涨得不舒服,干脆轻轻掩门出去。
      屋外夜色正好,晚风沾了芦花荡的凉意和香气,分外怡人。我深深呼吸,方才觉得压抑了许久的胸口,轻松许多。
      漫无目的地闲逛,却又不敢走太远。生怕月华他们若是找不到我,败了他们的兴致,便只在芦花荡附近停留了一会儿,洗洗浊气。
      歇息片刻,刚刚转身欲走,突然看见不远处天空,升起盏盏孔明灯,璀璨如星,我一时好奇,不由得驻足观看。
      那孔明灯倒有愈燃愈烈地趋势,好似在一副幽远而静谧的山水画上猛地添上几笔红梅,既不恼人兴致而有恰到好处,实在妙极。
      这边端详着,那边突然有一盏灯徐徐向我这边落了过来,我兴起,几个起伏跃了过去,轻轻勾下那盏灯。
      到手,仔细看,朴朴素素简简单单一盏纸灯,只是上面写这些奇怪的字符。
      是什么?我不清楚,弯弯曲曲,不似宋朝文字。
      轻轻拂过,灯纸还带着些许微热,指尖触及,竟不由得兀自有些伤感起来。
      再明亮的灯盏也总有一天会燃尽,就如再美好的东西,也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慢慢褪色风化一般。
      摆摆头,放下孔明灯,转身往回走。
      我已想得太多,该回头了。
      还有些人,在灯火通明处等我。
      我不想,也不能,负了他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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