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天下第一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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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这正说着话，远处竟然隐约传来公鸡的打鸣声。看着跪了一地的大人，望着窗外有些微微亮的天色，我突然想到这些大臣，怕是也一宿没睡。于是便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开口道，“苏浣恭谢圣上不罚之恩。但圣上龙体初愈，草民斗胆，请圣上还是多加歇息，苏浣不敢打扰，可否先行退下？“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吧。
赵祯也是满脸疲惫之色，也不开口，只是点点头。
待一干人等全部退到门口之后，才在院子里停住。庞太师也不理我，只是哼了一声，便趾高气昂的走了。八王爷到是不语，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了我几眼后，跟包大人寒暄了几句，也匆匆的离去。倒是包大人，必恭毕敬的跟我道了谢，弄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
“只是，圣上昏迷刚醒，姑娘就如此离去，是否不妥？”包大人有些忧心仲仲的开口。
我轻笑，摇摇头，“无大碍。让圣上歇着即可。大人若真不放心，便支人去府衙对面的济善堂，找苏浣就是了。”
“也好，”他低头稍沉思片刻，“姑娘也忙了一整宿，请好好歇息吧。”话毕，转头对身边的展昭说，“展护卫，天色不明，送苏姑娘回去吧。”
我惊讶于包拯的细密心思，颇有些感激的行了个礼，便跟在展昭后面，往大门走去。
院子里倒是清爽，微凉的晓风带着干净的花香吹在脸上，舒服的让我几乎想闭上眼睛。刚才全力救助，人绷得像张满的弦似的，现在松了下来，突然变觉得每一寸骨头，都是累的。伸手去按了按右肩，酸痛的感觉如蚂蚁般的在身体里炸开，我不由皱了皱眉头，脚步也越来越慢。
浑浑噩噩的走了半天之后，这才发现还在院子里转圈。遂停下脚步，轻声问前方离我三步距离的展昭，“敢问展大人，我们这是到了哪里？怎么还没到济善堂？“
红色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身，却依旧是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几乎让我错觉，不久前那个谨慎，小心，甚至对我起疑的侍卫，根本不是面前之人。
”展某自幼习武，加上刚才救人如救火，先前失礼之处，还望苏姑娘多见谅。“我一愣，原来他还记着，进门之事。
”我看苏姑娘有些倦了，便带着从这后花园这条小径取道，一来空气清新，可洗苏姑娘疲惫之气，二来也免得碰见各位大人，图生口舌之争，打扰苏姑娘休息。展某擅做主张，请姑娘见谅。”
我那瞬间完全怔住，突然觉得自己口拙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低下头，低声说，“多谢大人体谅。”
他也不回，只是笑了笑，继续慢慢的往前走。
很快，我就看到了济善堂那熟悉的牌子，还有里面微弱的烛光，心底一沉，难道荆老先生还没睡？突然这心思又像水桶般七上八下起来。
前面行走的人不转头，却突然开口，“苏姑娘，你今日立下大功，他日圣上必定会论功行赏。”
我又是一愣，兀自摇头，淡淡的说道“大人投身公门，为的可是一朝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自然不是。”他停了半晌，依旧不回身，闷声道。
“这便是了。”我轻声道。
到了门口，我浅浅的行了礼，他便转身离去。那一瞬间，我竟开口，“既然己所不欲，何苦强施于人？”
夜色里，他的身影径自僵硬了一下，我叹气，回身进铺。
掀开深蓝色的麻布门帘，荆老先生果然还在烛光下，拨弄着算盘。听到我进门，也不抬头，只缓缓道“回来了？”
“是。“面对这老先生，千言万语却难开口。
”那就好。去歇息着吧。“
”是。“我竟逃也似的离开了前铺。
回到后屋，碰巧遇到起夜的福妈，看到我便嚷嚷道，”今个儿奇怪了，荆老先生在前铺呆了一夜，这苏姑娘怎么也才回来？“
”老先生一夜未眠？“我噤声。
”是啊。“福妈也不理我，径自回屋，只留我一个人呆立在院子里。
月光如水，长夜未央。
接下来几日，倒是着实过了几天平安日子。开封府的人并未来找过我，想来也是，大病已愈，剩下来补身体的事宜，想必各位御医大人，比我更加擅长吧。这剩下点的圣宠恩泽，与人来说，还是值得抢的。我也不在乎，本来治病救人才是真正重要的。倒是荆老先生的态度让我琢磨不透，每日也不跟我多说，只当这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让我干着以前的活儿。倒也让我安心，本来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逞口舌之快惹来的麻烦，若日子能就此过下去，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只可惜，平静的日子是从来不会持久的。大约半个月之后，包大人却带着展昭一干人等来到了铺子。荆老先生正要行礼，大人却止住了他。望着他们脸上的严肃神情，我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包大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卷黄色的绸布，我还是不明就里，余光却瞅到老先生神色大变，心口便也突突的跳了起来。
”济善堂苏浣接旨。“一句话下，全场刷的就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济善堂苏浣，医术超群，妙手仁心，且救驾有功。特赐“天下第一医”匾额一块，以表圣恩，钦此。“
什么？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莫不是做梦吧。
旁边的荆老先生，却急促的低声道”还不赶快谢圣恩。“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叩头连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包大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只是吩咐张龙赵虎他们，把身后的匾额抬了出来。掀去覆盖在上面的红布，”天下第一医“几个金色大字，却是刺的我眼痛。
包大人说了声恭喜，便连连摇头离去。我向展昭望去，还是那个温润的笑容。走过我身边时，他停下，轻声道，”苏姑娘，恭喜了。“
我苦笑，何喜之有？这等乱了纲常之事，传出去，济善堂注定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展昭，那个温润的笑容，真的是出自你内心的么？抑或，只是你自我保护的面具？那张笑脸下，你到底在想着什么？
人走了，我和苏老先生却仍立在原处。下人们这才拥上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对我则是面有敬畏之情，有几个甚至要动手挂匾额。
”放下。“没人料到荆老先生说了这么一句。
”我叫你放下，你没听到么？“声音不高，语气却甚是威严。下人看着我二人脸上的神情，嘟嘟嚷嚷的纷纷下去了。
”苏姑娘是明白人，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怎么会不懂？“荆老先生用痛心疾首的声音开口。
我苦笑，摇头，”老先生只知树大招风，又怎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
”罢了罢了。“他挥手，掉头便走。望着那有些蹒跚的身影，鼻子竟一酸。这么一位老人，本来只需守着药铺颐养天年，却被我拉入这场无妄之灾。
想到此，我跪下，对着他的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他停住，苍老的声音传来，”苏姑娘这又何必？一切皆是命数，怨不得人。“
第二天，匾额还是如期挂上。圣上之意，几人敢拂？不过，不知赵祯清不清楚，他这一个决定，竟将我推入如此一个两难的境地。
也就从那一日起，济善堂的苏浣姑娘，糊里糊涂的成为了所有医道中人的公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天下第一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