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风波起 ...
-
“哼。”我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倔强的人，又不止你白玉堂一个。
随手把漆盒仍在八仙桌的角落，便抱着厚厚的书籍和装着银针的布袋，回到了里屋。
第二天早晨，点心铺的伙计准时来取盒子。
“敢问苏姑娘，这道”杨汁甘露“味道如何？是否令姑娘满意？”他微微倾身，恭敬地问道。
“喏。你自己去看。”我朝着角落努努嘴，便不再搭理他。
他走到跟前，打开盒盖，看了一眼，便又阖上，随即退到门口，对着我道，“小的明白，这就不打搅姑娘了。”刚说完，他就掩上门出去。
“倒是识趣的很。”我捂住嘴，得意地轻笑。
接下来几天，这个伙计很是锲而不舍，每天准时准点来送点心。只是，比起这牛脾气，估计谁也赢不了我。所以，第二天早晨又得劳烦他原封不动地把盒子拎回去。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又过去了几个月。
眼看着就到了初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我乐得在屋子里讨个清凉，便更加深居简出。
或许是因为忙碌的生活，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见到展昭，心底那个很深的伤口，便一点一点地被时间抚平，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痛了。
但是，我仍旧不敢触碰那个雷区，因为我深知，一旦回首，压抑的情绪就会像气球一般，瞬间迸裂。
白玉堂依旧会隔三岔五地来找我喝酒，只是言语间完全不提及展昭，也似乎忘记了点心那件事情。
只是每天傍晚，好似例行公事，那个伙计准时登门，而我和他，也渐渐熟识起来。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对他道，“从今天起，就别送这点心了罢，省得白白糟蹋银子。”
“苏姑娘一日不满意，小的便一日不能停止。这是小的当初答应五爷的事情。”他虽客气，却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半点。
“那你就当我满意便是，回去向白玉堂交代好了。”我边收拾边说。
“这等事小的做不来，还望姑娘见谅。”他坚持。
“好，好。你乐意就一直送下去吧。”我赌气地把桌上的东西拨地乱七八糟。这么会有这么死脑筋的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是。”他放下盒子，离开。
我立即抱起东西，向里屋走去。
刚回到屋子拾掇好，准备泡杯茉莉花茶小憩片刻，便见小翠敲门进来。我放下杯子，笑着问，“有事？”
“不是我，是那个人。”她撅着嘴，很不高兴地回答。
“谁？”我好奇地问。
“姐姐去前屋便知。”她在前面带路。
来到前屋，我愣住。
“是你？”我几分讶异地问。
“正是。”几月不见，丁月华愈发的明艳动人。只见她眉眼含笑，轻言道，“这几月都没有见到苏大夫，心底倒是挂念的紧。不知苏姑娘，最近身体可好？”
“很好。有劳姑娘挂心。”我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丁姑娘坐。小翠，还不赶快上茶！“
丁月华小心地提起裙幔，袅袅坐下。那边小翠气冲冲地端了一杯茶，重重地放在丁月华面前，很不客气地说，”丁姑娘请。“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丁月华的丫头连忙走上前，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擦去溅到丁月华衣襟上的茶水，然后对着小翠喊道，”劳烦姑娘下次奉茶的时候，眼睛瞪大喽。”
“怎么，还有下次么？”小翠毫不示弱地反驳回去。
“你！”那个丫头也是个泼辣角色，张嘴要吵。
“夏荷，不得无理。”丁月华轻抬右手，止住了她。
“小翠年幼不懂事，还望丁姑娘和夏荷姑娘海涵。”我也退了一步，各自找台阶下。
“我家姑娘是看苏大夫久未出门，特地前来探望，想不到某些人竟然不知好歹，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那个换作“夏荷”的丫头言辞倒是不饶人。
“丁姑娘的好意，苏浣感激不尽。”我低头道谢，心里暗想，都说到这份上，还不快走，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做什么！
“咦，这是？”丁月华突然瞥到了桌上那个漆盒。
“是点心。丁姑娘若是赏脸，就尝尝好了。”我回道。
“可以么？”她一边好奇地不停用余光瞟着那个盒子，一边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看到她这副神情，我愣住。想她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终究还是个孩子。若是絮儿活着，也就跟她一般大吧。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地拈出一块糕点，递给她，温柔地低声说，“小心吃，别噎着。”
她吃下，竟然开心地喊道，“真是好吃，我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点心。苏姑娘可否告知，是从哪里卖的？”
“哦，是白玉堂送来的，丁姑娘若是喜欢，拿回去吃便是。”我笑道。
“哦？是么。”她脸上的神色骤然间变的意味深长，“原来苏姑娘和白玉堂，还有这般交情。”
片刻前，她还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片刻后，便又变回那个无懈可击的丁姑娘。只是，她脸上那股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我着实感到厌恶。
“丁姑娘误会了。”我收回笑容，淡淡地应道。
“白五爷真是的，连送了这么多天，都不知道苏姑娘最爱的是金玉满堂。”小翠突然插上一句。
“小翠！”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却见丁月华的脸色，瞬间由晴空万里变成乌云密布，握住茶杯的纤纤玉手，也禁不住抖了一下。再看她，脸上的神情愈发犀利，好似受到攻击后弓起腰背，随时准备还击的野兽一般。
少许，她又笑开，只是这笑容里藏不住警惕。
“对了，险些忘记。这次月华来，顺便想问问苏姑娘可有些美容养颜的方子？”她低头，蔻丹在杯盖上轻轻画着圈。
“美容养颜？”我愣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枸杞，银耳，红枣，薏仁，龙眼加糯米熬煮，倒是可以补充气血。但不知，姑娘要这个方子做什么？”
“苏大夫有所不知，”那个丫头立即补上话，“过些日子，便是老妇人大寿。届时，老妇人会在寿宴上向各位大侠宣布我家小姐和展大人的喜讯，并尽快择日成亲。这么重要的时刻，小姐怎么能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呢？”
这句话如同平地一声雷，震地我面无血色。只得手指攥紧了桌边，稳住情绪，勉强回答，”是么？恭喜丁姑娘。“
”谢谢苏姑娘。只是不知道那日，我该穿什么衣服好呢？“她微笑，斜托粉腮自言自语道，”什么样的衣服才能配的上展昭呢？“
”小姐和展大人本来就是天生一对，穿什么都配。“旁边的丫头很是时机地插了一句。
”好了，你们说够了没有。“小翠狠狠一拍桌面，”人也看了，话也说了，我们苏姑娘可是忙的很，没时间应付那些闲杂人等。“
”夏荷，既然苏姑娘这么忙，我们也不便打扰，告辞。“丁月华微笑着起身。”哦对了，那么这盒点心？“
”你带走吧。“我单手按着太阳穴，虚弱地应道。
”那月华就在这边谢过姑娘好意了。还有，届时家母寿宴，苏大夫千万记得赏脸。“她施了个礼，笑着看向我，眉眼飞扬，满是掩饰不住的挑衅。说罢，转身和丫鬟离去。
她们前脚出门，我后脚跌落在椅子里。
”小翠，你听，展昭要和丁月华成亲了。“我怔怔地坐着，泪水一颗一颗从眼角涌出。
“姐姐，你别哭。”小翠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事，我想独自回房坐坐。”我支起身子，脚步缓慢地走向厢房。
夜幕降临。
桌上那支檀香已经烧去了大半，我静静地沐浴在黑暗里，心如死灰。
一年多来，我和展昭相处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过，无论是快乐，抑或痛苦，但至少共同经历过。
只是，怎么会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是放手，还是最后一搏？
我深深呼吸，按住激烈跳动的胸口。
那么，就试最后一次吧。
去找展昭，把以前的一切都告诉他，如果他能够记得，便重新开始。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如早日挥剑断情丝，省得日后纠缠不休。
就这么做吧！我毅然起身，向开封府走去。
入了府，穿过□□，展昭的房间灯火通明。
只是，怎么今晚的开封府衙，这般人声嘈杂？好像许多人，在这府中来回穿梭一般。
没有多想，我径直走过去。
可是迎面来的人，不是展昭是谁？
我停住，咽下一口口水，右拳紧握，下唇咬的紧。终于开口，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着，“展昭，我有事情找你。我。。。”
“正好，我也有事情找姑娘。”他异乎寻常地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脸色阴郁地吓人。
只见他眉头紧蹙，眼带怒火，嘴角微微抽动，牙齿咬的咯咯响，但同时却又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扭曲的表情。
我被吓住，至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我想，他一定很生气。
”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我怯怯地问。
”你随我来。“说完，他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不远，便是客房。推门，只见丁月华卧在床榻，全无了下午嚣张的气焰。脸色蜡黄，嘴唇苍白干裂，豆大的汗珠沿着发鬓不停地往下滚落。而她师兄顾玦则忧心仲仲地立在床边。
见我进门，那个唤作”夏荷“的丫头便疯了似的扑上前，伸出五指向我抓来。
见势不好，我慌忙闪躲，只是她尖尖的指甲划过，火辣辣地痛。右手一抹，几滴血珠留在掌间。
”你个小贱人。都是你害得我家小姐这般，说，你在那盒点心里下了什么！！“她尖叫到破音。
“我。。。”我捂住脸颊，完全被吓到，想要解释，却愈发地说不清楚。
“苏姑娘，师妹今天回来不久，就很不舒服，然后腹痛如绞，请了大夫也没看出个究竟。夏荷护主心切，还望姑娘体谅。”顾玦不冷不热地说。
“你们怀疑。。。”我张开嘴，声音困在嗓子里，半点都发不出。
看丁月华，楚楚可怜地躺在那里，看夏荷，满眼仇恨，那目光若是化作箭，怕是我早已乱箭穿心，看顾玦，嘴上虽然客气，眼神里确是难掩的责备。
最后看向展昭，他的眼里，只有，深深的，怀疑。
那瞬间，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碎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展昭，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你怎么可以！
我苏浣的为人，你怎么能不清楚！
终于，我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切-都-不-记-得-了。
太好了，不用再忍，泪水肆无忌惮地沿着面颊滑落。
房间里刹那间安静的恐怖。
突然，另外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白色的身影轻轻闪过，挡在我的面前，冷冷地说，“这盒点心，是白某送给苏姑娘的。有什么事情，自是白某的责任，和苏姑娘无关。你们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便是。”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风波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