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危机四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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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念维看到我，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我连忙按住他，柔声说道，“乖，听苏姐姐的话，好好躺着，等会吃完药，病很快就好了。”
“真的么？”他扑闪着大眼睛，认真地问道。
“恩。”我迟疑片刻，仍然心虚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他几乎高兴地要跳起来，只见他拉过娘亲的手，大声说，“娘，你听见没？苏姐姐说，念维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到时候，娘带维儿去看花灯好不好？”
“好，好。”许夫人边答应着，边转过身偷偷抹泪。
“维儿还要吃娘做的糯米糕，好不好？维儿还要。。。”
话没说完，念维却咳嗽不止，随即一口鲜血喷出，被褥上顿时多了点点红梅。
许夫人带着哭腔，颤抖着应道，“维儿乖，娘都答应你。”
我不忍地别过头，看向门外，沈翰怎么还没来？
不过是几刻功夫，却好似等待了一万年般。
终于，门被推开，沈翰端着滚热的还在冒着热气的粗瓷碗踏进来。
“怎么这么久？”我忍不住小声抱怨。
“姑娘见谅，煎煮着实费了些时辰。”他并不反驳。
我拿起调羹，轻轻吹去药汤表面的热气，小心翼翼地喂给念维。
孩子虽年幼，却乖巧的很，没用多久，整碗药便服了下去。
“好了。”我轻抹额头的汗珠，放下碗，对着沈翰使了个眼色，“许夫人，念维药已经服下，现在就让他好生歇息着吧。”
“这样便无事了么？”这个可怜的夫人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
”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和沈大夫便是。“我起身，掩门而去，不敢直视身后那对母子期盼的眼神。
”怎么样？“出门不久，我小声问沈翰。”有几分把握？“
他看着我，径直说道，“是姑娘提议换的药方，怎么反倒问起在下了？”
”你。“我无可奈何地摇头。
”事以至此，姑娘勿需想太多。“他冷静地回应，”既然决定放手一搏，就不必畏首畏尾。“
我不语，立在长廊中间。
尽人事，听天命。
转眼间，已经是第二天。
这期间，我不知悄悄去念维的房间探望了多少次。还好，孩子服完药后只是沉沉睡去，没有其他太大的动静。
我的心里却还是不踏实。
也不知道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到了傍晚，情况却突然出现逆转。
沈翰急匆匆地推门，说道，“快去念维厢房。”说罢转身又急匆匆而去。
除去上次吴老先生去世外，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慌乱的神情。
需知，沈翰总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
我冲到念维房间，只见他躺在床上，胸口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许夫人坐在一旁，无助地看着我，双手却没停止擦拭念维嘴边的血痕。
“怎么回事？”我失了分寸，有些失态地对着沈翰大嚷。
他点头示意我过去，轻轻地把念维瘦弱的胳膊递给我。
我把上去，片刻后，跌坐在床沿。
病入膏肓，回天无力。
转向那张稚嫩的面庞，只能说，满脸死气。
还是不行么。还是不能救他么。我长吁一口，无力地闭上眼睛。
“苏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念维做错了什么啊？”床榻上的孩子撇撇嘴，小声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睁开眼睛，“是姐姐的错。”
“苏大夫，这。。这可如何是好？”许夫人有些哽咽。
“娘，你别哭啊”念维使出全身力气，努力伸手去擦他娘亲腮边的泪水，“念维以后都乖乖听娘亲的话。维儿以后再也不乱跑去看花灯，也会好好读书，以后考上状元好好孝敬娘亲，维儿还要。。。”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整个房间彻底静了下来。
沈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许夫人抱着小念维，嚎啕大哭。
“夫人节哀，念维已经去了。”沈翰右手轻轻搭在徐夫人肩上，低声道。
“你骗人。”她失神地反复呢喃，手中却仍抱着念维不肯放手。
我转过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仍不觉痛。
突然，许夫人猛地扑向我，撕扯着大声嘶叫，“你不是说喝了药，念维很快就会好了么？你不是有名的大夫么，怎么会治不好？”
十指划过我的脸庞，火辣辣地疼痛。
“你这个凶手，怎么忍心下的了手！！！”许夫人歇斯底里地拉扯着。
“许夫人。”沈翰突然走近，从背后拉住许维，“苏大夫已经尽了全力。请节哀顺变。”
“不会的。不会的。”听到这句话，她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般，瘫倒在地。
我不语，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全然不顾沈翰在我身后的叫喊。
“苏浣！”他终于追上，拦在我的面前。
“有事么？”我不带感情地冷冷问道。
“这不是你的错。”他静静地说道。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恕我先告辞。”推开沈翰，逃也似的奔回房间。
关上房门，我背靠冰冷的墙，抱膝蜷缩在床榻的角落。
不敢大声哭泣，只得拼命紧咬下唇，任凭泪珠大滴大滴地打湿被褥。
那样活生生地一个人，就这般葬身在我手中。
百死亦不足以谢罪。
窗外的天空，渐渐黑了。
有人推开门，悄悄地走了进来。
双肩被紧紧握住，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浣，怎么了？”
我抬眼，仿佛行将溺死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扑进他的怀里。
“展昭。”好似受尽委屈的小孩子，我哽咽着说。
“发生了什么事？”他身体僵硬了片刻，并没推开我，反而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轻声问。
“念维死了。”我低头靠在他的肩膀，继续啜泣。”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能确定病因，如果我不换药方，也许他不会这么快就。。。。“
”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帮不上忙，过去这么久，还是没能找出原因，看着病患一天一天死掉，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展昭，我该怎么办？“终于忍不住，我放声哭泣。
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由我发泄。
展昭的肩膀，宽厚而温暖。
终于哭累，渐渐停止啜泣。
同时，我尴尬地离开他的怀抱。
只是，蓝色的布衣上，泅染开的泪迹格外明显。
”对不起。“我躲避着他的眼神，小声开口。
他微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坐立不安的我，想要站起来，有些慌乱地说道，“也不知道沈大夫那边情况如何，我想我应该去看看。”
他却伸手轻轻拦住。
“苏浣，你今晚应该好好休息。”他语调不高，却不给我任何反对的余地。
“我怎么休息得了。”转念间又想到了小念维，眼圈不由自主地泛红。
“苏浣，你可知道展某何时初入江湖？”他突然转过话题，淡淡地开口。
我摇摇头，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十六岁那年，我拜别师门，开始独自闯荡。”他的眼神渐渐陷入了回忆里，“也就在那一年，我第一次，杀了人。”
“那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盗匪，被官差通缉，便劫持了路边的妇人，妄图脱身。正巧那天，我经过那里。”
“那时的我，初出茅庐，满腔热血，路见不平二话不说，上前拔刀相助。“
”结果那位妇人自然是被救下，但是刀剑无眼，打斗中我无意伤中盗匪要害，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虽然人前我装作毫不在乎，其实，内心触动极大。那个人按照律例，罪不至死。“
”如此说来，我也算是间接害死了他。“
”展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但是他眼中淡淡的伤感却让我感到心疼。
”再后来，展某投身公门，进入仕途，卖身帝王将相家，手中沾染的鲜血，也不见得少。“
”所以这些年来，我常常会扪心自问，自己做的对不对。“
”答案就是，只要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展某绝不后悔。正如那日那名盗匪，如果不杀了他，那么可能死掉的就是那名无辜的妇孺。如果身为朝廷命官，对奸佞之徒心怀仁慈，那么最终受害的，就是那些遵纪守法的良善之人。“
讲到这里，他突然转过头，认真地对我说，“苏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不要后悔。”
“做了，并不代表就是错的，正如不做，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至少，你努力过。“
“这场疫病不是你造成的，念维的死也不是你害的。你已经尽了全力，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试问如果仍旧延续旧方，念维一定就有救么？一定会活的更久么？你难道有十分把握？”
“没有。”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便是了。况且，论说错误的话，那么那些躲在琉璃高墙下不敢出头的御医，错误不是更多？”
“依你的逻辑，那么不仅仅是你，包括沈大夫，这些帮忙的下人，甚至已经故去的吴大夫，哪个能逃脱得了干系？”
”不必多想，好好歇息。这样才有精力去救更多的人。“他温柔地说。
听完这席话，我内心的痛苦舒缓了许多。带着感激，我开口，“展昭，我明白了。谢谢你。”
他嘴角轻扬，浅浅地说，“不必客气。赶紧休息吧。”说完起身欲告辞。
“不要。”鬼使神差地，我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臂。
“恩？”他眉梢上扬，疑惑地问。
“展昭，你轻功如何？”我低声问。
“不敢妄自夸大，但至少说的过去。”他不解地问道，“怎么？”
“带我去屋顶好不好？”我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
他愣了片刻，竟然笑了起来。
微微颌首，拉我至门口，轻巧一跃，我便来到了屋顶。
初春的夜晚，微微带凉。我躺在屋檐上，星空尽收眼底。
展昭顺势在我身边躺下，我偷偷瞥过去，高挺的鼻梁，英气的侧脸，心脏竟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真是好景致。”展昭不由赞叹道。
“其实，是白玉堂一开始发现的此等好风景。”我接话。
“哦，是么？看不出白兄有如此雅致。”他扬了扬眉头。
我哑然失笑，”难道你不知道开封府衙和济善堂的屋顶都是他的地盘么？“
”原来如此。“他哭笑不得。
”所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求他带我上屋顶。“我静静地说道，”看着浩瀚的星空，就觉得自己很渺小，那么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更小了。“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说道，”以后这种事情，展某也可以办到，苏姑娘不必去麻烦白兄。“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偷偷地微笑。
满天繁星下，展昭和我安静地躺在屋檐上。
惟愿岁月静好，长乐未央。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危机四伏
